第十四章 恍如隔世
2024-06-08 00:12:00
作者: 易宿
這件事基本就定了下來,張學兵打算由屠戶張虎負責在山裡各鄉村收土豬,然後運到屠宰點。
老郭負責找分銷商,他兒子郭小濤負責監督和送貨,爺兒倆只出力,分百分之二十的純利潤。
一條產業鏈不知不覺間搭建起來。
而且這一門生意,要比挖野菜和捕魚長久的很,甚至還能延伸出更多的產業,當然這是將來的事情。
說話間晚高峰到來,每天菜市場有兩個高峰,分別是早市和晚上下班時的晚高峰。
隨著下班的人群湧入菜市場,問價、買菜各個攤位也開始忙碌起來,老郭和老王的攤位前圍滿了老主顧,倆人過稱、找錢,忙的不可開交。
這時候張學兵就沒必要待下去了,他還有別的事情安排。
當即叫過麻杆,讓他自己先回村。
「小兵哥,您不回了?」
張學兵給了他三十塊,囑咐道,「我還有事要辦,這錢是你們仨的工錢,回村給我嫂子說一聲,我明兒再回去,你們仨明天先挖野菜,等我回去再說!」
碳化鈣又告罄了,張學兵就算是想捕魚也搞不成,只能留下等明早找王明傑解決了原材料再說。
他驀然回到這個時代,總有點感覺與時代脫節,想自己走走徹底的融入一下,重新找找感覺和上一世的記憶。
另外他還要去準備給那些山野菜印刷宣傳材料。
「小兵哥,那你多小心,哎,要是村里人也挖野菜咱收不收?」
野菜肯定能打開銷路,張學兵怎麼能放棄這條財路,「收,有多少要多少,你讓我嫂子先記帳,我回去給他們結,可要看好了爛的壞的不能收,還有山雞蛋,有的只管收,明早你和狗剩把剩下的魚和菜都送過來就行!」
「好嘞,俺幫你掌著眼,那俺先走了!」
麻杆差點把三十塊錢攥出水來,這可是他擁有過的最多巨款,小心翼翼塞進最結實的衣兜,忽然間他仿佛做出什麼決定一樣,拉住剛要轉身的張學兵說道。
「小兵哥,我......」
張學兵以為他要提什麼要求,淡然笑道,「自家兄弟,有什麼難處你只管說,咱們好商量!」
麻杆搖頭說道,「不是,我,哎這事怎麼說呢!」
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張學兵都替他著急,「大老爺們,什麼磨磨唧唧的,你只管說!」
「哎,我昨晚上吃多了撐得睡不著,就出門溜達,聽到一陣蛐蛐叫......」
這都哪兒跟哪兒?張學兵聽得一陣皺眉,我這忙著呢,哪有空聽你抓蛐蛐,他直接說道,「說重點!」
「哎,我追著蛐蛐到了村長家大房子外,正聽到張二豆和他老爹商量要對付你!」
張學兵神色凝重起來,「哦,他要怎麼對付我?」
「我沒聽真,好像張二豆說,讓你和你哥一樣,還有後山什麼的......」
當年大哥身亡不是意外!
這是扎在張學兵心頭的毒刺,今天終於得到了線索,這事和張永忠父子脫不開關係,而且他們還要對自己下毒手!
這次必須徹底除了這一家禍害以絕後患!
歷山縣只是濼寧市的下轄縣,卻也有超過十萬人口,而且臨近市區,有點魯寧市衛星城的味道。
張學兵將自行車暫存在菜市場,溜達上了主幹道——北大街。
憑藉上輩子的記憶,他走在這陌生又熟悉的街頭。
正值下班高峰街上都是自行車,摩托都罕見,四個輪子更是鳳毛麟角,唯一一趟公交還是甩著大辮子的無軌電車。
道路兩旁低矮的店鋪播放著各種港台流行歌曲,震耳欲聾,還有店鋪老闆親自站在門口大聲招呼生意。
紛亂嘈雜的聲音交織成了一首鬧市奏鳴曲,彰顯著這個時代特色。
舉目遠眺,縣城裡連五層之上的建築都沒有,最高建築就是那棟灰色的四層電報大樓,樓頂高高豎立的發射天線,讓它顯得鶴立雞群。
上輩子親人們過世後,張學兵在縣城待了一段時間,從小商品批發開始做起,越做越大,可以說這裡是他的發家之地。
夜幕逐漸降臨,一輛無軌電車呼嘯而過,轉彎時長辮子和高壓線摩擦,打出一串串火花,發出啾啾的鳴叫聲,讓人頭皮發麻。
張學兵抬頭看著這曾經熟悉不過的場景,恍如隔世。
他看到路邊一家印刷店,這年頭這種店鋪真不多,走進去要來紙筆,先寫了個GG,讓他們幫忙印成宣傳單。
這種單色鉛印的薄紙成本很低,每一張才幾厘錢,張學兵花了幾十塊讓他們先印幾千份出來。
臨走之際看了一眼,發現店裡做多的活是印名片還有條幅,按理說自己也該印盒名片,後來一想現在連個固定電話都沒有,印了名片人家也沒法聯繫,就作罷了。
走出印刷店,天色已經全黑。
這時候根本沒有站台候車區之說,公交站就是掛著一塊鐵皮牌子的電線桿。
他信步走到電線桿下,不知等了多久,一輛灰頭土臉的電車,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面前。
在車身劇烈搖晃中,車門緩緩打開。
張學兵前腳剛剛踩上踏板,胸前掛著黃色帆布書包的售票員站在售票台上,就扯著嗓門喊了起來。
「快點上車,往裡走,往裡走,主動買票啊,別讓我說你臉上......」
張學兵抓住扶手掏出錢,「七里山!」
上輩子他從這個地方租房住過幾年,此刻莫名想要回去看看。
「五分......」售票員收了錢卻沒給票,這也是時代特色,怪不得後來公交都改成了無人售票。
雖說是下班高峰,車上人卻不多,只是座位都沾滿了,甚至還有人躺在後排最長的那個椅子上。
車上乘客更是恣意妄為,有把腦袋探出窗戶的,有高翹著二郎腿摳腳丫的,甚至還有抽菸隨地吐痰的。
電車起步劇烈的顛簸,讓好多乘客差點摔倒都發出了國罵。
張學兵無意間發現車廂內有個熟悉的身影,對方卻沒有看到他,他也不想打擾對方,於是找了個臨窗空地,靠在立柱上,默默地看著窗外。
夜色迷離,燈光搖曳,窗外景物被不斷向後方甩去。
流光掠影透過樹木間隙照進車裡,明滅交替,似夢似幻,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仿佛這輛車載著人們正在時空中穿梭。
他不由得捫心自問,我究竟屬於什麼地方?是眼下這個貧窮落後的時空,還是三十年後的繁華都市?上天安排我重生一次,究竟是為了什麼?
車速飛快,景物變幻,前塵往事一件件湧上心頭,宛若重溫一本書,又像是再看一場電影。
時光恍惚轉瞬而逝,腦海中出現了一處荒山野村,那裡有一間破敗不堪的土胚房,有一對姐妹站在門外翹首倚門而望。
張學兵感覺又找自我,找到了方向。
對於他來說,有她們在的地方就是心靈歸宿,就是家!
也許這就是,我心歸處便是家鄉吧!
這個時代的家雖破,家鄉雖窮,但卻是一張任人揮灑潑墨的空白畫卷。
念及於此,張學兵忽而升起萬丈豪情,我何不這畫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抓流氓呀!」一聲女子尖叫響徹整個車廂,仿佛要穿透雲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