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服是不行的
2024-06-09 05:13:16
作者: 君威
「這溫百陵,好大的口氣!」一大腹便便的男人推開身邊的瘦馬,肥胖的雙手撥拉著身上的酒水,不客氣的說道。
「我溫百陵不僅口氣大,而且還惹人煩。白秀青,你若是不服,也一併出來說話。不知沒了鄭家這頭老虎,你這狐狸還能逞什麼威風。」溫百陵在外面也能聽到裡面說話,回應的更是挑釁意味十足。
這名為白秀青的商賈作勢就要起身,程璧卻拉住他,說道:「白兄,莫要生氣,我來應對。」
程璧起身,拍拍身邊的瘦馬,說道:「將我的酒溫上。」
說罷,他打開了窗戶,卻也不出去。眼前是一艘高大的游舫,一個青衣老者坐在二樓的躺椅上,斜瞥著他,根本不把程璧放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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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來,溫先生是不想赴松江之約了。」程璧說道。
溫百陵淡然一笑:「區區一個李肇基,算什麼東西?
他不會以為自己有幾艘船,就真的能取鄭家而代之了吧,笑話!李肇基也就是個.......。」
溫百陵狂言譏諷著,卻是聽到咣當一聲,就見程璧已經關門進了游舫,留下他一臉尷尬。而旁邊的窗子忽然打開,程璧探出腦袋了,說道:「我本以為,你這個人只是傲慢,卻不曾想如此狂妄,若你哪日知道錯了,便可來松江尋我。」
說罷,程璧命人開船,沉壁游舫,緩緩北上了。
「痴人說夢!」溫百陵怒吼回應,但他的聲音卻被衝散於這段運河的嘈雜之中。
與程璧一樣,溫百陵也是一位鼎鼎有名的富商,尤其是在浙江極是有名,早些年,他便是與鄭家有來往,和鄭家相互合作。
鄭芝龍一直想把手深入江南,卻一直不得,但因為溫百陵,卻在浙江大有影響力。鄭氏海商集團有山五商和海五商,其中山五商設立在杭州,專門收購江浙的生絲等貨物,然後運輸至福建廈門,交給海五商,前去兩洋貿易,賺取高額利潤。
溫百陵便是鄭家在浙江最大的合作夥伴,現在鄭家倒了,溫百陵直接接管了杭州的山五商,連入了六艘大船,前去了日本貿易,補上了因為鄭家崩潰而造成的日本市場上大明商品的缺額。
年前大明完成改朝換代,溫百陵四處聯絡奔走,又搭上了江北四鎮的劉澤清,大規模進行浙江至淮安的貿易。
弘光朝江北藩鎮林立,還有督撫控遏,自長江至徐州這一段的漕運,各家都是在設卡收稅,導致漕運貿易大不如前,溫百陵如此操作,大賺而特賺。
他自恃有劉澤清的庇護,行事毫無顧忌,這次程璧聯絡閩浙江南參與海貿的各家,與東方商社一併交涉,程璧有心邀請溫百陵這等大商家參與,卻被溫百陵傲慢拒絕了。
回到船上的程璧對人群之中的一個中年男人拱手說道:「何先生,您可聽到了,我是誠心邀他,他卻不知好歹。在李大人面前,煩請您幫我說幾句實話,他不來可不是我程璧在作怪。」
那中年男人攥著酒杯,已經半醉了,他便是何斌。弘光朝廷建立後,在大明境內調查鄭家貿易網絡和人脈,籌措接管的也就是他了。此時他哈哈大笑,說道:「程兄,你可是大掌柜的座上賓,他哪裡會疑你。
剛才溫百陵那樣傲慢,我也就不用瞞著了。俗話說,殺雞儆猴,他溫百陵就是那隻雞,您剛才話說的沒錯,他會來求您的,或許不會很久。」
程璧聞言,哈哈一笑,說道:「那我就靜候了,到時候,好好殺一殺他的威風。」
且說溫百陵被程璧惹的發怒,再無遊玩的心思,杭州城內的家,就見家門口停著兩頂轎子,倒也樸素,溫百陵還想著,是不是什麼人找上門求助,此時他可沒什麼接待的意思,於是命隨從不要停,從後門進府,但經過那轎子的時候,卻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面孔。
「是溫輔回來了嗎?」溫百陵掀開轎簾,問道。
那幾個人見到是溫百陵,立刻說:「不僅二掌柜回來了,三掌柜也來了。」
溫百陵臉色大喜,說道:「真是雙喜臨門呀。不對呀,溫輔回來了,怎麼外碼頭不見咱的船隊。」
「船隊出了大狀況了......。」回應的人連頭都不敢抬。
溫百陵一聽,不顧轎子沒有停穩當,就直接跳了下來,差點摔在地上,他不顧僕役的攙扶,甩開袖子,直接進了家。
「溫輔,溫輔,到底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溫百陵迫不及待的吼叫起來,一時之間,溫家充斥著他的聲音。
到了堂內,兩個掌柜已經跪在地上,溫輔是二掌柜,負責前去雲台山貿易,船隊走運河,在鎮江入長江,出海至雲台山,然後再前往淮安。而三掌柜溫助則是負責海船隊,去年就運貨去了長崎,一共六艘船,年前派了一艘船回來,說是貿易非常順利,利潤很高,但因為是第一次前往長崎貿易,貨物未曾清完,因此三月才會回來。
跪在地上的溫輔瘦脫了形狀,臉上還帶著傷,一隻臂膀吊著,極為悽慘,而溫助倒是沒有那麼慘,但整個人惶恐不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身體不住的顫抖。
溫百陵對二人實在是太熟悉了,立刻就明白肯定是遭了大難了。
「老爺,咱北上雲台山的船隊被人劫了啊!」溫輔一邊說,一邊擼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的鞭傷:「是東方商社的海軍劫的,您瞧他們打的小的身上,全是傷啊。」
「在哪裡劫的?」溫百陵問。
「就在雲台山,咱們的船隊都要入港了,忽然有四艘船出來,喊話讓我們出示行水令牌,咱們哪裡有那玩意,給不出,他們就直接開炮,讓我們投降。」溫輔哭喊說道。
溫百陵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蠢貨,你就不會出示東平侯給的手令嗎?」
「小的出示了啊,人家直接把手令撕了個粉碎,這不出示還好,就是因為出示了,才被一陣暴揍。」溫輔捂著臉,滿臉委屈的講述著當日的遭遇。
「該死的東番賊,膽大包天,連東平侯都不放在眼裡。溫輔,你有沒有告訴他們,船上的貨物有東平侯定的?」溫百陵又問。
溫輔說:「說了啊,可是一點用都沒有。他們根本不在乎東平侯怎麼著,還把小的幾個送去了淮安。說有本事去找東平侯說理,讓他做主。」
溫百陵一聽這話,怒道:「那東平侯怎麼說?」
溫輔腦海里浮現出這一段記憶,滿臉驚恐,說道:「老爺,東平侯聽了小的話,一陣暴打啊,打的比東番賊還厲害。他還不斷的咒罵您,問你為什麼不買東方商社的行水令牌,若是買了,不就沒有這些亂子了嗎?
還說,讓您必須在四月之前送十萬石糧食到雲台山,若是送不去,您就只能見到少爺的屍首了。」
咣當一聲,溫百陵直接摔在了地上。
對於東平侯劉澤清,他實在是太了解了,這個人就是個人渣惡棍,毫無底線的渣滓,心胸狹小,為人歹毒,就沒有他干不出來的事,若不是有這股子無恥勁,他也當不上江北四鎮的東平侯。
但溫百陵當初選擇與其合作,就是看中劉澤清膽大包天,就他那點藩地、軍隊,哪裡需要那麼多糧食布匹,還不是要走私到大順那邊去。卻不曾想,這麼一個天不怕,地不怕,又極度無恥的人,竟然懼怕東方商社。
「老爺,您消消氣,您起來,在地上躺著,壞了身子......。」溫輔和溫助一人一邊,把溫百陵攙扶起來。
溫百陵一手抓住溫助的臂膀,問道:「溫助,長崎那邊有什麼事?船隊不會也被東方商社給劫了吧。」
溫助微微搖頭,溫百陵長出一口氣,一陣慶幸,但溫助下一句話卻讓他差一點暈厥了過去,他說道:「我們的船隊全數被封鎖在了長崎港里,因為咱們沒有買東方商社的行水令旗,他們說出來一艘打一艘,一個人,一塊板都回不來浙江。」
「他們還敢封鎖長崎港?」溫百陵完全不敢相信。
溫助點頭:「自去年十一月份,長崎港就被封鎖了。不分晝夜,港外都是兩艘船,都是筷子船,上面都有大炮,咱們的船,打不過,也跑不過。小的實在是沒辦法,不敢拿船隊冒險,就坐上程家的船,從長崎回來報信,他們買了東方商社的行水令牌。
出了長崎港,雙方船隻靠近,檢驗令牌之後,就放行了。」
溫助所說的筷子船,就是雙桅縱帆船,這是商社海軍的主要力量,縱帆船速度快,逆風航行優秀,還可以安置輕便火炮,也有一定的載貨能力,因此被廣為使用,是維持商社海上存在的重要力量。
且不說商社只有一艘濟州島號重巡,哪怕日後有多艘,這類海上存在的任務,依舊要被縱帆船這類艦船執行。
「行水令牌,行水令牌,怎麼都要這令牌!」溫百陵怒道,他一腳一個,把兩個掌柜踹翻在地,罵道:「當初鄭家的令旗都沒這麼大的權柄!管不著我們去江南的船,他李肇基憑什麼!」
李肇基敢對大明沿海的船隻收保護費,憑藉的除了海軍的實力,就是對大明的超然地位。
鄭芝龍算得上強凶霸道,但一切霸道也是圖財圖富貴,他水師再強,也不敢去封鎖長崎口岸,不然日本怎麼會與其貿易。他在福建縱然權勢滔天,也不敢在江浙沿海動手,否則應對不了來自大明士大夫的壓力。
但李肇基不用在乎這些,他與日本早已敵對,封鎖長崎沒有任何的後果,至於江南士大夫的壓力,李肇基更不需要在乎,難不成這些人敢在大順泰山壓頂,大明朝不保夕的時候再在海上樹立一個強敵?
溫助說:「老爺,現如今這海面上,東方商社的行水令牌就是這麼厲害,哪有敢不買的,做買賣的,和氣生財,誰願意和他們硬碰硬?」
溫輔也在一旁敲著邊鼓,說道:「是呀,老爺,別說咱們了。東平侯的船出入雲台山,也要有令牌。
小的還聽說......聽說流賊那邊也是,想來南北兩京的老爺們,對李肇基的強凶霸道,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老爺,您快點想點辦法呀,少爺可還在淮安,東平侯那樣的人........。」
話已經不需要溫輔說的太清楚了,溫百陵立刻起身,吼道:「備船,要快船,沿著運河北上,去追程璧的游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