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狩獵
2024-06-09 05:11:30
作者: 君威
遼東,沙河畔。
天剛剛放明,在灌木叢中,有一群野鹿穿行而過,它們吃著掛著露水的嫩草,但卻充滿了警惕,每吃幾口,就抬頭看一看周圍。為首的頭鹿似乎聽到了什麼,昂首嗅了嗅,警惕的望向四周,忽然發出一聲鳴叫,隨即鹿群邁著矯健的長腿,跳躍著向著更茂密的林中跑去。
而那頭鹿,似乎還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危險,昂著腦袋看向北面,卻忽然看到了一團焰火,緊接著聽到了砰的一聲,還未及反應,啪的一聲脆響,一枚子彈直接打碎了它半個鹿角,隨即,在稀疏的灌木里,一群人騎著馬,嘴裡發出各式叫聲,甩動著鞭子,把從鹿往叢林裡驅趕。
隨即,整片山林都變的喧囂起來,林子裡的鹿、獐子、野豬亂沖亂撞,而在它們的後面,騎兵隊伍正在追趕,不斷的包抄劫擊,有些逃散的動物,隨即被發射的弓箭或投擲的投矛射殺在了當場。
當這些動物跑出山林的時候,數百騎兵已經散成了一條線,宛若一張大網,把這些野獸往南面驅趕。
最終,各式各樣的大小野獸被驅趕到了沙河畔的草甸上,隨即,無數的騎兵次第上前,張弓馳射,把獵物射殺在當場。
「怎麼樣,大人,圍獵的感覺還好嗎?」勒克德渾騎在一匹馬上,看著李肇基滿臉興奮,笑著問道。
李肇基微微點頭:「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草原牧民是天生的士兵了,他們騎馬與射箭就是他們平日裡習練的技巧,而圍獵則如同打仗一樣。」
這群圍獵的騎兵里,既有商社騎兵和李肇基的親隨,還有新增加的一支騎兵,他們的人數在三百四十人左右,騎乘挑選的好馬,配備騎弓、鎖甲,還有馬刀、骨朵這類冷兵器。
這是清河之戰後,商社新組建的驃騎兵營,兵源來自於本地投效的蒙古牧奴和漢人包衣,其中以蒙古牧奴為主,而訓練和組織他們的,便是勒克德渾。
這個驃騎兵營尚未參加任何戰鬥,事實上,他們的忠誠度和信任度都還沒有達到要求,因此並不在前線與清軍接觸,而是負責連雲島到海城之間的護送和押運工作。
李肇基這是第一次接見他們,勒克德渾安排了一次圍獵活動,讓參與的商社中人都感覺很是新奇。
獵物們被驅趕進了三面環水的馬蹄灣,裡面是草甸子,驃騎兵們在入口出來回馳騁,射殺獵物,也有親隨們拿出火槍,比賽射術,現場好不熱鬧。
這也算是對他們的考驗,每個人都在自己的箭杆上做了記號,但凡射中獵物腦袋的,都會得到賞賜。
最先被射殺的是鹿、獐這類小型或沒有攻擊性的獵物,等到李肇基趕到的時候,馬蹄灣里只剩下了狼、熊、虎和野豬這類性情殘暴的獵物。
勒克德渾指著水邊一頭吼叫不斷的老虎,說道:「大人,您要不要親手射殺那老虎,剝皮下來,做件虎皮椅子。」
李肇基微微點頭,從趙長水手裡接過了一桿裝填好的線膛槍,瞄準之後打了一槍,但因為身處馬上,並不平穩,那老虎距離近二百米,因此並未打中,反而驚擾了馬蹄灣里的獵物,尤其是那些野豬,皮糙肉厚,性情凶戾,聽聞槍聲,嘶吼著沖了出來,為首一頭,全身黑毛,或許是平日喜歡蹭松樹的緣故,體表油亮,嘴裡的兩根獠牙如同兩把匕首,看體型,不下四五百斤重。
這野豬如同坦克一樣衝殺而出,有一騎兵在馬上沖其連射三箭,發發命中,但卻並未重創它,反而激發起它的凶性來,悶頭衝殺而出,竟是直接撞向了李肇基所在的位置。
勒克德渾當即下馬,把李肇基的韁繩拴在腰間,手持一桿長矛,挺向野豬。
那野豬尚未抵達,便見斜刺里衝出一辮髮男子,手持一桿滿洲白甲用的虎槍,一槍刺中這野豬的肩部,將之推向一旁,卻也刺中了野豬厚重的肩胛骨,並未傷及要害,而野豬受創,發瘋似的沖向男子,這男子巋然不懼,挺起虎槍,一聲大吼,刺出了又准又狠的一槍,竟是直接刺進了野豬了嘴裡,那尖銳的槍頭,從野豬肚子裡探出,插在地上。
卻未曾想,那野豬生命力頑強,仍是不死,辮髮男子飛身上前,從箭囊里拔出一根箭矢,直接從野豬猩紅的眼睛裡插入,徹底結束了它的生命。
「好!」
如此猛士,搏殺野豬,周圍人一片叫好,李肇基也是鼓掌,命人將那勇士叫到身前,略微打量,就看這勇士面容古拙,雙眸凶戾,帶著一些殺氣,而臉上還有一道烙鐵烙出的印記。
「他說什麼?」勇士到了跟前,直接跪下,說了一句什麼,但說話李肇基聽不懂。
勒克德渾說道:「他說的是蒙古語,稱呼您為主人,說願意為您效力。」
李肇基點點頭,摸了摸身上,找出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扔給了這個蒙古人,說道:「勇士,這是給你的獎勵,你叫什麼名字。」
辮髮蒙古人雙手捧著匕首,說個沒完,而勒克德渾充當翻譯,勒克德渾說道:「他叫巴勒,是牧奴出身,沒有姓氏。巴勒在蒙古語裡是老虎的意思,是他的前一任主人給他的取的名字,因為他很強壯,當初的蒙古章京認為他可以殺死一頭老虎。
巴勒是這支驃騎兵營里搏鬥能力最強的,論摔跤,在俘虜營和壯丁營里無人摔的過他。因此卑職讓他做了一個伍長。」
「巴勒,你真的可以殺死一頭老虎嗎?」李肇基問。
巴勒說了幾句什麼,摘下氈帽,把匕首放在上面,又磕了頭,然後拿起虎槍,走進了馬蹄灣。
「巴勒說,他以前的主人對他很不好,殺死了他的父親,強暴了他的妹妹,因此他曾帶妹妹逃走,被抓回來,受了烙刑。而您對他很好,給了他自由的身份,還給了他家裡帳篷、車和十五頭羊、一口鍋。
這是您對他無上的恩典,他雖然叫老虎,但也不知道是否能殺死一頭老虎,但為了報答您,願意去嘗試。」勒克德渾解釋說道。
巴勒走進了馬蹄灣,挺起虎槍面對那頭受驚的猛虎,猛虎為百獸之王,力大無窮,兩次撲擊巴勒,就折斷了他的虎槍,就在巴勒手無寸鐵之際,幾聲槍響,作勢再次撲擊的老虎被打碎腦袋,身上還多了幾個孔。
那是親隨們受命乾的,李肇基可不認為老虎是人類一個滑鏟可以幹掉的,雖然歷史上不少英雄豪傑留下殺虎的威名,但那與他無關,而巴勒與他有關,這至少是一個忠心可用的人。
等巴勒反應過來,發現李肇基已經帶人離開,前往位於不遠處山坡上的營地,他走到勒克德渾面前,問道:「主人厭惡我了嗎,對我失望了嗎?」
勒克德渾搖頭,把匕首和氈帽一併還給了巴勒,說道:「大人很欣賞你的勇氣,讓你從伍長升任為管理二十名騎兵的隊長,巴勒你想成為中隊長嗎?」
巴勒知道,在驃騎兵營里,一個中隊長管理一百二十名騎兵,相當於一個牛錄章京了。
「當然。」巴勒這輩子都沒有想到會有如此光明的前程。
勒克德渾說:「學會說漢語吧,等你學會了漢語,會寫一千個漢字,會加減乘除法的時候,你就會成為中隊長。如果你做不到,殺十頭老虎,殺殺一百個敵人,也得不到這個位置。」
勒克德渾接管了圍獵的指揮,馬蹄灣里還有一些黑熊、狼之類的野獸,他給這些凶獸定下賞格,願意去嘗試的即可嘗試,有人冒險獲得了升遷的機會和一筆賞金,也有人失手死於搏殺之中。
最終,所有的獵物都被殺死,壯丁們用抓鉤和繩索把它們拖拽出來,在草甸子上生火,把這些野獸剝皮,取肉,其中鮮嫩可口的部分就地下鍋,做成大傢伙的食物,而其餘的或煙燻或醃製,成為了備用的糧食。
山坡上,鐵架子上烤著鹿脯,盛夏的鹿尤其的肥美,滴落的油在木炭上發出知啦知啦的聲音。
而他來到這裡,是接見一位既重要也不重要的人,說他不重要,是因為那只是一個漢奸,說他重要,是因為這個人可能會帶來五十萬兩銀子。這個人自然就是班志富。
此時他的騎在一匹毛驢上,縮著身子,被人牽著韁繩前進著。
班志富關內一行,受了打,但該辦的活還是要辦,不論是滿洲貴人還是漢藩里的藩王們,可沒有憐惜他的意思,孔有德帶著班志富從關內一路疾馳,十天就趕到了遼陽,當晚就和尚可喜、耿仲明碰頭會商。
因為東方商社主力就在海城之外,海城卻幾乎沒有什麼防禦力,滿洲兵已經撤走,阿巴泰率領數千清軍騎兵神出鬼沒,用疑兵計迫使東方旅不敢輕易北上,而藩下軍隊都在前線,尚可喜只籌措了兩百多老弱病殘和幾百包衣奴上了城頭。
因此尚可喜最為積極,當天就籌措了十五萬兩,讓班志富先給李肇基送來,穩住東方商社,至於剩下的款項,多爾袞答應的二十萬兩要從盛京支出,還未到手,三人也沒有定好分攤的份額,穩住李肇基,先讓這頭餓虎吃飽,才能保住海城。
一路行來,班志富還看到了東方旅的軍事布置,在海城的城南和城東分別立下大營,重炮也已經拖拽來了,看不出軍中兵丁幾何,但進進出出的不少是剛剪了辮子的壯丁,這些人沒有被押解驅趕,而是自行幫忙幹活,顯然是有好處的。
「你就是班志富?」李肇基看到跪在地上的班志富,提著一把匕首,走到了他的身後,淡淡問道。
班志富連忙說:「小人就是班志富,叩見李大人。」
李肇基微微點頭,摘掉他腦袋上的瓜皮帽,匕首放在了他的脖頸上,班志富立刻覺得後頸一涼,嚇的瑟瑟發抖起來,連連求饒,李肇基卻沒有要殺他,而是隨手割掉了他的鞭子。
「這樣看著順眼了些,起來嗎,坐下,吃些鹿脯喝點酒。人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我從來如此,而且更不會打送錢的人。班志富,你送來了多少錢,裝了兩輛車。」李肇基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班志富立刻說:「回大人的話,這是第一筆款子,一共十五萬兩,請大人點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