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 應對
2024-06-09 05:11:19
作者: 君威
在雜亂的戰場上,各連的長官下達著幾乎相同的命令。
「全連,槍上肩膀,前排持槍。」
「正步走,保持速度,保持間距,維持隊列。」
鄭森坐在一輛被馬牽引前進的彈藥車上,聽著前面隊列發出的嘩啦啦的聲音,緊接著,兩排線列步兵中,前排雙手握持槍械前進,黑洞洞的槍口斜著指向天空,後面一排則把槍扛在了肩膀上,隨即,整個隊列高出一層。
咚咚咚......。
各營的步鼓手急促的敲擊著鼓聲,以緩步行進的節奏連續敲擊了幾下,確定了前進速度後,隨即銅號和笛子加入進來,歡快軍樂與步兵的踏步頻率相互應和,整個步兵大橫隊開始緩緩前進。
鄭森親眼看到,楊彥迪親自指揮的一個步兵營,並未擺開連級二列橫隊前進,而是排出了營縱隊前進,使得他得以親眼見證了連橫隊是如何排列而成的。
所謂營縱隊就是把該營的六個連排列成三排,每一排有兩個連,這樣的壞處自然是只能發揮一個步兵營三分之一的火力,但好處則是顯而易見的,那就是當面對騎兵衝擊的時候,前排和後排的連不需要動,中間的兩個連做旋轉九十度運動,然後向兩翼移動半個連的距離,就可以完美的形成的一個厚度是兩列的營級方陣。
楊彥迪所在的營正是五個主攻營的中央,這樣,左翼是後備營方陣,右翼是李肇基指揮的本陣,只要中間再多一個方陣,哪怕其餘四個營面對敵人騎兵衝擊出現潰散,士兵也可以就近找到一個方陣躲避,並且把大量的火炮和輜重保護起來,然後在最不利的情況下仍然可以進行抵抗和機動。
鄭森看到,各個連的連長官命令全連按照個子高矮進行排列,繼而把自己的連均勻的分成了兩個部分,讓個子高的站在了前面,個子矮的機動到了個子高的前面,兩排之間大約有一米左右的間距。
在東方旅建立的時候,李肇基曾經堅持讓連橫隊排成三排,畢竟在歷史上,大部分時候大部分國家的線列步兵都是三排,但楊彥迪和趙大河經過演練和實踐後,堅定要求排成兩排。
這是因為,東方旅是方塊編制,每個連下屬的是兩個隊,也可以稱之為排,如果分為三排,就要變成三個排。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三排的火力並不能得到有效發揮,別說火繩槍,就算把燧發槍手集結起來,進行實彈射擊時,第三排也會給第一排造成傷亡,三排同時射擊,第一排是跪姿的。
而在剛才的戰鬥中,更是證明了兩排的合理性,在清軍騎兵衝擊的時候,為了保持更猛烈的火力,楊彥迪下令六排厚度的方陣,前三排都可以射擊,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不少第一排士兵被第三排打傷不說,因為第一排士兵是跪姿射擊,在戰場緊張的環境下,導致他們難以在站立起來,幸好當時方陣沒有機動,不然會造成巨大的問題。
在兩列排列完畢後,連長官就會出現在連橫隊的最右面,與第一排平齊前進,他的身後是兩名鼓手和一名副官,在東方旅營連一級,副官是由經驗豐富的士兵擔任,執行的是軍士的職責。
而連長官的副手們則出現在橫隊的後面和左面,與副官一起維持陣線。
隨著全軍的各式陣列變幻完畢,從西向東形成了四排厚度的團級方陣(包含了一個後備營和選鋒營),兩個營橫隊,一個可以隨時變幻為方陣的營縱隊,兩個營橫隊和李肇基的本陣,因為營與營之間,連與連之間都有空間,使得這條陣線排列的長度超過了兩千七百米。
隆隆的踏步聲響起,綴著紅纓的帽子和黑色的槍管在半空中起起伏伏,士兵們以幾乎相同的步調在前進著,動作一致,每分鐘可以前進超過八十米。
而如果站在半空,就可以看出,這條橫隊並不平行,最接近清軍的是左翼的本陣,然後一路向西延伸到了團級方陣,形成了一條斜形陣列。這並非是巧合,而是有意為之,此前李肇基一切的謀劃現在都變成了現實。
這條橫隊的推進,會把清軍的主力向著清河岸邊推動,清軍四千多主力若是突圍,向西是大海,以及海岸邊複雜的地形,即便饒過團級方陣,也會遭遇到唐沐所部騎兵的迎頭痛擊,而如果向東逃跑,則會越走越接近東方旅,遭遇到無數槍炮的攔截。
因此,除了突破東方旅大陣的正面,清軍就只有向後退卻,從渡橋過河逃亡,也就是進入馬蹄灣,而那裡只有一座渡橋,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其結果,不言自明。
此時的李肇基站在本陣的一輛輜重車上,這輛車上還插著一面大旗,旗下的李肇基拄刀而立,面色淡然,似乎已經看到了勝利,看到了榮耀,但勒克德渾卻是細心的人,他瞥到,李肇基握持刀把的手在微微顫抖,指關節已經開始發白,一會之後,已經變青。
李肇基在擔心,他擔心清軍會發起無腦衝擊,雖然營連橫隊可以完全發揚己方的火力,但應對騎兵衝擊的能力不足,一個連,不足百人的士兵,占據了寬達七十五米的正面,實在是過於稀疏了,若是全員燧發槍還好些,這個正面只有二十五到三十米寬,可以稱之為人牆,但多數士兵是火繩槍手,他們之間必須拉開超過一米的距離,讓橫隊看起來稀稀拉拉的。
正是因為缺乏信心,他才命令楊彥迪讓中間的營擺出營縱隊,就是為了避免全線被衝垮,但這只是讓己方多一點把握,並不改變稀疏的橫隊無法應對騎兵衝擊的本質。
李肇基在賭,他賭此前受挫的清軍騎兵不會再發起衝擊。
事實上,李肇基賭贏了。
清軍的人數更多,尤其是一人雙馬,占據了更寬的正面,但面對東方旅士兵以每分鐘八十米的速度逼近的時候,全軍上下都處於一種莫名的緊張狀態。
濟爾哈朗先是派遣最右側的騎兵向西繞行,試圖打開一個突破口,但很快遭遇到了火炮和團級方陣的攔阻射擊,為了避開火力,這些騎兵必須儘可能的向西躲避,但越靠近海邊就發現這裡只有礁石、沼澤和灌木林,一些草地看起來平整,卻因為處在大海與河流的交匯之地,底下全是鬆軟的爛泥,而還未繞過,就看到唐沐的八百精騎機動而至。
唐沐沒有下令沖陣,複雜困難的地形對他們來說也是限制,他讓弓箭手和親隨們下馬,把那些不小心陷入淤泥的人馬打死在當場。
每條河流的入海口都是一個喇叭口,清軍越是後退,向西機動的空間就越小。
清軍的騎兵在步步後退,有些試圖靠近橫隊,逼迫其停下,但楊彥迪隨即做出反應,他命令各營使用線膛步槍的獵兵連擺開散兵陣型,以伍甚至更小的單位,在遠距離驅趕那些騎兵。
這部分獵兵用的是燧發槍,兩列橫隊排開,也不過占據了二十五米的寬度,即便全數派遣出去,也不會出現一個騎兵可以突圍缺口。
「鄭親王,我們還是集結騎兵,在正面突出去吧。」博洛和索尼一起來到了濟爾哈朗面前,博洛不顧規矩,高聲說道。
濟爾哈朗面色冷峻,他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狀況,優勢的騎兵被一群步兵驅趕的步步後退,他已經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清河了,再退就被會驅趕下河。
「衝出去之後呢,我們即便保全了這支軍隊,也會遭遇失敗,只能退到遼陽去!而且.......你怎麼知道一定可以衝出去?」濟爾哈朗嚴厲說道,說到最後的時候,戎馬一生的他言語裡都出現了遲疑。
他不知道能不能衝出去,如果沖不出去,就意味著潰散,而即便衝出去呢?又能如何,東方旅的步兵會搶奪渡橋,然後過橋到蓋州,奪取那裡的糧草輜重。
要知道,清軍南下有八千多人,兩萬多馬騾,所有的輜重都是在海城一帶籌措,好不容易運到蓋州的,若是被奪占毀壞,面對已經被東方旅掃掠一空的遼南,清軍如何作戰,就算是防守,也只能逃至更北面的遼陽去。
濟爾哈朗對索尼說道:「索尼,你帶人把剩下的盾車拉到渡橋附近,組織防線,讓防海的滿達海立刻過河,用火器在馬蹄灣入口處建立防線。」
索尼立刻去了,濟爾哈朗一把拽住了博洛的脖頸,說道:「你去告訴你阿瑪,讓他帶騎兵繞行敵人側後,先殺滅敵人的騎兵,然後再與我一起,兩面夾擊。」
博洛剛要應是,濟爾哈朗拉住博洛到自己嘴邊:「不要回來了,接下來你跟著你阿瑪行事。」
「鄭親王,我.......。」
「這是命令,你去吧!」濟爾哈朗不給博洛說話的機會,一把將之推開。
博洛咬牙,騎馬而去,一路向東,看到的是驚慌失措的騎兵,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只能是對方進一步,他們退一步,博洛看到,東方旅的步兵進退有度,每前進一段距離,就停下整隊,保持各營連的橫隊平齊和陣容完整。
他幾乎是從東方旅全軍面前經過,越是往東,越必須靠近河邊,抵達本陣前的時候,還遭遇了一輪襲擊,那是越陣而出的一些親隨用線膛槍射擊,博洛幸運沒有被擊中,但他也知道,最多一刻鐘,也可能半刻鐘,那巨大的方陣就可前進到距離河邊四百步,那意味著方陣的火炮和那那種怪異的槍械可以把兩支清軍徹底隔絕開來。
「阿瑪,鄭親王讓你帶騎兵繞擊敵人側背,先滅敵人騎兵,再與他一起夾擊敵人步兵!」博洛看到了阿巴泰,當即對他說道。
阿巴泰早已在焦急等待命令了,他曾經派遣了三波人去請令,但要麼在混亂的騎兵陣列里沒有找到濟爾哈朗,要麼在經過東方旅正面時沒有控制好距離被打死,一直到博洛帶來了他期待已久的命令。
「到這個時候了,還畏畏縮縮不敢拼命。」阿巴泰聽到這個命令,一拳砸在掌心,他對身邊固山說道:「點八百騎,你和博洛為先鋒,先打賊人的騎兵,無需破敵,擊退即可。
其餘的,隨我一起直接沖陣。」
「阿瑪,鄭親王說,先破敵人騎兵,再沖陣。」博洛重複了濟爾哈朗的命令。
阿巴泰怒道:「敵人騎兵狡猾的很,根本不與我們交戰,等把他們殺滅了,他濟爾哈朗就在清河裡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