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下個人頭單
2024-06-07 22:57:59
作者: 君威
香港島。
大廳里迴蕩著笑聲和歌聲,各種琴弦被樂師撥弄出奇怪的調子,而衣著清涼的女人端來了各色的酒水,洋人的葡萄酒,南洋的棕櫚酒,還有本地的米酒,各種香料倒進去,煮沸了,散發出迷人的芬芳。
所有的桌子上都擺滿了煎炒烹炸的肉,人們推杯換盞,享受著這一刻的喜悅。
這是四姓海盜的一次聚會,在四姓海盜形成之後,每三個月一次,但在林察掃海,大家退避到香港一帶後,每個月都會聚一起,以維持表面上的和平,這是海盜們面對大明朝廷的強壓,生存下來的智慧之一。
四姓海盜各自占據了廳堂一角,鄭廷球這邊顯的最為寂寥,他一個人喝著悶酒,反倒是石壁等人,相互祝酒,顯的很是親熱。
忽然,一聲女人的尖銳叫聲傳來,正當大家四下觀察,想要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一個男人捂著手,從側門走了進來,一邊走,還一邊罵道:「賤女人,不識抬舉,敢傷老子。」
這人便是四姓海盜之一的馬玄生,此時他的手上被利刃劃了一個大口子,縱然用手捂住,也是不斷的滴答鮮血。
石壁起身,走上前說,關懷說道:「馬老弟,這是怎麼回事,鬧成這個樣子,快些坐下。」
待馬玄生坐定了,石壁提起一個裝滿烈酒的酒壺,直接倒在他手上,清理傷口,馬玄生疼的齜牙咧嘴,而石壁撕下袍子一角,裹住了他的傷口。
鄭廷球冷冷看著,不以為意,那馬玄生好色如命,誰知這是犯在哪個手裡了,而石壁呢,最會收買人心,裝好人,鄭廷球兩個都討厭,唯一覺得不同的是,手裡的酒,卻是越喝越是有味道了。
「大哥,賤人帶來了,您處置吧。」馬玄生的手下拖拽來了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她披頭散髮,衣服撕扯爛了,而兇器就是從頭上摘下來的髮簪,尖銳的髮簪給馬玄生狠狠的來了一下。
鄭廷球原本不想摻和,也不想看馬玄生發淫威,就想著離開,可剛一起身,就聽到那女人喊:「掌柜的,掌柜的救我。」
鄭廷球大驚,詫異問:「妙娘?」
那女人哭喊:「掌柜的救我啊。」
鄭廷球上前,撩起女人雜亂的頭髮,露出了一張被打的鼻青臉腫的臉,正是他的女人妙娘。
這女人原本是本地妓院的一個妓,女,鄭廷球納進了自己家中,已經成他的禁臠了,因為剛入門,鄭廷球頗有新鮮感,寵愛的很,卻不曾想被打成了這個模樣。
「馬玄生,你什麼意思,敢打老子的女人!」鄭廷球一腳把擒拿妙娘的兩個海盜踹飛,對馬玄生怒道,他本能的去抓後腰上的刀,卻忘了,四姓海盜的宴會,是不允許帶武器的。
馬玄生卻也是一臉懵逼,剛才他喝了酒,出去透風,見這女子在亭子裡休息,對他搔首弄姿,但馬玄生上前,卻是鬧了大沒臉。
本就好色如命的他,豈能輕輕放過,直接霸王硬上弓,卻又被弄傷了。
若他早知道這是鄭廷球的女人,他是不會招惹的,可現在鄭廷球罵在臉上,他如何肯干,縱然知道理虧,這個時候也不會退縮了。
「這賤女人勾搭老子,老子上他怎麼了。母狗不撅腚,公狗怎上身?」馬玄生也是一口的粗鄙,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連自己都罵成了狗。
「混帳!上次在大嶼山,你搶了老子的船,老子還沒和你算帳,現在又來搶老子女人!」鄭廷球狂怒,抄起了椅子,兩個人的手下紛紛靠了上來,作勢就是一場大火併。
「夠了!」石壁高呼,在四姓海盜之中,他最為年長,勢力也最強,此時展現出了威嚴來。
石壁一聲吼,所有人停下了腳步,石壁說:「為了個女人,值得麼?」
徐貴相也是湊上來勸說:「馬兄弟,鄭老弟,都退一步,就是個誤會而已。」
馬玄生卻是醉酒,此時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大罵說道:「什麼誤會,我看鄭廷球是有了二心了,外伶仃島的事還沒查清楚,你與東方商社是個什麼關係,還未可知啊。
是不是你讓這個小娘皮來勾引老子,是不是想弄死老子!」
「你......。」鄭廷球不曾想馬玄生倒打一耙,就要撲上去干,被徐貴相拉住了。
「你們愣著幹什麼,把你們掌柜的和夫人帶走。」石壁對鄭廷球手下說道。
這群人才想起來,與徐貴相拉拽著鄭廷球走了。
「你說你,招惹誰不好,招惹他鄭廷球作甚。」石壁給馬玄生端了一杯酒,說道。
沒了鄭廷球,馬玄生到底沒撒氣,說道:「是那賤女人勾搭我的,我就去撒個尿,她讓我過去的。」
石壁聞言說道:「你就胡說吧,人家好端端的,叫你幹什麼,趕緊回去歇息。」
馬玄生聽了這話,直接愣住了,石壁問:「你怎麼了?」
「沒,沒什麼,石大哥,多謝你了,我這喝多了,腦袋脹痛,先回去歇了。」馬玄生說,又對小弟吼道:「還不攙我回去!」
離開廳堂,馬玄生坐下,剛才石壁一句無心的話,是一語驚醒夢中人,若那妙娘不是在叫自己,那是在叫誰?
「你們幾個,在那後院,除了我,還看到誰了?」馬玄生問幾個親隨。
幾個親隨相互看看,其中一個說:「掌柜的,你撒尿的時候,武大會經過,想進去,我說您在裡面,他就匆匆了。」
「武大會!」馬玄生聽到這個名字,哈哈大笑起來。
這是鄭廷球手下的一個頭目,與鄭廷球是福建老鄉,可以算作鄭廷球這一夥的二當家。
馬玄生大體想明白了,是武大會與鄭廷球的女人私通,被自己意外撞破了。
「老子一直想在他身邊安插個釘子,卻不曾想主動有人送上門來。」馬玄生樂呵呵的起來,踉蹌兩步,回了自己房間。
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個晚上,第二天,馬玄生起來,道:「去,派個面生的新人,給武大會送個信,約他出來見一面。」
馬玄生的手下低聲說道:「掌柜的,武大會的事怕是要放一放,外面來人了。」
「誰啊?」
「澳門那個假洋鬼子。」海盜說道。
馬玄生立刻明白過來:「費雷拉呀,來就來唄,準是要求我辦事,是抓人啊還是找人啊。」
海盜說道:「都不是,是帶了個人,是個年輕後生,十五六歲的模樣,姓唐,說是.......。」
「說是什麼啊。」馬玄生最不喜歡別人婆婆媽媽。
海盜說:「說是東方商社的人,想和您做買賣。」
「媽的,這東方商社害的老子丟了幾百個豬仔,折斷了二十多弟兄,還敢來找我。抓起來,剝皮!」馬玄生暴怒。
那海盜手下說:「掌柜的別生氣,到底是澳門那邊引薦的,若是咱把人殺了,豈不是要招惹了佛朗機人。不如先聽聽那人說什麼,掌柜的,不是小的多嘴,許人家不只找咱們一家,若是他們找了其他三家,咱們又要被蒙在鼓裡。」
馬玄生一聽是這麼個道理,說道:「怎麼來的,別人瞧見沒?」
海盜說:「悄悄來的,費雷拉都扮作了送螃蟹的,看起來別人不知道。」
「好,請他們進來吧。」
不多時,兩個短打扮的人出現在了馬玄生家中,見到費雷拉,馬玄生立刻迎上去,說道:「費雷拉大人,好久不見呀,您身體可好。」
「您客氣了,一切都好。」費雷拉微笑說道,又向馬玄生引見了唐沐。
馬玄生臉色微變說道:「你們商社搶了老子的貨,老子與你們不共戴天,今天看在費雷拉大人的面子上,饒你一命,有話說,有屁放!」
唐沐沒有在海述祖那邊辦事時的隨意,而是面色凝重,他知道,自己但凡有個差錯,就要把命交代在這裡。
李肇基是不同意他來的,想派其他人,但唐沐堅持來,原因就在於,他發現自己在廣州辦的事,對手商社的意義或者說立下的功勞,完全不能和李四知相提並論,唐沐可不想遜色於他。
「馬掌柜,請找個說話方便的地。」唐沐抱拳說道。
馬玄生看了看身邊幾個手下,擺擺手讓他們都下去,唐沐這才說道:「我們大掌柜想和您做一筆買賣。」
「什麼買賣?」馬玄生也不客氣,直接問。
唐沐說:「我們想要鄭廷球的人頭。」
「哦......。」馬玄生有些意外,事實上,外伶仃島的那件事後,四姓海盜中的其他三家一直懷疑鄭廷球是東方商社的內應,亦或者是朝廷的暗樁,若不是李肇基連林察的手下都一鍋端,殺了乾淨,其餘三家可不會放過鄭廷球。
但即便如此,大家仍然心存疑慮,卻不曾想,東方商社的人,上來就要鄭廷球的人頭。
「總要有個理由吧。」馬玄生淡淡說道。
雖然四姓海盜里,被耍了的鄭廷球更恨東方商社,但東方商社對這四家應該沒有不同的態度才是。
唐沐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理由,他說道:「當初在外伶仃島解救的一位姑娘,現在已經成了我家大掌柜的夫人,而夫人的家人都被鄭廷球害了,大掌柜給自家岳父母報仇,這個理由如何?」
馬玄生聽了這個話,淫,盪一笑:「怕是連夫人都被鄭廷球那王八蛋給糟蹋了吧。」
「馬掌柜,說話可要注意些。」唐沐佯怒。
馬玄生嘿嘿笑著,說道:「你讓我殺,我便殺,殺了之後,如何交代,豈不是惹得我們四姓之間內鬥?你們好算計啊。」
「你殺了,就當是我們殺的。說實話,最好擒拿住鄭廷球,夫人想要手刃仇敵。」唐沐說。
馬玄生點頭,心道這倒是有些可操作的,完全可以殺人後,嫁禍給東方商社,反正就是他們要求的。
「嗯,那你家大掌柜,準備給個什麼價錢?」馬玄生想通了這一點,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