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異客歸鄉

  「有吃的嗎？」葉初秋又問了一句。

  「小人這就去找。」管事的連忙應道。

  「不是我們餓了，是你們會餓，這場災害持續的範圍怕是很大，你們要未雨綢繆，多準備些吃的，還有藥品。」葉初秋提醒道，「糧食若是掩埋在地下，容易壞，要趁早挖出來。」

  「是。」管事連連點頭。

  葉初秋見他應下，便又去別的地方了。

  等他們走遠，一個躺在地上的傷號抬頭問管事，「管事，兩位恩公的確幫了我們大忙，但您也不用這麼卑微吧？」

  「你懂什麼。」管事說了一聲，眼見四周無人，低聲道，「他們可是……」他伸手指指天。

  「可是什麼？」那人卻是沒聽懂。

  「東家你懂不懂？」管事沒好氣說了句，「趕緊養你的傷去吧。」

  那人思量了片刻，終於明白了過來。

  

  葉初秋一直忙著救人，她力氣大，在這地方可是派上了用場，只是人力有時盡，即便是她已經很費力了，能救出來的人，終究是有限的。

  「你都忙了一整天了，歇歇吧。」

  林青川在一旁勸她，其實這一整天，他也一直在幫忙。

  「嗯。」葉初秋沒有再為難自己，而是順著牆根坐下來，「我睡一會兒，你也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睡，我在這守著你，你先休息吧。」

  大災之後，必有大難，災害是天生的，可是災難卻是人為的。

  這些人受了災，糧食藥品都缺，一些人為了生存，幾乎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葉初秋也沒跟林青川客氣，挨著他的肩膀睡了起來，一個時辰後，她幾乎是準時醒來，抬頭，見林青川微微閉目，正想要說什麼，林青川卻是率先睜開了眼，「你醒了？」

  「你睡會吧，我給你守著。」葉初秋也讓他休息一會兒，自己則是拿了一個包子出來，慢慢吃。

  方才太累了，倒是沒有察覺，這會兒一醒來，才發現黑暗中，掩藏著的哭泣聲，還有些人不甘心，繼續刨著土。

  等林青川休息好了之後，葉初秋又跟他一塊忙著去救人了，一直忙活了兩天，兩人才離開。

  接下來的收尾工作，就是朝廷該做的事情了，如今的大曌不比大月，葉初秋相信，他們會處理好的。

  經歷過災荒的林伯言，他有足夠的能耐，處理這些事情。

  「其實這幾年，大曌的各種天災也不少，旱災、澇災，還有蝗災等等，只是我們平常在京城待著，聽到的是朝中大臣的稟告，看到的不過是冷冰冰的摺子，只有設身處地，才能感受到這巨大的衝擊。」

  林青川看葉初秋情緒不高，邊走邊同她說道。

  「你肯定已經見慣了生死吧。」葉初秋轉臉看他，說了一句，「戰爭之時，我們能聽到的也只是冷冰冰的數字，唯有你，設身處地的感受到痛苦跟悲傷。」

  「習慣就好，死得再痛苦，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林青川這話說的頗為豁達，他轉頭看向葉初秋，「假若有一天，我死去了，也請你不要悲傷。」

  「你別說這種喪氣話，把我給你的丹藥吃了，你就能好好活了。」葉初秋回道。

  林青川知道她不愛聽他說這種話，便也不說了，兩人沉默著往前走，走過了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然後漸漸被前方的紅塵熱鬧所治癒。

  甘州大災，可在其他城市的人聽來，也不過就是唏噓兩聲，增加一些茶餘飯後的談資罷了，除此之外，日子還是一樣的過。

  葉初秋他們也一樣，不是經歷者，到底是不懂那種痛苦，即便是有過那麼一瞬間共情，但共情之後，還是幹嘛該幹嘛。

  接下來的一路，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林家村，近在眼前了。

  「還是這幾棵歪脖子柳樹啊。」

  林青川到了村口，首先感慨的便是路邊那幾棵古柳樹，這會兒已是深秋，柳樹的葉子早已經掉光了，只剩下孤零零的柳條，在寒風中搖擺。

  「二十五年前離開家鄉，二十五年後，仿佛一切如故。」

  林青川透過村口看村里，只覺得一切都沒變，又好像一切都變了。

  葉初秋也隨之望去，村裡的確跟記憶中的沒什麼區別，那時候，家家戶戶都去逃難了，可這麼多年過去，到底是故土難離，那些逃難的人，又回來了。

  「這柳樹比之前更粗壯了些。」葉初秋說了一句。

  近鄉情怯，林青川仿佛變得步履蹣跚了起來，他一步一步朝村里走去，幾個在村口打鬧的小孩見到他們，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們。

  林家村本就偏僻，很少有外來人。

  當初林青川稱帝，他沒有大張旗鼓的宣揚自己是哪裡人，也沒有回鄉祭祖，再加上災荒，即便是有不少逃難的人回鄉，但村里也湧入了不少外鄉人，這裡，已經不是記憶中的林家村了。

  「喂，你們找誰啊？」

  見到兩人走近，有個大膽小孩大聲的問他們。

  「沒找誰，就隨便看看。」葉初秋回了一句。

  「隨便看看，我們這小村子有什麼好看的？」小孩不解的嘟噥了一句，又跑過來問他們，「你們是從哪裡來的？」

  「我們是從很遠的地方過來的。」葉初秋說著，手一翻，變戲法的拿了幾顆糖出來，遞給這小孩。

  「這是什麼？」這糖果真好看，小孩都不認得了。

  「糖果。」葉初秋說了句，自己也拿了一顆，將之剝開扔到了嘴裡，小孩頓時知道了這是什麼東西，也學著她的樣子剝開糖紙吃了起來，「真的是糖，好甜。」

  他這一句話一出口，頓時在村口看熱鬧的那些小孩全都圍了過來，眼巴巴的看著葉初秋。

  他們沒有開口討要，但那眼神讓人無法拒絕，葉初秋並非是那種愛護小孩的人，但幾顆糖果罷了，她還沒那么小氣，便抓了一大把出來，一人分了兩顆。

  「你們在這村裡有熟人嗎？」那膽大的小孩抬頭看了眼太陽，問道。

  「沒有。」葉初秋搖頭。

  「那去我家吃飯吧。」他大方的說道：「你們請我吃了糖，我請你們吃飯。」

  「好啊。」葉初秋樂了，問他，「你能做家裡的主嗎？會不會你請我們回家吃飯，你爹娘會罵你？」

  「怎麼會，我爹娘最是好客了！」小孩兒一聽，頓時抬高聲音辯解道。

  「那好，那就多謝你的款待了。」葉初秋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