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 八縫之針

2024-06-07 18:10:50 作者: 周木楠

  深夜,乾東城,落成巷。

  一間並不起眼的小藥鋪。

  裡面坐著許多不起眼的小人物,有私塾里教書的先生,有藥鋪打雜的學徒,有鐵匠鋪的鑄劍師,還有賣糖葫蘆的老光棍、做包子的俏姑娘、養馬的馬夫、趕車的車夫、賣畫的畫師……

  這些人難道同時生病了?那就不普通了。

  在有人想起這個問題前,便有人把門給合上了。

  然後藥鋪就出現了一個不那麼尋常的人了。

  鎮西侯府小公子,百里東君。

  「頭兒,這一次怎麼離開了這麼久?」藥鋪里的小余兒開口問道。

  

  「走得越久,收穫越大。今日召集大家來,是有要事拜託。」百里東君在當中坐了下來。

  藥鋪中的八人急忙起身:「小公子這是何話!」

  這八人身份普通,但無一不是在危難中受過這位小公子的慷慨一助,而才能擁有至少能活下去的生活,對於小公子,早已經是願意赴湯蹈火了。

  百里東君站了起來,手一甩,將一份地圖呈在了桌上,眾人仔細一看,微微一驚:「這是乾東城的……地圖?」

  私藏地圖可是重罪,但他們都沒有對此表示擔憂,那說書先生問道:「需要我們做什麼。」

  百里東君拿起手中的劍,指著地圖上的八個點:「要去師父的院落,有三條路,三條路中走任何一條路都必經過這八個地方中的四個,其中羅布口、令南巷、普世街人流最少,這一個月來,你們需要幫我看好這八個地方,那三個人少的地方需尤其注意。他們前幾日必是探路,若有人頻繁出現在這八個地方,那麼畫師便負責把他們的臉畫下來,我們再往下查。」

  「好!」眾人點頭應道。

  鎮西侯府。

  院落中的燭火燈籠一個個地滅了下去,百里東君也終於躺進了自己的被窩中,他將那柄不染塵放在了身邊,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

  「為什麼,總感覺真的會有事情發生……」他輕輕嘆了口氣,從拿到這柄劍的時候開始,他就覺得,生活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但自己又無法掌控,他轉頭,望向窗外,「也不知道司空長風那傢伙怎麼樣了……」

  千里之外,深山之中。

  渾身赤裸的司空長風躺在床上,看著也不過三十出頭的醫師坐在那裡,手輕輕一抬,揮起十二根銀針:「一會兒你會睡過去。」

  司空長風點頭:「好。」

  「但你不一定會醒來,所以這一場夢,可能是無休無止的。」醫師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

  「我明白。」司空長風依然只是點頭。

  「不怕嗎?」醫師又問了一句。

  「我那日毒發攻心,暈倒在藥王谷門口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已經死了,之後的每一天,我都當是自己賺的!」司空長風咬牙道。

  醫師笑了笑:「好,別忘了你和我之間的約定。若你活下來,需在藥王谷學醫。」

  「若我能得你半成衣缽,就可出谷!」司空長風接道。

  「是這個約,但是尋常之人,一生都到不了這個境界,何況你這個對醫術一竅不通的。」醫師手一甩,十二根銀針齊齊地扎在了司空長風的身上,司空長風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陷入了沉睡。

  鎮西侯府。

  唯有百里侯爺府還亮著一盞燭火。

  眾人也早已習慣了,雖然已是暮年,但侯爺每年都會處理軍伍直至深夜。

  「侯爺,小公子果然去見了那些人。」離火正站在屋中,和老侯爺對面而坐。

  「我的這個孫子,還真有些小本事。」百里洛陳掏了掏耳朵,靠在那裡,似乎並不在意,「他把那些人稱作什麼?」

  「叫八縫針,因為這些人如針一樣,細小、微不可見,卻又像針一樣無孔不入,能插入縫中還湮滅不見,但是危急之時,針還能扎人。小公子很得意這個名字。」離火回道。

  「畢竟還是年輕,以他們這些人的能力,對付對付陳副將也就還行,真正遇上敵人的時候,針可遠遠不夠,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他們這些人的所長毫無用處。能壓過絕對的力量的,只能是更強大的力量。八縫針不行,八方雷動才行。」百里洛陳伸了個懶腰,「就讓他好好折騰折騰吧,最近是不是有很多人想混進乾東城。」

  「是,小公子名劍山莊一劍成名,不少人都往乾東城裡混,『驚蟄』中的人已經在進行清理了。但有些人不好對付。」離火沉聲道。

  「哪些人?」

  「尋常門派還好,無雙城……不知該如何處理?」

  「給點教訓,趕出去。趕了還不走的,就殺了。我不喜歡無雙城,那座城早已不再是無雙劍仙所創的無雙城了,現在的它,濃厚的世俗氣,何談無雙?」百里洛陳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不屑。

  「還有青城山,來了個年輕道士,我們動過幾次手,都被他跑了。」離火說道。

  「呂真人門下,不會有惡意,大概是好奇吧,先留著。」百里洛陳回道。

  「那……天啟城來的那位客人?驚蟄一直跟著,但還沒有下手,畢竟對方身份特殊,請侯爺決斷……」

  「他們這一次說是為學堂招募弟子而來,但這麼日夜兼程馬不停蹄的,必是和西楚的事脫不開干係,來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這位公子,我倒也想見見這位傳說中的公子。不過還是算了,太麻煩了,看能不能趕回去,殺就算了,我還沒瘋。但我總覺得……」百里洛陳用手輕輕揉著太陽穴。

  「我覺得是趕不走的。」離火少見地笑了笑。

  「學堂李先生教出來的人,怎麼趕得走呢?何況還是最得意的弟子啊。」百里洛陳苦笑了一下,「可真是麻煩事啊。」

  「最麻煩的,不應該是乾東城裡的那位老朋友嗎?」離火回道。

  百里洛陳手中的動作停住了,瞳孔慢慢縮緊,目光瞬間變得如同鷹一般的銳利:「我當年很確定,他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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