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祖孫

  郁默在門外站著，聽老爺子在房間裡說著那些話，心裡很不是滋味。

  

  老爺子正值壯年的時候，卻白髮人送黑髮人，兒子和兒媳雙雙離世，這對他來說該是多大的打擊啊，每天看到那么小的陸霆昭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不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滋味呢？

  說句狠心的話，如果走了，沒有留下任何相關的人，那難過也只是會在心裡，不會再有外界的刺激存在，可是兒子和兒媳卻留下了這麼一個小可憐。

  老爺子每每看到陸霆昭的時候，會不會就想起自己的兒子小時候的樣子呢？本來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卻變成了痛楚。

  郁默也聽說過，老爺子在舉辦完喪禮之後，整整三個月沒有見客，聽說那個時候，連陸霆昭他也不願意多見，見了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陸霆昭就跟著奶奶身後，問爸爸媽媽去了哪裡，有時候問的急了得不到答案，會哭會鬧，哭的時間久了，老爺子就會冷冷的看著他，罵他沒出息。

  也許陸霆昭的性格從那個時候就埋下了種子吧。

  陸老太太聽說是個和氣的人，可惜也沒有活的長壽。

  就在老爺子送走了兒子，兒媳之後，他的妻子也離開了人世。

  整個家徹底變了。

  以前到處都是和氣融融，現在就剩下一老一小，整天的孤苦寂寞。

  本來好好的祖孫同堂，卻只剩下了祖孫兩個人。

  郁默仔細看了看老爺子盯著發呆的那張遺像，發現陸霆昭和他父親長的還是有點相像，都是一樣的俊秀，只是陸霆昭的臉上常年有一塊薄冰，很難有人敲碎，可是相片上的那個男人眼角眉梢都帶著和氣和善意，看起來就是一個溫和的人。

  他們父子兩個看起來是那麼的相像，卻又是那麼的不同。

  郁默聽見老爺子說道：「霆昭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知道有我的責任，你們都走了以後，就剩下我們兩個了，我總是忙，很少顧得上他，雖然從來在生活上沒有虧欠過他，可是到底陪他太少了一些。」

  老爺子說到這裡，像是笑了一下，滿是滄桑：「都說隔輩親，霆昭剛出生的時候我都想好了，以後要帶他去哪裡玩，隨你們怎麼折騰公司去吧，我們爺孫兩個逍遙去，可是沒想到，到了，這個擔子還是在我們爺孫倆的肩膀上。」

  郁默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這些年，老爺子心裡也不好受吧。

  一個人拉扯著小孫子長大，有什麼話又不能對一個小孩說，等到小孩長大了，自己孤寂了半輩子了，也老了。

  現在小孫子好不容易長大成人，能夠獨當一面了，自己卻又要命不久矣了。

  人的一生，真的就是在不停的告別，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路口和你說再見的是誰，而往往這個再見卻是永遠的不再相見。

  郁默輕輕的靠在門邊，心裡壓抑的不行，想起那份契約，裡面的是一個老人對自己的子輩最殷切的希望。

  本來是想來找老爺子說說話的，可是現在卻不好去打擾他了。

  老人家心裡一定有很多苦悶吧，可惜，能聽的人並沒有多少。

  想到這裡，郁默皺了皺眉頭，有些埋怨陸霆昭，爺爺身體現在這麼差，他還整天去氣他，要不是自己去找他回來，他現在估計還在巴黎的那個莊園裡和柳若水你儂我儂呢！

  男人永遠沒有女人細心，他們的想法一直都是一根線，不會去考慮太多，這也是為什麼爺孫倆明明是相互支撐著走到今天的，但是談話卻總是沒有多少話題。

  郁默搖了搖頭，自嘲的笑了笑，自己是不是想的太多了，自己只不過是契約的履行者，可不是陸家正兒八經的孫媳婦，如果自己完成了契約上的內容，自己可就是要離開的了，那自己還關心寫陸家的事情幹嘛呢？他們那個時候怎麼樣，都和自己是兩條平行線，永遠沒有相遇的那一天了。

  陸老爺子還在看著遺像發呆，郁默覺得自己再在這裡站著也不合適，就準備悄悄離開。

  「默默，是你嗎？」

  房間裡突然傳來老爺子的喊聲。

  郁默愣了一下，剛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郁默朝房間裡看了一眼，老爺子已經發現了她，正沖她招手：「默默，來，進來。」

  郁默本來打算離開了，可是陸老爺子發現了她，自己也不好再離開了，乾脆就應了一聲，走進了房間。

  「來了怎麼不進來？自己在外面站著幹嘛？」老爺子很是和善的笑著，招招手讓郁默坐在房間的椅子上。

  郁默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能尷尬的笑著，自己總不好說，是看你在想念兒子，不好進來吧，那不是往老人家傷口上撒鹽嗎？

  郁默的手無處安放，只能放在身側，撫摸著椅子上那精細的花紋。

  老爺子看見郁默拘謹的模樣，笑了笑：「怎麼？一段時間不見，和爺爺生分了不少。」

  郁默連忙責怪了自己一句，開口笑道：「沒有，爺爺你誤會了。」

  老爺子也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帶著笑意說道：「來了多久了？是不是看我在和霆昭爸爸說話，所以沒好意思進來？」

  郁默聽老爺子的話里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也鬆了一口氣，眼睛彎彎，笑了起來，特別乖巧，很討老人家的喜歡。

  老爺子越看郁默越是滿意，覺得自己給孫子選的這個媳婦真的是選對了，說話得體，榮辱不驚，多好啊，只是可惜，自家那個孫子是個糊塗的！

  想到這裡，老爺子又嘆了一口氣。

  郁默不明白這是怎麼了，開口問道：「爺爺怎麼了？」大大的眼睛裡滿滿的不解。

  老爺子看著兒子的相片出了一會神，才說道：「我是在想，我兒子有沒有怪我，把霆昭帶成了這個樣子，這麼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郁默張了張嘴，不是太明白老爺子的感情，因為她並沒有體會過多少家人之間的親情，她長大的那個地方充滿了冷漠，至少對於她來說是冷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