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江湖
2024-06-08 17:02:25
作者: 寶芯
林昀望見她眸中的疏離,微微一愣,卻換上一副笑顏道:「喬伊,我初來乍到,你看我,都無處可去了。你知道這附近有客棧可以安歇嗎?」其實這條街道的盡頭便是一家客棧,他昨夜便歇在那處了,未曾想到會遇見喬意柔,情急之下便說自己無路可去了。
喬意柔定定望著他,直盯著他心裡發虛,不自覺收起了面上的笑。片刻之後,她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正要回客棧,走吧。」說著便提著藥包走在了前邊兒。林昀面上瞬間恢復喜色,戴羽疏饒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卻一言不發。
此時裕王在客棧中,阿霽早已回來,不見戴羽疏,也不見了喬意柔。心裡納悶,但見裕王神色不變,料想他們無事,便放下心來,不問。
「王爺,王妃他們回來了。」派去跟著喬意柔的暗衛已經回來稟報。裕王點頭,那暗衛卻突然說:「不過他們將林世子也帶回來了。」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窸窣的聲響,暗衛得到裕王的示意,隱到了暗處。房門乍開,喬意柔拎著幾包東西進門,此時她身後空無一人。
「回來了?逛的可開心?」
喬意柔一進門,裕王的聲音便傳到耳中,聽不出喜怒。輕輕關上身後的門,慢慢走到裕王身邊,將幾包藥隨意擱在一旁,坐在裕王對面,綻開一個諂媚的微笑:「也不是那麼開心了,梁大哥可吃過了?」
裕王這才緩和了神情,說道:「吃過了。這幾日你給我好好待在客棧里,等人一到,我們便走。」
「嗯,我知道了。」反正她今日已經將這邊都逛了個遍,所需的藥材也已經買齊,明日留在客棧中製藥也未嘗不可。不過裕王竟然沒有對她的藥起疑心,倒是有出乎意料。
兀自倒了一杯茶,輕聲說道:「我已經單獨要了一間上房,今夜便不與你同屋了。」她料想昨夜裕王一夜未眠,自己占著他的床鋪,總歸有些歉意的。
殊不知,當她說出這句話時,裕王神情頓時變為凜然,忽而又笑了,喬意柔反而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嚇到了,愈發心虛的低頭。
「好。」等了半晌,竟是這個字。抬頭,卻望見裕王一派平靜,面上一絲異色全無。喬意柔稍稍安心,還以為他會有什麼特別的話要說呢……之後喬意柔回到自己房中,找來小二,讓他給自己端了飯菜上來,便埋頭在屋中,製作自己的防身毒藥。
「生川烏和生草烏混合,二者本就是有毒之物,相輔相成,毒性更大。」從藥包中抓出兩株模樣各異的草,細細捻成碎末,又放在碗中,搗成藥汁,烏黑帶青的藥汁,俱是濃濃毒意。
「啪!」喬意柔一把將那瓷碗打碎,輕輕捏起一塊稍大的碎片,將那搗出來的汁撒碎片上,用筷子夾著那碎片,小心翼翼的,放在蠟燭的火焰上,細細烘乾,不久便成了黑青色粉末。
「嗯……還有生巴豆,毒性不強,其餘的藥更是毒性全無。」卻是那同德堂中不許客人買具有毒性的藥,一旦他們發現所給的藥方有問題,那便是無論如何也不賣的了。
喬意柔卻是想了許久,才混著著其他藥材,將這生川烏和生草烏買下來。
第二日,喬意柔依舊待在自己的房中,足不出戶。一日三餐都是讓小二端到客房裡去的,裕王深知這一切,卻沒有叫人去打攪。
反倒是林昀到處尋不到喬意柔,竟找到裕王房中去了。
「裕王……」林昀早該知道的,既然喬意柔都來了,那麼裕王肯定也會在她身邊,畢竟,他們是夫妻不是嗎?如此木訥盯著裕王看了半晌,眼睛隨意瞟了幾眼,喬意柔並不在,於是轉身就要走。
卻不想裕王竟然叫住了他:「林世子。」轉身回眸,卻見他直直望向自己,那眸中的深沉令人忍不住深究。於是林昀便停下了腳步,不解問道:「何事?」
「過來坐……」
林昀依照裕王的意思,坐在他對面,面前放了一隻空茶杯,是極為樸素的陶瓷杯。裕王便執起小几上的茶壺,伸到林昀面前,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
同樣的,裕王也將自己面前的茶杯滿上,而後舉杯,示意他共飲。林昀很是給面子的輕抿了一口茶,轉眼間卻傾吐而出,挽起袖子擦了擦唇角。而後諷刺道:「你身為皇家貴族此等劣質茶竟也喝的下去,真是不容易啊。」
「嗯?這茶,很難喝嗎?」裕王面上不知何時換了笑意。林昀總覺得這裕王哪裡不太對勁,不動聲色打量了他一番,卻找不出來那不對勁的地方。
他皺了皺清秀的眉,抿唇,不語。裕王見他這樣,笑意更深,緩緩說道:「林世子身嬌體貴,這茶,確實入不得林世子的眼。」
林昀聽他口口聲聲叫自己世子,卻只覺得諷刺,微怒,道:「夠了,裕王,你身為皇室中人,難道會不知我這世子的身份名不副實嗎?」他本是武林盟主的孫子,自己的姑姑後來做了皇后。那年六歲,皆因姑姑想念,自己便被送入宮中陪伴。
哼,皇后一朝得寵,身邊雞犬升天。那皇上為了表示對皇后的看重,便封了當時還是孩子的他為異性世子,還賜了府邸,賜了隨從。本是恩寵,可是他卻因這恩寵被囚禁在宮中整整八年,見不得自己的親生父母,出不去那偌大宮牆。
可是自己的皇后姑姑那時候寵他的很,無論他犯了什麼錯,都會倖免於難。只是,就連自己的姑姑,也不想放自己回歸江湖。於是他就一直闖禍,在京中成了名副其實的小霸王,沒有人敢違抗他,更無人敢得罪他。
但是……他不快樂,他自六歲以後便沒有見到過自己的父母,及至他們死了,也沒有見到他們最後一面。想到這裡,神情一片落寞。
「此言差矣,你的名號是先帝親封,更有太后為證。縱使你自己不願,這個事實已經無法改變。」裕王面上盈滿笑意,可是林昀卻在他眼中看到了嘲諷。
對裕王的話不屑一顧,恨恨說道:「裕王你到底是何意,不會只是簡單的討論我的身份吧。」
裕王見他一副激動的模樣,雲淡風輕飲盡杯中茶,卻只說了一句話:「她對這茶倒是喜歡的很。」
就此一句,林昀卻面色大變,氣的拂袖而去。身後裕王笑意收起,眸中恢復了冷酷。「魅。」
一個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他身後,單膝跪地,腦袋低垂,看不清面龐,事實上他整個人都裹在了黑色的緊身衣中,若是在黑夜,那便只看得見一雙閃著些許亮光的眼睛了。
魅沒有說話,他只跪在那裡聽裕王的吩咐。平時他一直隱在暗處,若非裕王有性命之危,他輕易不會出手,除非裕王有命令。
「你從現在開始,保護好王妃。」等了許久,卻是這樣的吩咐。但是暗衛從來不對主子的話有絲毫懷疑,他們只負責執行命令。
裕王已然吩咐下去,魅悄無聲息的領命退下了,等到裕王再起身時,彼時他已經在喬意柔周圍了。
在客棧的第四日,喬意柔已經將自己手頭的所有藥材都製成了藥。或有麻痹作用的迷藥,或有療傷的藥膏,或有……毒藥。不過她一時半會只做出來毒藥,至於解藥,由於藥材不夠,她便先擱置在一旁了。而且她深以為只要是逼自己下毒的人,那必是不需要解藥的。
喬意柔在屋中待了這麼兩日,猛然推開窗,竟然覺得那陽光有些刺眼。但是她並不排斥,微微抬頭,任由陽光灑在自己的臉上,感受著春意的溫,一派享受。
「這位公子,請問這裡有沒有住著一位名叫梁琛柯的人?」
睜眼,卻見一個瘦小的人影懸掛在屋檐上,正對著窗前的喬意柔。她先是驚了一驚,隨後斥道:「你是何人,快快下來說話!」不過她思緒一轉,方才這人似乎提到了梁琛柯,那不正是裕王的名字嗎……
是了,絕對沒錯了,喬意柔頓時斂了神色,收起了自己滿身的戒備,小心問道:「你莫非……就是裕王要等的那個人?」
「哦?你知道!」一個閃身,那人影已經跳進窗戶,筆直站在喬意柔跟前。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只到喬意柔腰間。再望那人影,如今對著光,喬意柔總算看清了他的臉,赫然是一個長相討喜但卻年邁的侏儒!
喬意柔斂去自己眸中的驚訝,神情自若的說道:「我這就帶你去找他。」說著頭也不回朝門外走去,那侏儒猶豫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喬意柔的話可不可信。卻在看到喬意柔即將消失在拐角時飛快追了上去。
片刻之後,喬意柔領著那侏儒敲響了裕王的門。
「進來。」
應聲而入,屋中一片靜,只裕王一人坐在窗前,那裡透著光。想來這三天裡,他也該是足不出戶了吧,如此想著,正要為侏儒介紹。那侏儒卻自喬意柔的身後一下子蹦到了裕王跟前。在喬意柔充滿詫異的目光中,不顧裕王的反對,奪過他的手就開始把脈。
沉吟了半晌,卻道:「你這病……最近可又發作了。」
裕王略微猶豫了一下,卻說:「並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