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六章 積陰之地

  那個年輕人話音一落，沈平就開始皺眉頭了，將目光轉向此次的僱主，站起身說道，「何總，當初你的人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啊。」

  

  行業里的規矩，既然委託了一方全權負責，就不能再找其他人插手進來，這件事和錢財無關，只要是生意，就必須按著規矩來。

  何有華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人，長得十分富態，胸前掛著一串大金鍊子，比套狗的鏈子還要粗，緩緩就起了酒杯，說道，「老沈，別這么小氣嘛，大家做生意都是為了求財，你都是行業里的老人，給年輕人多留點機會，這有什麼不好的？」

  「何總，行里有行里的規矩，不是我不肯，而是規矩就是這樣，您要是看不起我老沈，臨時決定要換人，這我沒什麼好說的。」沈平將何有華遞過來的酒杯接過，又輕輕擱在了桌上，「這兩位兄弟也並不是平成縣的，什麼時候出了這號人物，為什麼我不知道。」

  沈平說這話，實則是在暗指那兩個初來乍到的中年人，並沒有按規矩，提前知會他這個地頭蛇一聲。

  跨地攬活，等同於在別人碗裡搶食，這種行為在行業里是很忌諱的，至少也得先跟幾個說得上話的人打一聲招呼。

  何有華表情有些猶豫，偷偷朝那兩個一言不發的中年人瞥了一眼，看樣子他並不是不曉得我們這邊的規矩，卻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硬要將這兩人加塞進來。

  察覺到何總的目光，其中一個中年人笑了，站起身來說，「沈師父，聽說貴事務所最近可是出了大風頭，我們兩兄弟不知天高地厚，也想來平成縣討個生活，不知您意下如何？」

  「兩位兄弟，這事可不是我老沈說了能算的，這一行公認的老大哥，是風水街的行首褚爺，兩位為何不先去問問他？」沈平不咸不淡地回應了一句，靠回椅子上說道。

  「沈師父可真會開玩笑，褚爺前幾天都過世了，我們這會兒去墳頭燒紙也晚了。」那個乾笑了一聲，將手中的酒杯遞到沈平面前，「現在誰不知道，整個平成縣最能說得上話的就是沈師父，不知你意下如何？」

  「兩位兄弟，幹這一行可危險得很吶。」沈平拿捏起架子，並沒有跟他碰杯，「我的意思，平成縣廟小，供不起大佛，二位既然有膽子第一天就搶我老沈的生意，自然是很有本事的人，為什麼不找個更大的舞台展示自己呢？」

  沈平表達出來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這也怪不得他不講情面，實在是這兩個傢伙太冒失。

  先搶完生意再拜碼頭，而且還是借著別人的場子打招呼，分明就是沒有辦這事放在眼裡，以我對老沈的了解，他要是肯答應才有個鬼。

  「沈師父，何必這麼不識抬舉！」敬酒的那人沒有說話，反倒是坐在座位上的那位拍桌子站起來了，怒氣沖沖地講道，「我高剛從今天起，就要搭台子在平成縣唱角，你同意又怎麼著，不同意又能怎麼著？」

  沈平陰笑了兩聲，沒有開口，僱主何有華卻勸解道，「沈師父，市場經濟，有競爭才有進步嘛，你何必這麼固執呢？」

  「何總，每行都有規矩，既然您這麼兩位兄弟，那這事你找他們就行了，何必要求我老沈出面？」沈平鼻子都氣歪了，何有華擺明了就是偏袒，不過在人家的酒宴上，沈平也不好說什麼，拍了下桌子，「小陳，趙凱，咱們走！」

  「等等！」先前敬酒那人也發話了，「沈師父，我高雄不才，想向你討教一二，這筆活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沈平頓住了腳步，臉黑得跟碳一樣，沒有理會姓高的這兩兄弟，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何有華，「何總，今晚這飯局可是鴻門宴吶，是我老沈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讓你看不順眼了嗎？」

  「沈師父你可千萬別這麼說，」何有華臉色一變，趕緊將他拉回了座位，拍著他的手說道，「沈師父，咱們也不是頭一回見面了，我呢，是個生意人，別的不圖，只求太平，這兩位兄弟都是有真本事的人，邀請他們來，也是為了多一分保障，哪行都有風險不是？」

  「行啊，我接！」沈平眼珠子一轉，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一拍大腿站起來，「何總，飯我就不吃了，請你把談好的定金打上來，我明天一早就出發。」

  沈平撂下這句話，也不顧何有華的挽留，帶著我們就出門了，他一路黑著臉，怒氣沖沖地帶我們去了另一家館子，點了一個包間，坐下來就大罵道，「我操他奶奶何有華，居然敢聯合外人陰我，惹毛了老子，我讓他生意做不下去！」

  「老沈，這事有古怪，你為什麼還打算接手？」趙凱開了一件瓶酒，擺在桌面上問道。

  「哼，那兩個傢伙擺明了是有備而來，咱們要是不接，恐怕明天行當里每同行都會聽說這件事，甚至會覺得我老沈是怕了他們！」沈平摟著瓶酒瓶子，狠灌了一口，「這兩個人不簡單，趙凱，你江湖上朋友廣，給我查查他們的來路。」

  「行，」趙凱打開手機，出門打了個電話，等了半個小時才回來，搖搖頭說道，「不行，查不到，臨近幾個縣城沒聽說過這號人，他們應該是外地來的。」

  「管他什麼地方來的，趕來我老沈的地頭上搶生意，那就是活的不耐煩了。」沈平陰沉一笑，看來我們打出去的招牌還不夠響，這倆鱉孫既然主動湊上來，咱們就好好陪他們玩玩！

  我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可能，這兩個人是孫家派來的？老沈你不是說孫家恐怕沒這容易善罷甘休嗎？」

  「我看十有八九就是，何有華可不是什么小貓小狗，能讓他抹不開面拒絕的，除了孫家，還真沒多少江湖勢力能辦到。」趙凱也接了句嘴。

  「先不管這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平成縣離孫家大本營差不多千里之遙，他們要真敢把手伸得這麼長，咱們就給他剁了！」沈平猛灌了一口酒，眼神中開始騰出殺氣。

  倘若這兩個姓高的陰陽師父真是孫家派來搶生意的，足以證明孫家並沒有打算放棄平成縣這塊肥肉，無論從哪個方面考慮，我們都必須表現得硬氣一點。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我們先去醫院看了看王剛，叮囑他一個人在醫院好好休養，隨後就一路驅車，來到了平成縣比較偏遠的一個山村。

  何有華專門派了一個親信，上車給我們指路，並將大致的情況告訴了我們。

  何有華雖然是個大老闆，但出聲其實很貧困，要不是趕上九十年代那場風潮，估計現在還在山窩窩裡刨紅薯，半個月前，他接到老家人打來的一個電話，得知祖宅那邊出了點麻煩，老有孩子失蹤，而且每到半夜，村里還有人說在他家祖宅見了鬼，就想請人去看看。

  何有華是有名的大孝子，雖然混出名堂了，但知恩莫忘報，對鄉鄰十分關照，出了這趟事，就想自己花錢擺平。很多陰陽先生樂呵呵地接了這趟活，卻不料一腳跨進何老闆祖宅，全都跟鑽了黑洞一樣，第二天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連續找了好幾撥陰陽先生，都是這種情況。

  我們是第四撥人，要是再不能解決掉老宅子的問題，何老闆就不打算再管了。

  這村子比狼人村也好不到哪兒去，道路七彎八拐，顛得我和沈平差點就下車吐了，最終來到了一個荒脊破村子，何老闆家就在村子的盡頭處，比一般的屋子要大上許多。

  一腳踏進小院，我馬上就覺得不對勁了。

  一般來說，少有人居住的屋子裡，都會或多或少地沾染一些孤魂野鬼棲身，有陰氣是正常的。

  可何老闆家的祖宅里，陰氣缺濃郁得不像話，一腳跨進去，仿佛進了冰棺一樣，就算不用特意去感知，我能能夠發現一股格外濃郁的死氣，縈繞在他家老宅子裡，濃得幾乎化不開。

  「幾位大師，我說的可還准？」

  司機小馮見我們的表情都變得有些凝重，趕緊低聲詢問道，「有沒有把握？前幾個陰陽先生也是我帶到這裡來的，他們都說老宅就像積屍地一樣，特別邪門，有個老瞎子甚至嚇得掉頭就跑。」

  「很麻煩，」

  沈平點點頭，臉上寫滿了謹慎，在院子裡轉了幾圈，然後將目光轉向了我，皺眉道，「小陳，你看呢？」

  「這裡的確有鬼，而且可以確定，絕不會是一兩隻，」

  我沉吟了一會兒，抬起頭來說道，「成了氣候的鬼物，會將附近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聚攏起來，形成一股天然積陰地，通過這種方式來強大自身，這個村子比較偏僻，而且住家戶很少，的確很有可能出現這種情況。」

  「那……有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小馮一聽到積陰地，腦門上立刻就有冷汗淌出來，十分緊張地望著我們。

  「我不是很確定，」我搖搖頭，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