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八章 吃裡扒外

  我們進了地窖，迎面就是一股酒糟氣，據說行首之所以會花錢把這地方買下來，是因為特別喜歡喝這裡釀造的酒，酒廠雖然倒閉了，不過還有人在這地方釀酒，他們大多數都曾經是在風水街待過的，後來年紀大了，得到了行首的認可。

  地窖中有一塊空地，裡面早已經擠滿了人，我跟在沈平身後，依次落座。

  沈平的位置被安排的很靠前，畢竟他在風水街的身份資歷都不低，何況這次「聚會」還是有他首先發起的，就算跨出風水街自立門戶，不過名聲還在，儘管並不是什麼好名聲。

  過了沒多久，一個四十來歲的方臉中年人在人流的簇擁下，緩緩來到了地窖，所有人都站起來和他見禮，這個中年男人也一抱拳，沖大家說了幾句客套話，讓所有人落座。

  我猜測這個人，應該就是新任的行首褚飛了。

  沈平沒站起來，也沒打招呼，就這麼軟軟靠在座椅上，那個方臉男人注意到他，臉色挺不好看，「老沈，怎麼見了我，你很不高興？」

  「褚兄弟，行里沒這個規矩，我必須站起來跟你打招呼吧？」沈平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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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是什麼話？」那個方臉男人身後有人不樂意了，他們的位置正對著我們，馬上就站起來說道，「老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事情是你惹出來的，今天行首召集這麼多同行，那也是為了給你擦屁股，哪有像你這麼說話的？」

  「放屁！」沈平將茶杯一摔，「孫家擺明了就是針對咱們平成縣的所有同行，想趁老爺子病危之際強取豪奪，我第一個代表咱們風水街站出來，你們反倒不領情？」

  那人又冷笑道，「說得好聽，我怎麼記得你老沈早就已經脫離風水街自立門戶了啊，你憑什麼代表大家站出來？」

  沈平不陰不陽地笑道，「老爺子還在一天，我就永遠是風水街的一份子，你要是不服，來搞我啊！」

  「你……」那個人還想說話，卻被褚飛攔下了，他望著沈平，長出了一口氣，「老沈，我知道你不服我，可我畢竟是老爺子挑選出來的接班人，你既然還認自己是是風水街的，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講。」

  「又沒人攔著你，」沈平翻著眼皮道，有什麼快說！

  褚飛說道，「我們和孫家人之間積怨很久，老爺在還在位的時候，為了保住咱們這一畝三分地，和孫家發生了很多誤會，如今輪到我來做這個話事人，很多車芝麻爛穀子規矩，我想改一改。」

  「怎麼個改法？」台下很多人都豎起了耳朵，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主要看燒得旺不旺，這姓褚的一上台就這麼說，看樣子也是不甘心一輩子活在老行首的陰影之下。

  不過沈平的臉色卻有些僵，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風水街一向固步自封，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這麼多兄弟一直生活得都比較艱難，從我上台之後，我打算讓大家將業務都發展到別的地方，擴充一下規模。」

  褚飛的話音一落，滿場人的目光都跟著發亮了，就連沈平臉色也是一變，不過這興奮勁還沒發酵多久，就給一道粗吼聲打斷了，「等等，褚飛，你這是打算帶我們去別的地方搶生意啊，平成縣本就勢單力孤，能搶得過別人？」

  這幫人中總算還有幾個頭腦比較清醒的，擴展業務，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好事，但這也意味著會遭到更多同行的排擠和針對，幹這一行的，都有各自的勢力範圍，好比孫家人想將觸手伸到平成縣，會受到所有人的聯合抵制一樣，我們的人去了別的地方，難保不會遭到一模一樣的抵制。

  「這就是我想說的第二點，」褚飛沖發話的人點點頭，眯著眼睛笑道，「從今天起，我們風水街將會和孫家展開深度合作，才能趕緊往後，大家不分彼此，一起……」

  褚飛的話，好比在死寂的湖水中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一時間台下的人議論紛紛，所有的人臉色都變了樣，余世宏突然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來高喊道，「慢著！褚飛你什麼意思，這是打算將老行首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讓人嗎？」

  「對！風水街不能和孫家合作，這都是一夥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跟他們合作，保不齊大夥連命都丟了！」

  「姓褚的，你猜剛接手風水街幾天？這就打算把我們賣了！」

  「操你大爺的，要真是這樣，我們全都退出風水街，你自己和孫家人玩去吧！」

  場中個個群情激奮，明顯都對除非提出的建議感到十分不滿，情緒最激動的，某過於跟著老行首打下江山的這幫老人了，沈平、余世宏、劉洪發以及高洪才，僅存的四個行老全都站起來，對褚飛怒目而視，「姓褚的，你有什麼權利這麼幹？」

  「幾位老哥，何必這麼激動？大家請先靜一靜，靜一靜，聽我把話說完！」褚飛似乎早預到會有這種場面，一點都不心慌，反而笑著壓了壓胳膊，示意大夥先別激動。

  他清了清嗓子，再度說道，「各位兄弟，時代不同了，以前老行首在的時候，靠著他的名聲，大家還能勉強度日，可你們捫心自問，老行首一倒，咱們要想在江湖上生存，還會這麼順利嗎？今天是孫家，明天呢？徐家，馬家，黃家……川西本來就不太平，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群雄割據對吧！它們是大軍閥，我們是小頭目，你們說說看，不和孫家聯合，咱們拿什麼保全自己？」

  褚飛站在台上，滿口唾沫橫飛，一番話說完，上百個弟兄反倒安靜下來了，有人認同了他的話，當然更多的人並不服氣，只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不得不氣哼哼地選擇閉嘴。

  「照你這麼說，咱們併入孫家，就能活得下來了？」沈平連連冷笑，指著一票在這個行當里討生活的人大喊道，「各位兄弟，你們別讓這狗日的騙了，他這分明就是賣友求榮，我們要是併入孫家，指不定得被糟蹋成什麼樣子，風水街堅持了幾十年的規矩，怎麼可能說改就改？」

  褚飛打斷了沈平的話，「老沈，你用什麼身份來阻撓風水街的走向？現在的你，還算這支隊伍里的人嗎？」

  「他不算，我余世宏算不算？」一道粗豪的聲音響起，拍著桌子大聲道，「姓褚的，老爺子真是看走了眼，你做這些決定，老爺子絕不可能同意！」

  「他？」褚飛冷哼一聲，「老爺子現在只剩半條命，躺在病床連話都說不出，你還指望他給大夥拿主意嗎？我這可全是為大家好，昨晚的事，你們也聽說了，孫家人不好惹，你覺得憑風水街現在實力，能搞得過他們？」

  沈平氣得臉色發青，「褚飛，我看你老早就和孫家串通好了吧！說什麼今晚和孫家人比斗，你根本就是別有用心！」

  褚飛笑了，「比斗是比斗，合作是合作，兩者並不能混為一談。老沈吶，你答應了孫雲浩的約定，肯定是要繼續進行下去的，只不過我現在已經決定要和孫家合作，為了免傷和氣，這一次比斗，風水街的人就不好再插手了。」

  「你……」沈平氣得渾身直哆嗦，事情發展到現在，他又怎麼會看不出來，褚飛這完全是將咱們架在火上烤。

  沈平臉色發青，氣得連話也說不出，褚飛輕輕瞥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了一抹得色，拍拍手說道，「孫家的朋友，請你們出來吧。」

  他話音剛落下，孫雲浩和那個老頭，就領著一大幫小弟走出來了，大步款款地坐在了褚飛特意為他們準備好的椅子上，翹著二郎腿說道，「各位兄弟，請相信孫家人是不會虧待你們的，合作的事情，我們事先已經商議好了，當然如果有人不想加入我們，我孫雲浩也不會勉強，那就請他跨出這個圈子，以後別再讓我看見。」

  「姓孫的，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劉洪發一掀桌子走到檯面上大喊道，「跟你們孫家合作？想都別想！你憑什麼讓我離開這個圈子，別特麼總擺出一副天老大你老二的樣子，我劉洪發第一個不服！」

  「老劉，別壞了規矩，哪有這樣對客人的道理？」褚飛走上台前，將憤怒的劉洪發給攔下來了，「風水街與孫家合作的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你再這麼搗亂，就是不給我褚某人面子。」

  「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誰特麼願意給你面子！」劉洪發一把將褚飛推開，指著孫雲浩大罵道，「小兔崽子，你不是要挑釁嗎，下來！爺爺和你過幾招，道術還是拳腳，由你定！」

  孫雲浩並沒有接話，而是將目光轉向了褚飛，輕飄飄地一句話，引得褚飛臉上青紅不定，「褚大哥，看來你這個行首，在這兒說了不算啊！」

  「劉洪發，下去！」褚飛板著臉，從腰間摸出一塊牌子，「我是行首，風水街的事，由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