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怒起心頭

  撲騰！

  跌入水面的那一瞬間，冰涼的湖水刺激著我已經陷入瘋狂的腦海，讓我一下子恢復了幾分清醒。

  本能的求生意志支配著我的情緒，促使我不斷划動著胳膊，往水庫的深處潛去。

  汽油比水輕，所以就算進了水裡也一樣可以燃燒，好在我打小就是在水塘中泡大的，潛個二三十米並不是問題，只要能夠脫離汽油蔓延出去的範圍，就可以活下去。

  熊熊的火光將整個水庫映照得通紅，即便我已經潛入了水下，也能感受到頭頂上的熱度，不自覺睜開了眼，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飄出多遠的距離，因為那座石塔倒塌沉水之後，仍舊處在我的正下方。

  我很想潛水下去看看，卻擔心一口氣憋不住，只能抱著遺憾，拼命往遠處劃著名水。

  這一次潛水，我得到了超越平常的發揮，一個密子扎進水面，直接游出了將近五十米的距離，直到肺部已經快要炸開了，這才猛地從水底下探出頭來，氣都沒得及多喘一口，便四處吃奶的勁，往前不停地游。

  我不確定水庫底下究竟還有多少雙陰沉的眼睛在默默關注著我，淹死在黃水村水庫的人加起來，比一個村子裡的還多，生怕耽擱了一秒鐘，就會有水鬼拉我去替命。

  好在遊了不多久，穿過厚重的濃霧封鎖，我已經依稀可以看到水庫的邊緣，當即更加瘋狂地劃著名水，拿生命與時間賽跑。

  

  那張人皮的事情早已經被我拋在了腦後，事到如今，我也顧不上再去理會它究竟有沒有被我用汽油燒壞，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上岸，只要上了岸，我就能活！

  十幾秒鐘之後，我終於觸摸到了潮濕的石壁，藉助水下的浮力，十分艱難地爬到了岸上，隨即仰面跌倒，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只有真正經歷過死亡的瞬間，才能明白人生究竟有多麼可貴，有些人說不怕死，那全特麼是假的！

  我喘了一會氣，腦子裡又開始昏昏沉沉的，回想起人皮在跟我嘴對嘴的時候，肯定吸了我不少的陽氣，現在腦子裡猶如被填進了一塊鉛，重得連眼皮都抬不起來。

  沒多久，我又暈了過去，只是這一回，我一直在做惡夢。

  夢裡面，有一張人皮不停在身後追趕我，它一會兒飛起來，一會兒又貼在我的身上，不管我怎麼掙扎，都沒有辦法擺脫它。

  然後，他突然又停止了所有的動作，開始當著我的面，跟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成為了一道赤裸的男性身影，用手指著自己臉上的傷疤，對我惡狠狠地咆哮道，「你看到了沒有，這塊傷疤就是被你弄出來！我要找你報仇，你一定會死在我的手裡！」

  它瘋狂地大笑著，整個身子突然間開始變淡，最後化作了一團火，繞著我盤旋了幾圈，然後默默地往天空上飄去。

  然後，黃花村的水庫突然決堤了，將近十米高的浪頭拍打在堤壩上，一下子將整個堤壩拍碎，洶湧的湖水直接灌進了臨近的幾個村子，到處都是一片汪洋沼澤。

  而在那些水面上，則飄起了一具又一具的浮屍，跟死魚一樣在波濤中打著卷，散發出沖天的死氣，隨後突然睜開了眼睛，一具具沉進水裡，只露出大半個腦袋，都翻著白眼睛看著我，不斷伸出手掌，朝我身上抓過來。

  「陳凡，把命還給我……把命還給我……」

  「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你們別找我，別找我！啊！」

  我雙手不斷在空氣中揮舞中，猛一下睜開眼睛，才發覺一切都只是個夢，然而渾身都感覺濕漉漉的，也不知道究竟是湖水還是冷汗。

  經過兩度昏睡之後，我的精神頭莫名變得很好，雖然那個怪夢把我嚇得不輕，直到十幾分鐘後都沒能從恐懼中解放出來，但身上已經沒那麼痛了，嘗試著站起來，發現身上又有了勁。

  我的手機已經進了水，緊貼在褲兜里根本不能用了，索性把它丟在路邊，開始依照著自己的記憶，往村子所在的方向摸索回去。

  記得在石塔崩塌之前，王長順曾經說過，他要馬上趕回村子裡阻止那個姓秦的傢伙，現在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想必他們也早該回村了。

  我馬不停蹄地沿著小路往回村的方向走，卻在拐過幾道彎之後，聽到了一些動靜。

  經過上一回被村里人綁起來的事情之後，我現在草木皆兵，見了人就躲，於是趕緊鑽進林子裡，將身子隱藏在一棵大樹底下，偷偷打量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視線中漸漸走出了兩道人影，彼此湊在一起，低聲交談著。

  我看清楚了來人，發現這兩個傢伙我都認識，一個是曾經被我痛打過一回的陳二巴子，另一個，則是經常跟他廝混在一起的二流子，外號叫大壯。

  這兩個傢伙，偷偷來這兒幹什麼？

  我將身體緊緊靠在樹幹上，偷聽他們的談話。

  「唉，你說秦大師也真的，好好的一個女娃，長得不知有多水靈，味道肯定不錯，就這麼活活燒死，不是太可惜了嗎？」

  大壯手裡抱著一捆乾柴，看樣子，他倆應該是剛剛從山裡拾完柴火回來。

  陳二巴子皮笑肉不笑地盯著他，眼睛裡露出一股邪笑，「怎麼著，你大壯看起來可不像是個會懂得憐香惜玉的主，要不然前年也不會活活把自己婆娘打得跳井了，那女娃可邪得很，我師父說要把她燒死祭山神，你小子可別動歪腦筋！」

  被陳二巴子一通數落，大壯不樂意了，吐了灘口水在地上，「要燒就燒，關老子屁事！不過那女娃看起來應該還沒經過人事吧，不如……」

  大壯話音一落，兩人臉上不由同時露出了淫邪的大笑，陳二巴子拍了他肩膀一下，笑罵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心裡肯定憋著壞，實話跟你說吧，我一看到那丫頭的，下面也癢，等回去後，我先跟師父說說，他老人家要是同意，再帶你去嘗嘗腥也不遲！」

  「嗨，」

  大壯不置可否地搖著腦袋，說你陳二巴子現在咋這麼孬，就這點屁事至於打報告嗎，姓秦的又不是你爹，幹嘛啥事都聽他的？

  「大壯！」

  陳二巴子突然頓住了腳步，眼神很冷地瞪著對方，聲音揚高了八度，「別的玩笑隨你怎麼開都行，但我師父可不能讓你詆毀，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回，再敢胡說，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陳二巴子突然把臉繃起來，嚇了大壯一跳，他啥話也不敢說了，低著腦袋走在後面。

  「好了，我先把這捆柴帶回去，你留下來，在附近多撿撿。」

  陳二巴子見他規矩了不少，這才很滿意地點點頭，用稍緩一點的語氣說道，「你也知道，我師父是全村人的大靠山，有他在，外面的孤魂野鬼才不敢作祟，你小子可千萬別惹他生氣，要不然連我都保不了你！」

  拋下這段話，陳二巴子拎著那捆乾柴走遠了，背影很快消失在了濃霧中。

  「呸，草你媽的！」

  大壯等陳二巴子走遠之後，才沖他離開的方向吐了口口水，一個人自言自語道，「誰不知道你的想法，城裡來的小妞這麼水靈，等你去打完報告，哪還有老子的份！」

  說到這兒，他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眼珠子轉了幾圈，拍著大腿跳起來，「算了，先下手後遭殃，老子憑啥喝你陳二巴子的洗腳水，不如先把那小妞捆進山里，過一回癮再說！」

  我躲在樹後面，將倆人的談話一字不落地停在耳朵里，開始不斷思索，胡同村哪有城裡的姑娘，難不成……他們說的人是徐瑩？

  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我感覺自己額頭上的青筋立馬就要蹦出來了。

  徐瑩不是一隻跟王瞎子他們待在一起嗎，怎麼會落到姓秦的那人手裡的，而且聽這倆個淫棍的說法，姓秦的還打算燒了她祭山神？

  鄉下人愚昧，這點我心裡很清楚，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像胡同村這樣的窮鄉僻壤，大多數人都還不識字，可姓秦的才來村子沒幾天，究竟給村民們灌了什麼迷魂湯，讓這幫人突然間對他如此言聽計從？一個大活人，說燒就燒了？

  當然，最令我氣憤並不是這個，而是大壯和陳二巴子言語中透露出來的、對徐瑩的心懷不軌，第一次讓我對人起了殺心。

  我貓下腰，從地上撿了一塊尖銳的石頭，放在手裡掂了掂，小心翼翼地尾隨著大壯離去。

  這裡的地勢太平坦，如果貿然靠近，大壯很容易就會發覺，而我並沒有絕對的把握能夠放倒他，所以必須等待一個良好的時機。

  當他鬼鬼祟祟地拐出林子，打算往村里摸回去的時候，一個不留神，腳底板踩在一塊活動的石頭上，腳下頓時一個踉蹌。

  「操你媽！」

  大壯彎下腰，把卡在腳上的石頭掀開，而我則眼前一亮，一個助跑猛撲上去，沒有絲毫猶豫，把石頭狠狠砸在了他腦瓜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