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先生姓秦

  我這一吼，村民們立馬就驚著了。

  老家人迷信，對這些事特別忌諱，想起之前的情況，都默不作聲，尤其是陳二巴子，更是害怕得抖了起來。

  二太公在世的時候，替村里幹了不少好事，這幫人大部分都受過他的恩惠，如今當著他還沒冷透的屍體說瞎話，想想，怎麼都覺得那麼可笑。

  「你們不用擔心，他死前是個人，死後就成了鬼，你們何必再敬他。」

  村民一沉默，秦大師又說話了，「如果他敢變成鬼來找你們，我就替大家除了這個禍害！」

  「對，有秦大師在，我們怕什麼！」

  陳二巴子又開始大聲喊了起來，「我提議，直接挖個坑埋了吧，假如周華問起來，大家就幫著作證，說這老東西是自己走進林子裡被野獸叼走的！」

  村民們猶猶豫豫的，又把頭轉向了這個所謂的秦大師，見他在點頭，於是所有人都跟著點頭，「好，就這麼幹！」

  

  我的心徹底冷透了，依次掃過這幫人麻木的臉，感覺人心有時候，真的比鬼還可怕。

  陳二巴子已經招呼村裡的幾個無賴，跟他一起上去搬動屍體了，可他的手掌剛一接觸到二太公的身子，後者就立馬坐了起來，猛然張開雙眼，從喉嚨里吐出幾個冰冷的字，「你會死！」

  誰都沒料到，剛死去的二太公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復活」，陳二巴子更是嚇得「啊呀」一聲，像兔子一樣跳得老高，大喊了一聲，「鬼呀！」

  村民們全都縮到秦大師背後去，嚇得大氣也不敢出，每個人都像做了虧心事的孩子，把腦袋垂到了胸口，不敢看二太公的遺容。

  二太公就這麼坐著，猙獰的臉上浮現出怒容，挨個掃過這些人，又把目光轉移到我身上，「陳凡，有人要害你！」

  啪！

  咽下這段話之後，二太公的屍體又跌到了地上，徹底沒有動靜。

  「這……這這，秦大師你可得替我們做主啊，這老混蛋擺明了是要找我報復啊！」

  場面變得極其安靜，陳二巴子一臉慘白，抓著秦大師的袖口，跟見了親爹一樣。

  秦大師沒有說話，再次走到二太公屍體跟前，從懷裡掏了一張黃符，輕輕貼在他額頭上，轉身對村民吩咐道，「燒了吧，未免夜長夢多。」

  從他這句話中，我就推斷出這個姓秦的，必定是個很有本事的人。

  人死之後，喉嚨里會堵著最後一口陽氣，假如是壽終正寢的，那麼這口陽氣就會被咽下去，而如果有冤屈，就咽不下去，死後就會變成鬼，或者直接屍變。

  普通人受了冤枉，或者跟人吵架，經常會把「我咽不下這口氣」掛在嘴邊，就是指的後一種。

  至於二太公為什麼會死後又突然坐起來，就是因為那股氣在作怪，剛才他用眼睛掃過人群一圈，就是要記住這些人的樣子，代表這幫人全被他「惦記」上了。

  這種情況下死去的人，怨氣特別重，姓秦的肯定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吩咐村民把他的屍體燒掉。

  「哈哈……你們這幫畜生，現在曉得害怕了吧？」

  瞧見這幫人嚇得戰戰兢兢的臉，我心裡一瞬間變得特別痛快，背靠著木樁子，大聲笑道，「你們以為燒了他就沒事嗎，錯了！就算他骨頭化成了灰，也抵消不了心裡的惡氣！」

  我自小跟著王瞎子替人治喪，耳濡目染下，總歸也學到了一點東西。

  二太公死後一定會變成厲鬼，這些人沒一個跑得掉！

  「年輕人，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姓秦的陰陽怪氣地看我一眼，那目光冰冷得就像刀子。

  我一下子明白過來了，村民之所以會這麼針對我，很有可能就是受到了這個姓秦的挑唆，再加上二太公「屍變」的時候還在刻意提醒我，這足以證明，我的卻是被他陷害的。

  「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不知怎的，我現在變得無比平靜，可能因為這幾天經歷了太多事，所以心態也發生變化了吧。

  姓秦的聳聳肩，沒說話，吩咐人把我押回村，至於二太公的屍體，則就地火化，他保證會做一場法事，把二太公的怨氣化解掉的。

  我被帶到了陳二巴子家，鎖進了柴房裡，然後村里人就去處理二太公的事情了，只留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帶著一身的傷痛。

  我體格還算壯實，可也禁不住那麼打，躺在地上的時候，感覺渾身都疼，那根木頭樁子仍舊綁在我身上，讓我連動一下都很吃力。

  好在我事先護住了要害，所以才沒被傷著筋骨，這點疼，忍忍就算了，可心裡的恨，卻永遠磨滅不了。

  這幫村民罵我狼心狗肺，卻不知道自己才是最無恥的人，還有那個姓秦的，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什麼好貨，絕不會像是專程跑來幫村子解決麻煩的，他一定帶有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

  說不定，這屍毒就是他下的，虧村里人骸這麼相信他，以後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我從白天一直待到了天黑，快傍晚的時候，陳二巴子他們才回來，一大幫人簇擁著秦大師，進了裡屋商量事，根本沒人來管我。

  又過了不久，陳二巴子進柴房裡給我送飯，把幾個饅頭丟在地上，像狗一樣招呼我快吃。

  「陳二巴子，看在我倆都姓陳的份上，趕緊放了我，別再作孽了。」

  我沒有去動這些饅頭，而是抬起頭，看著陳二巴子閃躲的眼光說道，「姓秦的不是好人，而你也一定知道些什麼，對不對？」

  姓秦的只不過是個外人，露面的時間也才不過兩天，就能得到所有村民的信任，要說他沒有同謀，我打死都不信。

  「小兔崽子，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思嚼舌根，」

  我分明從陳二巴子眼神里讀到了一絲心慌，可他卻沒有正面回應我，反而用腳踩在饅頭上，惡聲惡氣地說道，「你這個從河邊撿到的野種，也姓陳？我跟你可不是一家人！」

  陳二巴子摔門走了，我從他臉上沒看到一絲悔改。

  入夜之後，村裡的氣溫就變得很冷，我縮在地上凍成一團，本以為不會有人看我了，卻不想那個姓秦的，居然點著蠟燭走了進來。

  「你來做什麼？」

  我勉強蠕動了幾下身子，靠著牆根站起來。

  「我來問你一件事，」

  姓秦的把蠟燭放下，火光映照在他陰晴不定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我聽村民說，有個女孩一直跟著你，她在哪兒？」

  我心裡咯噔一下，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什么女孩，我不知道！」

  「呵呵，陳凡，嘴硬對你可沒好處。」

  他看了我一眼，三角眼微微眯緊，如同玻璃渣子一般犀利。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冷冰冰地說道，「老子不知道有什么女孩，你特麼的快點滾，看見你我心煩！」

  姓秦的嘆了口氣，打量著自己被修得十分光潔的手指甲，面無表情地說道，「看來你是個很嘴硬的人，不過你放心，我有辦法讓你說的。」

  他朝我緩步靠近，手裡抓著一把明晃晃的銀針，冷笑著說道，「這是你唯一的一次機會，待會，就算你想說，我也不樂意聽了。」

  我緊緊注視著他手上的銀針，緊張得渾身都在顫抖，沒想到只會在電視裡出現的審訊環節，有一天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

  他拿著銀針，要對我做什麼？

  我渾身雞皮疙瘩都冒了起來，緊靠著牆根，還麼想好怎麼反抗，屋子外就多出了一股強光。

  「誰？」

  他拿起來的銀針又縮了回去，轉身跑出屋外。

  兩分鐘後，一個白色的身影飄進了小屋，用小刀子割斷了捆在我身上的繩索。

  「丫頭，你怎麼知道我被關在這兒？」

  再次看見徐瑩，我激動得連淚水都要出來了。

  「我一直都跟在他們身後，只不過看見人太多，所以沒等到機會下手救你！」

  徐瑩將我身上的繩索都去掉，白了我一眼，「沒看出來你倒挺硬氣，白天他們這麼打你你都沒吭聲，本姑娘要不是見你還有幾分骨氣，才懶得來救你呢。」

  「謝謝！」

  我看著他，從嘴裡輕輕吐出這兩個字，又把那根大木樁子橫著抱起來。

  「你幹嘛？」

  徐瑩拉著我，往門口輕手輕腳地走出去，見我抱著木樁子，瞪大眼睛說道，「你是不是被打傻了，這根木頭這麼沉，快丟掉！我好不容易才用障眼法把那個邪修騙走，他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沒事，我跑得動！」

  我掂了掂木樁，大概有三十幾斤重，這點分量對我來說，根本不是事。

  徐瑩翻了翻白眼，「真搞不懂你在想什麼。」

  我笑笑，沒有答話，趁她不注意，飛快跑向陳二巴子家堂屋，衝進了他的臥室里。

  正好陳二巴子在小解，正背對著我，對準夜壺灑水，被我一腳踹飛，用木樁子狠狠敲在他腦殼上。

  「王八蛋，我現在就替二太公報仇！」

  我把木樁狠狠杵在他身上，跟搗蒜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