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持槊 (八 中)
2024-06-08 15:44:39
作者: 酒徒
也不怪李旭舉止失態。他清楚地記得,在與自己結隊北返時,紅拂曾經說過女人的生命如春花,若不能絢麗,寧可凋零。這個喜歡在王屋山中花樹下徘徊的寂寞女子,此時身上既然帶著傷,想必也會找一個花多的地方,靜靜地等待人生的歸宿。
他需要儘快找到紅拂,將她帶回家中來。哪怕時一時惹來外人的閒言碎語。如此美麗的生命不應該輕易地凋零,李靖不懂得欣賞,世間懂得欣賞的人有的是!徐茂功、竇建德、劉弘基,這些英傑哪個不強於李靖!
胯下黑風仿佛知道主人心急,奔跑的速度越來越快。侍衛們先前還能望著煙塵追趕,片刻之後,只能看著黑風和李旭的背影搖頭了。好在此地距離軍營不遠,平素巡邏的斥候也不少,因此不必擔心有大隊敵軍通過,威脅到主帥的安全。至於一半個混過長城的敵方奸細,遇到李旭只能算他自己倒霉。論單打獨鬥,至今弟兄們還沒見到自家大帥輸給過別人。
鵪鶉澗位於臨近長城的一處荒山當中,北側有條小溪從山崖上墜落。冬天溪水結冰,半壁山川看上去晶瑩耀眼。春日雪化,則有無數鵪鶉、野雀於溪流上方跳躍。李旭帶領士卒們勘察地形時,曾到過澗頂一次。在那曾經發現了一個不知道荒廢了幾百年的道觀。幾百年滄海桑田,觀前的神獸早已被風吹日曬折騰得看不出原來面貌。道士們種下的桃花卻繁衍成林,橫橫豎豎長滿崖頂。
半路上丟下黑風,旭子把彎刀擎在手裡,徒步攀爬。當年出塞時掌握的登山訣竅還沒有完全忘記,因此待眾侍衛追到山腳下,他的身形已經出現在了崖頂。
殘破的道觀仍在,甬道好像被人打掃過,枯枝敗葉盡去。蔥蘢的雜草下,偶爾露出一兩塊平整的青石,證明這裡曾有人居住過。只剩下兩側門柱的山門,也被人用樹枝重新紮了個門板,虛虛地擋住了訪客前進的道路。見到此景,李旭不覺鬆了口氣,整頓衣冠,然後輕輕地叩打「柴門」。
道觀裡邊沒有回應。幾隻野雀聽到叩門聲,呼啦啦飛起,在夕照中比翼翱翔。晚風吹來片片落櫻,盤旋著繞人不去。幾聲琴韻恰恰隨著花瓣飄舞響了起來,聞之若有餘香。
李旭此時哪裡有雅興欣賞落櫻,順著琴韻尋了過去,果然在道觀北側的花樹下看到了一襲紅裳。仿佛壓根沒有聽到他急促而沉重的腳步聲,花下客低眉信手敘敘而談,聲音時而婉轉,時而歡快,仿佛在追述著一段極其美好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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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居然還有性質在這裡彈琴。不知道大夥到處找你麼?」李旭心頭火起,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對著彈琴者的背影喊道。
他知道那是紅拂,尋常女子哪有她那般本事,背著琴還能跑到這麼高的山崖上來。這一代除了軍營附近外再無人煙,日落後常有野狼出沒,嚎叫聲此起彼伏。若是尋常女子住在道觀,即便不被野獸吃掉,自己也把自己嚇死了。
剛見面就被人斥責,紅拂也不著惱。輕輕一抹琴弦,拂出一聲穿雲裂帛脆響。然後慢慢轉身,笑了笑,低聲說道:「大哥來了。我知道你肯定能找到這裡來的。所以早早地便在此等。老天有眼,落日之前就讓我等到了!」
她說話言語輕柔,含嗔帶怨。宛若一碗加了冰塊的酸梅湯灌入了嗓子,讓人縱使有滿腔怒火也發作不起來。李旭沒想到一向莊重自持的紅拂突然換了如此嫵媚的姿態來面對自己,心腸登時一軟。想到對方身上帶著傷卻不肯醫治,又強迫自己板起臉,裝著惱恨的樣子呵斥道:「既然來了。為什麼不去我家中去。一個人跑到破廟中,難道就為了能多看幾眼風景麼?」
「怪不得人都願意做長兄,原來呵斥人的感覺這麼過癮!」紅拂輕輕搖頭,嫣然而笑,剎那之間,看在人眼裡竟然讓天邊的晚霞都變得婆娑起來。
李旭所見過的女人中,與他初次相逢時都是豆蔻初開年紀。美麗固然美麗,身上卻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澀,初始時即便芳心暗屬,笑容中卻也含著羞。似紅拂這般一笑起來風情萬種的,他平生第一次見到,因此一時間竟看得有些呆了,幾乎忘記了自己的來意。
不行,紅拂肯定被李靖氣瘋了。用力握了我拳頭,旭子逼迫自己再度穩定心神。他記憶中的紅拂不是這般模樣。當時的紅拂美麗固然美麗,卻非常莊重。不像現在這般嫵媚,或者說,絕不肯輕易讓人看到她的嫵媚。而此刻的紅拂卻如同一株花滿枝椏的春桃,伸到人鼻子底下任君採摘。
那不是紅拂,至少不是原來的紅拂。旭子心中又是憐惜,又是難過。他想說幾句安慰的話,撫平對方心中的傷口。又恨自己笨嘴拙舌,平生所學一個字也用不上。沉吟半晌,才喃喃地說了一句,「我不是想呵斥你!只是擔心你的安危。你離開長安這麼久,說是到我這兒,卻連面兒也沒露一下.......」
「大哥真的擔心我?」紅拂收起笑容,用明澈如水的雙眸望著李旭的眼睛追問。
「當然擔心。你是我結義的妹妹麼?」李旭被對方看得心底直發虛,只好宣布敗退。「你身上不是有傷麼?趕快跟我回去找郎中看看。我軍中有幾名郎中,治療金瘡最為拿手。到底是誰傷了你,把他的名字告訴我,待此間事了,我去給你討還公道!」
「多謝大哥!」紅拂抬頭望了李旭一眼,然後又快速把眼皮垂下。「一些皮外傷,犯不得興師動眾的。我自己就能處理!」
話雖然說得輕鬆,轉過身去,卻是一陣輕咳嗽。隨著咳嗽聲,雙肩不斷顫動,宛若風中嬌花。李旭被咳得心頭髮顫,快走幾步上前去,想幫忙捶一下背。眼看著手掌都抬起來了,又下意識地停在了半空中,定了定神,關切地說道:「還說不妨事。不妨事還會一直咳。聽話,你一個女人家獨宿破廟不好,還是跟我回去吧。我家中的跨院剛好有空房間,平時萁兒也有人做個伴兒!」
紅拂背對李旭,用手巾輕抹嘴角。趁著李旭不注意,將已經被血染成了暗紅色的手巾藏入了衣袖。悄然嘆了口氣,她再次回頭,臉上的表情又是調皮,又是失落,「大哥家還有地方麼?我今天早晨可是聽見,你那裡只有兩個位置!」
被人提起閨房私語,李旭立刻面紅過耳。好在對方只聽到了今天早晨他對萁兒的承諾,沒聽到昨天晚上二人的議論。他想解釋一句,跟萁兒所說的話是指自己此生不想再娶別的女人,而不是家中不准女客來訪。但看看紅拂楚楚動人的眼神,又不知道自己那樣說,會不會令對方多心。像紅拂這樣美麗的女子,又何須給人送上門去做側室。如果她想嫁人,天下不知道有多少豪傑要打破頭。
想到這兒,李旭的心神略微清醒了些。寬厚地笑了笑,抱怨道:「義妹你好不曉事。居然偷聽大哥與大嫂的悄悄話。這次就放過你,下次不可再犯了!咱們的交情,我早跟萁兒說過了。你搬到我那去住,她非常高興!」
看著李旭被自己捉弄得暈頭轉向,紅拂臉上的笑意更濃。她本來就生得白皙,傷病之中,膚色愈發晶瑩,就像一塊羊脂美玉雕琢出來的,若握在手中,定然溫潤欲化。即便是李旭這般不解風情人物也覺得晚霞耀眼,幾次將頭微微偏開去,幾次又忍不住將頭擰了回來。
「大哥真是個老實人。難怪婉兒姐姐覺得你厚重可靠!」紅拂再次低聲輕笑,好像根本沒發覺自己方才的舉止看上去有多輕狂。「你家中,我是不會去住的。免得被人說你閒話。我一個走江湖賣藝的風塵女子,無論走到哪,都註定被人看不起的。又何必給你家去添亂!」
說道自己的身份,她的笑聲猛然一滯,頭緩緩低了下去。待再度揚起臉來,眼角已經見了淚痕。
見紅拂落淚,李旭更是手忙腳亂。呆立原地想了半晌,皺著眉頭吼道:「沒有的事兒。你是娘子軍中女將,別人巴結你還來不及,怎會小瞧了你去。況且若論出身,誰的出身高了。劉備還賣過草鞋呢,怎麼沒見人瞧不起他? 再說了,這大戰在即,每個人是生是死還說不定呢,哪有功夫嚼舌頭根子?!」
「大哥就是大哥,永遠與世人不同。」紅拂靜靜地聽完李旭所說每一句話,然後幽然點評,眼淚滾滾而落。
「也沒什麼不同的。我當年就是個出塞販貨的。劉弘基是盜馬賊。竇建德是山大王。天下雖然大,真的含著金勺子出生的有幾個?若是凡事都論個出身,那大夥就都沒法活了!」李旭擺擺手,憤然道。
在那一瞬間,他理解了紅拂為什麼如痴如狂。無論哪個女子為了一個王八蛋等上十年最後卻被始亂終棄,估計心裡也不會比紅拂好受。所謂大義滅親,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其實李靖當年向紅拂求婚,只是為了騙對方幫他逃離虎口。一旦逃出了楊素府,紅拂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想當年徐茂公為一巨商之子,都不敢娶一個胡女讓家族蒙羞。作為韓擒虎的外甥,大隋最有名的兩個才俊,李靖肯低頭娶紅拂才怪。
那堵當年曾經橫亘於自己與豪門之間的牆,如今正壓在紅拂心上。李靖不會娶她,不是因為她品行不端,不是因為她長相不正,不是因為她對婚約不忠誠。而是因為,她的出身於奴婢,出身於風塵,而李靖縱然再落魄,也是世家公子!
當年紅拂像自己說起這段婚約時,旭子心中就隱隱約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如今前後一對照,終於將其中貓膩全部相通了。韓擒虎的外甥了不起不是,楊素親口讚譽的才俊不是?那李密還是世襲的蒲山公呢,不照樣被老子打得滿地找牙?
看著紅拂微微聳動的肩膀,再想想自己多年來所受的白眼。一股同仇敵愾的感覺在心中油然而生。不再被禮節所囿,他上前一步,伸手拉住紅拂的胳膊,「你也別再難過,我娶你!我娶你!萁兒一直勸我給她找個姐妹,如果你不嫌倉促,我明天就可以娶你過門!」
「大哥就是大哥!」紅拂掙扎了一下,沒有掙脫,緩緩地將身體靠在了李旭胸口。一股刀扎般的感覺瞬間傳遍旭子全身,讓他不能呼吸,不能移動。也不知道過了久,也許只是匆匆一瞬,也許是幾百年。抽噎中的紅拂慢慢收起眼淚,笑著說道:「謝謝大哥。跟你一道說會兒話,小妹心裡好受多了!」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從不反悔。跟我回家,我娶你。今晚就遣人下聘!」李旭挺直身體,鄭重承諾。
「大哥真傻!」紅拂又擦了把淚,笑著回應。「大哥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
「我是笨了點兒!」李旭呵呵傻笑。他弄不明白紅拂到底什麼意思,只覺得對方的神情不像先前般憂傷,舉止也不再透著瘋狂。「我不懂女人心思,但我也不會傷害你!」
「但能做大哥的女人,都是幾輩子修來的福緣。」紅拂笑了笑,宛若梨花帶雨,「我還是做你妹妹就好了,做你妻子福分,我不敢求!」
「那也行。無論如何,先回家去吧。到我家裡,沒人再敢傷害你!」李旭楞了一下,然後長長嘆了口氣,勸告。他明白,從始至終,紅拂都沒想過嫁給自己。她僅僅需要一個證明,證明一個自己不是送上門也沒人肯娶的棄婦。證明不是自己輕賤,而是某些人瞎了眼睛。
「先不急。我想再看一會兒晚霞!」紅拂展顏一笑,宛若梨花帶雨,「啊,我還給大哥帶了禮物!」她忽然又活潑起來,少女般雀躍著說道。轉身跑到琴凳旁,撿起一個綢袋,揚手丟了過來。
李旭是個能為別人的快樂而快樂,為別人的煩惱而煩惱的人。見紅拂恢復了正常,雖然求婚被拒,心情也變得輕鬆。一邊解捆在綢口袋上的皮繩,一邊嗔怪道:「你這古怪妮子,來了就來了,又何必帶禮物。」
「怕大嫂怪我不懂禮節唄!」紅拂調皮地伸了伸舌頭,毫無芥蒂地站到了李旭身側,拉著對方的手,與他並肩坐於花樹之下,琴凳之後。「這是帳本,突厥武士支取糧草的帳本。我費了好大勁兒才偷來的,大哥,你看有用麼?」
李旭聽得心裡一驚,側頭再看紅拂,目光中充滿了難以置信。「你偷帳本做什麼?你竟然一個人去了塞外?怪不得你會受傷?趕快跟我回去,我找郎中幫你療傷!」
「大哥不是跟我說過,看糧草支取情況,就能推斷敵人數量麼?」紅拂沒有起身,而是把肩膀輕輕靠在了李旭肩頭。仿佛對方就是自己的親生兄長般,可以放心依賴。「我不懂帶兵,臨陣殺敵也未必能殺得了幾個。所以就去草原上轉了一圈。骨托魯身邊有四十幾個部落追隨,哪個部落突然多一個擠奶的女奴出來,也不會有人留心!」
「胡鬧!」捧著沉甸甸的帳本,李旭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突厥人及其追隨者的具體數量對他來說其實不是非常重要。但他卻能感受到紅拂拳拳的心。古語云,最難辜負美人恩。而美人給予他的恩情,卻不是一夕之歡,而是實實在在的幫助與尊重與幫助。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任性了些。但紅拂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心裡十分高興。你既然是我大哥,我這個妹妹總不能什麼也不干,被人看扁了不是?」紅拂輕輕伸了個懶腰,低聲解釋。
此刻天邊夕陽已沒,晚霞將最後一縷日光照在周圍的桃樹上。照得整個桃林如有野火在燒。山風吹過,片片殷紅殷紅的花瓣便紛紛洋洋灑落下來,仿佛天地之間降了一場紅雨。望著天地間燃燒不息的烈焰,紅拂清清嗓子,低聲吟唱道:「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聲音婉轉柔媚,中間夾雜著低低的嘆息,宛若細雨灑過浮萍,又像一個久病的少女在寂靜地後院裡欣賞自己早逝的芳華。
眾親衛氣喘吁吁地爬上山頂,剛好聽見一曲清哥從林間傳來。一時間竟忘了挪動腳步,站在桃林邊緣,默默想道:「怪不得大帥發了瘋般找她。能擁有如此歌喉女人,不用見面,光聽上一曲,也抵得上小半座城池了。
眾人均覺驚艷,坐在紅拂身邊的李旭卻聽得心裡發涼,拉起對方的手,輕輕拍了拍,微笑著再次勸道:「天馬上就黑了,咱們還是回去吧。改天,咱們在府裡邊慢慢聽你唱歌!你嫂子拂得一手好琴,剛好可以配上你這幅歌喉。」
「這歌,我是不會在高牆裡邊唱的!」紅拂笑著搖頭,「大哥有所不知,我小的時候就被關在一座府邸里,天天被逼著唱歌跳舞。所以,一看到高牆上四角的天空,便唱不出什麼歌來!」
「那就找個春日,咱們到溪邊唱。再不,找個陽光好的日子,咱們到這裡來,一邊賞景一邊唱歌!」李旭心裡著急,溫言哄勸。他不是不解風情,而是從紅拂的喘息聲中,聽到了一種枯竭的味道。這是生命和精神都將油盡燈枯的人才呈現的病態,這麼多年刀頭打滾,旭子對死亡的氣息無比熟悉。
「桃花今天開,也許明天就敗了。」紅拂笑了笑,繼續搖頭。「這世間,哪有永遠的花開呢。我的傻大哥!」
「今年謝了,明年還會再開!」李旭強忍著胸口的痛楚,低聲回應。
「明年花下是誰,哪個能料得到?」紅拂嘆了口氣,微笑著站起身。「不若且盡今日之歡!」
說罷,她俯下身,在琴上輕輕撥弄了一下。然後從琴凳下拿起常用的佩劍,緩緩起舞。「我當年一直想嫁給個英雄,他可以帶著我,不再過那種高牆後被人當玩物的日子。所以藥師向我求婚,我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他!」
一邊敘敘地說,她一邊抖動手中利劍。地上和天空中的落櫻立刻被帶了起來,伴著她的舞步肆意盤旋。
桃林外的侍衛們早已看得傻了。一個個張大嘴巴,無言喝彩,也不敢打擾。李旭有心衝過去,強迫紅拂停止舞步。卻又怕舞步一停下來,對方的生命也宣告終止。呆坐在桃樹下,任落花滿襟,淚涌滿眼。
「所以,他想殺我。我卻一點也不恨他。如果不是他慫恿我離開,我恐怕早死在了高牆之內!」紅拂笑著訴說,好像在說一個跟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有著一日大哥見了他,也不要難為他。四十多歲的人了,枉自擔負了虛名,事業卻半點無成,想必他也著急得很!」
「我不會難為他。你也不必再記得他。過去的都過去了。年年花謝,年年花還要開!」李旭輕輕抹了抹眼角,大聲回應。
「大哥就是會說話。雖然大哥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大哥,你知道麼,我很開心你能猜到我在哪裡!」紅拂笑著回眸,瞬間,仿佛全部活力又回到了她身上。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她邊舞邊歌,邊歌邊舞,仿佛整個人已經與歌聲合二為一。滿山落櫻也宛若有了生命,伴著歌聲,伴著劍光,翩翩流動。
「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疊韻過後,歌聲突轉激昂明快,然後伴著一聲劍鳴,落櫻與紅影沖天而起,從山澗上方直墜而下。
李旭持刀而立,不去攔,亦不去呼喊。直到四野里的歌聲裊裊斷絕,才晃了兩晃,哇地吐出一口血,軟軟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