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離開

  葉奚擰眉間，大導演已經護著他朝停車場走，娛記們見狀連忙想要追堵過去，卻被中途冒出的一群保鏢強行攔在了後面。

  上車前，她轉頭朝不遠處望去：「你領個獎，帶了這麼多保鏢？」

  秦忱牽著她從後門上車，緩聲解釋：「臨時借主辦方的人一用。」

  主辦方？

  

  葉奚眨一下眼，原來是……

  嚯，秦導的面子果然夠大。

  房車開出會場後不久，助理打來電話問：「姐，你跟秦導走到哪兒了？」

  聽對方一副小心翼翼的口吻，葉奚挑眉：「幹什麼，是不是又忘了什麼東西在會場。」

  電話里默住兩秒。

  小棠深吸了口氣，主動交代事實：「半小時前我說肚子痛要先回去，其實是接到宋音正在搶救的消息急著趕去醫院，菁姐讓我暫時不要告訴你，等頒獎典禮結束後再……」

  葉奚聽完，呼吸一靜。

  沒有功夫去計較經紀人瞞著她的事，她握著手機，嗓音發緊：「為什麼會搶救，下午人還好好的，宋音現在情況怎麼樣！」

  「不樂觀，醫生說病情發生了轉化，可能要做第二次手術。」

  第二次手術……

  葉奚深深皺起眉，恍惚間聽到秦導吩咐司機調頭去市中心醫院。

  二十分鐘的車程，她一直緊抓著手機，時不時埋頭在微信上詢問助理情況。

  車內安靜至極，他團隊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從女神身上無形散發而出的焦灼與擔憂。

  葉奚呆呆望著窗外，腦中迴蕩起助理剛才在電話里的話。

  小棠說：「宋音白天的狀態太過反常，根本不像是一個剛做完手術的病人該有的樣子，老一輩有句俗語叫『迴光返照』，其實我們早該做好心理準備。」

  所有人都知道反常，但又有誰會真的願意往那些不好的方面想。

  此時已過凌晨，本就困頓的身體，因為剛剛那通電話，一下子變得愈發疲憊無力。

  街道兩邊，路燈投下的光影一排排划過后座，後半段路程，葉奚閉眼靠在秦忱的肩上，手機安靜，再無消息傳來。

  抵達醫院，男人裹住她小手的掌心微動，她慢慢睜開眼睛。

  外面夜黑風冷，秦忱拿過旁邊的羽絨服給她穿好，領口處拉到最高，摸了摸她頭髮：「我跟你一起上去。」

  葉奚抬眸看他：「你說宋音會不會有事。」

  她對那女孩的感情秦忱看在眼裡，從一定程度來講，宋音不僅於葉奚意義非凡，對他而言，也更是應該感恩的人。

  但很多時候，命運不會總按照常理出牌，它最擅長的，就是給你留下意外與傷痛，甚至有些遺憾，這輩子都無法釋懷。

  秦忱沒說話，只牢牢牽著她的手下了車，這會兒夜空已經放晴，因為有霧氣，周圍視野的能見度依舊很低。

  剛走兩步，一陣冷風拂過，雖然裹著厚厚的長款羽絨服，但葉奚還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冷戰。

  停車場兩邊的棕櫚樹被夜風吹得沙沙作響，秦忱伸手攬住她肩膀，將人往他身側靠了靠，此時枝葉深處，一隻蝴蝶扇動黑色的翅膀，逆著風向，從棕櫚間艱難地朝停車場飛來。

  葉奚注意到蝴蝶的時候，整個人毫無意識便停在了原地，眼神凝滯，一動不動地看著它一點點靠近自己。

  蝴蝶宛若羽毛般，輕輕落在葉奚臉側的帽沿上，黑色翅膀微微顫動，在這嚴冬夜晚，仿佛在努力燃燒著最後一絲微弱的力量。

  她不敢呼吸，角度原因看不清它的全貌，但淺淺的餘光里，卻能感受到它是那樣的美麗而虛弱。

  夜風裡，葉奚緩緩抬起手，想要用手指去觸碰它的翅膀，指尖快要靠近時，蝴蝶再次扇動著翅膀，離開了帽沿。

  這次，它是順著風向，去的決絕，很快，便消失在了不遠處的棕櫚叢中。

  葉奚心裡鈍痛，不知覺間捂住沉悶的胸口，變得有些呼吸困難。

  凝神間，手機鈴聲劃破寂靜的夜晚，看到來電顯示跳動著助理的名字，她連忙接起。

  電話里先是一陣難耐的沉默，然後，小棠沙啞抽泣的聲音傳來：「姐，宋音走了。」

  走了……

  短短几字，從那頭傳進她耳朵里，仿佛經歷了千萬光年。

  葉奚握著手機的手無力垂下，雙目失神，渾身僵住。

  電話里助理擔憂地喊了她幾聲，沒收到回復便隨之掛斷。

  冷風陣陣，葉奚宛如一尊喪失生命的雕塑，目光凝視著前方住院大樓，步子定在原地，甚至連邁出一步的力氣都沒有。

  見她這般樣子，秦忱心疼地將人攬入懷裡，大手輕撫著她後背，聲線低啞：「葉奚，想哭就哭出來。」

  男人溫熱的呼吸，帶著沉緩的重量從頭頂落下來，那刻她終究徹底破防，淚水從眼眶漫出，順著臉頰一顆顆滾落進領口，激起心底一片冰涼。

  蝴蝶出現的時候，其實葉奚心裡就已經有了預感。

  「如果只剩最後一刻，我會化作蝴蝶，去現場看我女神手捧獎盃最美的樣子。」

  宋音當天的話還深深印在她腦子裡。

  小姑娘沒來得及看自己偶像站在領獎台上，所以如果能從會場過來的再早一點，是不是可以見到她最後一面。

  而不是像剛才那般，艱難地逆著風飛過來，與自己告完別，又決絕地離開。

  這次，她是真的走了。

  生命消逝於塵埃，而把名字永遠留在了葉奚心裡。

  當晚，舅舅將宋音生前封存好的信親手交給了葉奚。

  落款日期，是前一天晚上八點，當時正值金棕頒獎的開幕時間。

  僅有幾行字，一句告別，一句寬慰，一句祝福，字裡行間帶著似有預感的解脫，語氣平靜坦然，什麼都有，只唯獨沒有不舍。

  後來在宋音的葬禮上，蔣心說，在確定手術時間的那晚，宋音很害怕，害怕自己挺不過去，沒能有機會跟大家親口說再見。

  但第二天醒來，她卻更加茫然無措，一直自言自語，說如果自己出現什麼意外，老天一定要拿走她的生命，那麼無論怎樣都要拼盡全力地挺過凌晨十二點。

  聽著她自暴自棄的話，蔣心頓感有些無力，問她為什麼會這麼想。

  猶記得當時，宋音雙腿曲起坐在床上，輕輕偏過頭，望著窗外陰沉的夜幕，露出微弱一笑。

  因為當晚是金棕頒獎典禮的日子，她不想在女神獲獎的這天，也是她忌日，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