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趙筱漾垂下頭看書本，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她抿緊了嘴唇，臉上火辣辣的燒。

  放學鈴聲響起，趙筱漾把小禮品裝進大禮盒裡，拎起書包甩到肩膀上。

  「那些東西扔了。」周錚蹙眉，「別拿。」

  趙筱漾抱起來大步走出教室，沒理周錚。

  蔣旭然轉頭看周錚，「晚上出去吃飯麼？我請客。」

  「不去。」周錚起身拎起書包，凜步往外面走，「晚上有事。」

  蔣旭然長出一口氣，覺得孤獨，靠回座位沉默片刻。拿出手機打給王昊，很快那邊就接通，蔣旭然說，「晚上一起吃飯？」

  

  「有事。」王昊說，「不跟你說了，我這邊很忙。」

  電話匆匆掛斷，蔣旭然：「……」

  趙筱漾在校門口停住腳步，雪下的很大，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世界。呼吸間白色霧氣落入空氣中，趙筱漾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蹬著三輪車的環衛工阿姨過來，趙筱漾把箱子打開取出蔣旭然和班長的蘋果，其他的送過去，「阿姨，您要麼？」

  「謝謝。」

  「您客氣了。」趙筱漾規規矩矩把箱子送給環衛工人，轉身往公交站台走。積雪很厚，地上打滑。放學校門口很多人，男生女生追逐著狂奔而去，趙筱漾拉上圍巾戴上帽子，走向公交站台。公交車還沒到，她靜靜站著。

  身邊走過來一個人，鞋子踩到積雪上發出咯吱聲。六點，暮色沉沉，路燈亮起，身邊人的影子被拉得頎長。公交車到了，趙筱漾要上車手腕被拉住，她迅速回頭撞上周錚漆黑的眼。

  「不是這趟。」

  「啊？」趙筱漾嗓子有些干，猛地抽回手，「車要走了。」

  「去看電影，你答應我的。」

  趙筱漾的腳硬生生剎住，她把手裝進口袋轉頭和周錚對視。

  「別告訴我，你忘記了。」周錚黑眸冷下去，蹙眉，「趙筱漾。」

  「沒有。」趙筱漾又走回公交站台，不過和周錚保持著兩米的距離。公交車開走，拉走了一批人，站台顯得空曠。

  又有人跑過來，趙筱漾和周錚各占一邊。周錚單手插兜，斜靠在一邊的柱子上，神情漠然，懶懶靠著。臉上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周錚冷著臉的時候，看起來很兇，方圓一米，沒有一個人站，退避三尺。

  終於等到了他們要坐的公交車，趙筱漾先走上車，人群擁擠，她很不喜歡和人接觸。剛要避開，就聞到熟悉的草木清香，視線內骨節分明的手指越過她刷卡，低沉男音在沈鷗道，「兩個人。」

  周圍都是德順的學生，趙筱漾怕被人看穿端倪。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走到靠窗的位置站定。

  車子顛簸，窗外徹底黑了下來。趙筱漾看著玻璃，猝不及防跟周錚漆黑的眼對上，他一直在看自己。趙筱漾心跳飛快，手心裡有汗，但她沒移開眼。他們在玻璃倒影里對視，誰也沒有說話。

  有人下車，有人上車，周錚擋在她後面，把她隔在一個安全的範圍。

  到了世貿廣場站，他們下車，周錚抬起手腕看時間，「還有一個半小時開始，可以吃完飯過去，你想吃什麼？」

  到處都是賣蘋果賣花的，趙筱漾握著書包帶，轉頭看周錚，「你想吃餃子嗎？」

  周錚注視著趙筱漾，第一次約會吃餃子？他之前預算最差是日料，趙筱漾竟然提出吃餃子？

  「我搜下。」

  雪下得下大，很快周錚頭髮上已經有了積雪，他冷冽沉刻的五官在燈光下，格外俊美。似乎沒搜到地址，他皺眉按著手機打電話。

  趙筱漾轉頭看商場璀璨的燈，想叫周錚別找了，吃什麼都行。

  「姐姐，買一枝花吧？」

  趙筱漾的袖子被拉住，她轉頭看到個小女孩，小女孩的臉凍得紅撲撲，她連忙拿錢包，「多少錢。」

  「二十。」

  趙筱漾的手一頓，隨即取出一張二十遞給她，「要一支。」

  女孩子歡快的跑走了。

  「附近有一家店。」周錚走過來看到趙筱漾手裡的花，他就打個電話的時間，誰又給趙筱漾送花了？日子沒法過了，「哪裡來的？」

  「給你。」趙筱漾把花遞給周錚。

  周錚：「……」

  「我買的。」趙筱漾強行把花塞給周錚，紅色玫瑰，邊緣已經枯萎泛黑，廉價的塑料紙包裹在外面。「不然就隨便吃點東西。」趙筱漾說，「外面太冷了，我們去商場裡面吧？」

  周錚拿著玫瑰，還蒙著。遲疑幾秒，點頭。進了商場，周錚一把抓住趙筱漾的手，「八樓，去吃法國菜。」

  「你鬆手。」趙筱漾掙扎，「不是說好在外面不要這樣嗎？」

  周錚停住腳步，回頭凌厲目光直視趙筱漾，一字一句道，「你說的是：不要在學校拉手，現在是學校麼？」

  趙筱漾：「……」

  「不是。」周錚強勢又霸道，握住趙筱漾的手進電梯，「那條就不算。」

  吃什麼餃子，趙筱漾都送玫瑰了，他再去吃餃子就是傻子。

  八樓西餐廳逼格很高，大廳還放著鋼琴，穿著西裝的鋼琴師坐在那裡彈奏。偏暗的燈光，裝潢非常高級。趙筱漾的手心裡有汗，周錚捏了下她的手，趙筱漾倏然抬頭。

  服務生優雅的帶他們走向靠窗的位置，趙筱漾還盯著周錚。周錚高挑挺拔，天生華貴，他的自信趙筱漾這輩子都學不來。

  趙筱漾坐下，周錚幫她點餐。

  高腳水晶杯里倒著橙汁，趙筱漾喝了一口。周錚把玫瑰花放到桌子上，拍了一張照片修飾調整濾鏡審視幾遍才發到朋友圈。

  一分鐘後，王昊回覆：「筱漾妹妹送的嗎？」

  周錚慢條斯理地喝橙汁，冷哼，那當然。女朋友送的玫瑰，你們有麼？一群單身狗！

  陳默回覆：「學校門口五塊錢三支。」

  周錚沉下目光，骨節分明的手指飛快滑動手機屏幕。直接把陳默拉入黑名單，單身狗的嫉妒，哼。

  趙筱漾看看手機里那張照片裡的玫瑰，再看看面前蔫了吧唧的花，半晌，抬頭看周錚，「你的手機拍照。」她斟酌用詞，道，「有些失真。」

  「我們倆用的是一款。」周錚提醒她。

  趙筱漾打開攝像頭，發現拍出來還是蔫了吧唧，「你是怎麼……」趙筱漾停頓了一下，才說，「拍的那麼艷麗？好怪。」

  「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但不是這枝花。

  「好看就成。」

  菜送上來，周錚嫻熟的切牛排，在趙筱漾動手之前，把切好的牛排送到趙筱漾面前，注視著趙筱漾，沉道，「我喜歡。」

  周錚皮膚白皙，身材修長，五官又格外的英俊，穿著淺色毛衣坐在對面。鋼琴流淌在空氣之中，他在這樣的背景下，高貴的仿若童話里走出來的王子。

  趙筱漾的臉微熱，放回手機。鮮嫩多汁的牛排，香濃的奶油蘑菇湯。趙筱漾第一次吃西餐，味蕾的衝擊顛覆了她對西餐的全部想像。

  他們的時間很趕，從餐廳出來就八點了，兩人飛快的往電影院趕。出了電梯，周錚拉著趙筱漾往前走，趙筱漾忽然聽到哭聲，她停住腳步，「等會兒。」

  「怎麼了？」

  趙筱漾掙脫周錚的手飛快的跑向步行電梯，一把拉住個穿藍色羽絨服的小孩。小孩大概有六歲，金髮碧眼。哭的滿臉淚，剛剛他掛在步梯邊緣，非常危險。

  「你爸媽呢？你不要去那裡，很危險。」

  小孩張嘴是英文，趙筱漾頓了下，結結巴巴的開口，「What……about……your parents」

  小孩還在哭，趙筱漾憋得臉通紅，她從來沒跟人真正的口語交流過，「What's……your……your name?」

  小孩哇地大哭。

  趙筱漾急的大腦一片空白，「My name is……」

  肩膀上多了一隻手，趙筱漾抬頭看到周錚，周錚蹲下去平視小孩，周錚的英語流暢的多。最主要的是他敢說，在他的感染下，趙筱漾也漸漸不磕巴了。小孩叫埃里克，今年六歲，跟爸爸出來走丟了。

  「要不你先去看電影，我送他去服務台找爸爸？」趙筱漾怕周錚發脾氣，說道，「他找到爸爸，我就來找你。」

  周錚拎住熊孩子的衣領，握住趙筱漾的手，「一場電影而已，不行就等下一場。」

  趙筱漾和周錚到一樓服務台就看到個同樣金髮碧眼的中年男人正在跟人費力的交流，埃里克掙脫趙筱漾的手飛奔過去，「Dad！」

  趙筱漾轉頭看周錚，呼出一口氣。心還跳的飛快，她學了這麼多年英語，第一次跟人口語交流，艱難到了極點。

  中年男人快步走過來，用蹩腳的中文道，「謝謝你們送埃里克過來。」

  男人格外熱情，再三道謝。趙筱漾和周錚脫身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場三十分鐘。

  兩人從後門進去，看這場電影的人很少，他們怕打擾僅有的那幾個人，就找了很邊角的位置坐下，周錚特別慎重地把那支花瓣都快掉完的玫瑰放進書包里。

  手機響了一聲，趙筱漾拿起來看到蔣旭然的信息，「平安夜快樂！」

  趙筱漾對平安夜沒什麼感覺，就是一個與她無關的節日，但還是禮貌的回覆，「平安夜快樂！祝你每天都快樂。」

  溫熱的呼吸忽然落在耳邊肌膚上，趙筱漾立刻抬眸。周錚的臉近在咫尺，他懶懶的斜坐在，昏暗的空間，一雙眼黑的發沉。「趙筱漾，以後的每一個平安夜，都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