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周錚拎著蔣旭然的衣領按到了牆上，目光兇狠，「蔣旭然，你再說一遍。」

  「是不是所有人都得聽你的？你是誰？」蔣旭然提高聲音，隨即劇烈的咳嗽。「你唯我獨尊慣了，就真以為自己是皇帝？你渾身都是光環，你想過其他人嗎？」

  「錚哥！」王昊死死抓著周錚的手，「你冷靜點，你不要跟旭然打架。旭然跟我們一樣，你不能動手。」

  

  「我是跟你們不一樣，我是可憐的病人！」

  「蔣旭然！」王昊回頭，眼睛赤紅，「你閉嘴。」

  周錚撥開王昊，「蔣旭然，我看你現在腦子有病。」王昊怕周錚一拳打死蔣旭然，回頭沖樓上喊道，「趙筱漾！」

  趙筱漾跑下樓就看到周錚抓住蔣旭然的衣領，蔣旭然比周錚矮又病弱。她腦袋一蒙，衝過去握住周錚的手臂，「周錚？你們幹什麼？」

  周錚漆黑沉重的眼看向趙筱漾，趙筱漾頓時覺得頭皮發麻，她硬著頭皮也有些憤怒，周錚是想打誰就打誰麼？「你連你的朋友都打？」

  「你擋在他前面？」周錚開口，嗓音很沉。

  趙筱漾還攥著周錚的手腕，她清楚的感受到周錚的力量，這隻霸王龍從來都不是善類。那隻手剛勁有力，趙筱漾不能撼動半分，「你不能打人，你不能不講道理！」

  「不講道理？」周錚冷嗤，「有意思啊。」他鬆開蔣旭然，抽紙狠狠擦了擦手，轉身大步走出了門。

  巨大的關門聲響，蔣旭然靠在牆上扯了下嘴角。趙筱漾連忙回過神，問道，「蔣旭然，你怎麼樣了？沒事吧？需不需要去醫院？」蔣旭然盯著趙筱漾，片刻狠狠抹了一把臉，推開趙筱漾快步上樓。

  趙筱漾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們突然鬧了起來，周錚發脾氣的樣子很可怕。趙筱漾想回去了，她不想在這裡。

  王昊垂下手，在原地走了兩步，一腳踹翻了椅子，惡狠狠地罵了一句。

  蔣旭然眼裡他就是這樣的？他其實比蔣旭然還小一個月，就因為蔣旭然身體不好，一直遷就著蔣旭然，可蔣旭然罵他是狗。

  「王昊？」趙筱漾被嚇到了，「怎麼了？」

  「沒事。」王昊又扶起椅子，走到客廳撿起周錚的外套遞給趙筱漾，「你拿起給錚哥，今天這事兒不怪錚哥，是蔣旭然自己——他過了。」

  趙筱漾看著王昊，王昊扯了下嘴角，抬起下巴，「這麼冷的天錚哥穿襯衣出去，你也不擔心他生病？高原地區感冒很容易引起肺水腫。」

  趙筱漾接過衣服轉身快步出門，她不想去找周錚，可王昊也說的有道理，如果周錚生病了。在這裡出事，她能心安理得把自己撇清？

  趙筱漾打周錚的電話，沒人接。

  度假酒店非常大，趙筱漾先跑到出口問保安，保安說周錚沒有出去。她又折回湖邊找，寒風呼嘯，她才意識到冷。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來，凍的手指發僵。穿過拱門忽然看到周錚，湖面上長長的木棧道，周錚趴在欄杆上。白襯衣在風裡翻滾，細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煙，菸頭被風吹的猩紅。

  他偏瘦，黑色長褲勾勒出筆挺修長的腿，有一些單薄。陽光下，腕骨泛著冷光。

  趙筱漾走過去僵硬地把衣服遞過去，「給你。」周錚掐滅煙才回過頭，居高臨下審視趙筱漾，趙筱漾穿著淺粉色毛衣，白皙纖細的脖頸，臉也白。一雙大眼格外靈動，周錚蹙眉，「不冷？」

  「給你送完衣服我就回去。」說著趙筱漾就打了個噴嚏，周錚把菸頭扔進垃圾桶，大步上前。趙筱漾往後退，後腰撞到欄杆上，周錚一把拉過趙筱漾。抽走她手裡的衝鋒衣就穿在趙筱漾身上，強行把趙筱漾的手臂塞進袖子裡，拉上了拉鏈。

  「穿著不准脫。」周錚退開一些，「陪我待一會兒。」他趴在木欄杆上眺望遠處，目光沉遠，趙筱漾聞到衣服上很淡的香氣，溫暖漸漸升騰，她僵直地站在周錚一米遠的地方。

  從這裡可以看到玉龍雪山的山頂，白茫茫一片在雲中在湛藍的天空之下。

  「我很霸道嗎？」周錚問。

  趙筱漾轉頭看到周錚的側臉，周錚的五官俊美又銳利，有種侵略性的強勢。少年的喉結淺淺的，白的一塵不染。高不可攀。

  你對你自己沒有一點數麼？

  周錚沒得到回答，蹙眉注視趙筱漾，「很霸道？」

  趙筱漾摳了下木欄杆，「你回不回去？」

  「你覺得我很不好相處？」

  趙筱漾又打了個噴嚏，瞬間鼻涕就出來了，她捂著臉去找紙。周錚取出紙遞過去，怒火熄滅了。

  趙筱漾擦的鼻子通紅，悶聲悶氣，「你回去嗎？這裡若是感冒的話很可怕。」

  周錚陰沉著臉，趙筱漾還是怕他，越過趙筱漾凜步就走，「回去。」

  兩人一前一後往回走，風吹的周邊樹葉嘩嘩作響。到門口先撞上王昊，周錚說，「你出來幹什麼？」

  「旭然走了。」

  「什麼？」

  「我打電話給董阿姨。」王昊的眼睛還有些紅，被最好的兄弟那麼罵，他很委屈。到底還是個十六歲的少年，多成熟也還是個孩子。他狠狠擦了一把臉，抬頭，「錚哥，我們是兄弟，我不是誰的狗。」

  周錚攬著王昊的肩膀帶進了門，「我知道，打電話吧，別露太多情緒。」

  王昊難受極了，他是真心把周錚和蔣旭然當兄弟，他捂著臉深吸一口氣，才緩和情緒撥下蔣旭然母親的電話。

  周錚進房間拿起外套穿上，王昊那邊已經打完了電話，走過來垂著腦袋坐到沙發上，失魂落魄。

  「董阿姨怎麼說？」周錚問。

  「她說她聯繫旭然。」

  下午三點蔣旭然的媽媽就到了麗江，跟周錚碰面後，就直接去找蔣旭然了。蔣旭然住在古城附近的酒店，董阿姨跟人碰面後又跟周錚和王昊發簡訊感謝。這一天，哪裡都沒去成。

  周錚一直沒說話，趙筱漾埋頭寫作業，整件事她也聽明白了，也知道蔣旭然的媽媽已經過來，那就是沒事了。傍晚時分王昊建議去束河古鎮，趙筱漾小胳膊扭不過兩條大腿，被拖出了酒店。王昊這個人沒心沒肺，難過了一天，吃完火鍋就滿血復活。

  「我訂了明天的車，我們三個去玉龍雪山。」

  趙筱漾：「……」

  周錚：「……」

  周錚遞給趙筱漾一瓶酸奶，趙筱漾別彆扭扭地接過喝了一口，「你真的要去？」

  「山之巔，第三國，離天堂最近的地方。」王昊打開脖子上的相機，蹲下去給一盞燈拍照，他拍的專注又嚮往，「你知道殉情谷嗎？」

  趙筱漾對這種東西不嚮往，她也沒有冒險精神，她不覺得死亡浪漫。死亡，就是永遠的分離，是永別。

  「純粹的愛情，不摻雜世俗。」

  趙筱漾抱著冰涼的酸奶瓶子，舔了下嘴角，覺得王昊言語放蕩又不切實際。

  「相愛男女穿上漂亮的衣服，相約雪山共赴理想國，聽上去是不是很浪漫？」

  「理想國是什麼？」趙筱漾突然開口。

  「就是想要的一切，那裡沒有疾苦沒有病痛沒有分離只有永遠的幸福。」

  「就是不想付出，得到所有的意思？」

  王昊怔住，趙筱漾又喝酸奶，她很喜歡這裡的酸奶，「死亡是最容易的，其他的都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能達到。」

  王昊：「……」

  王昊站起來盯著趙筱漾，「你怎麼可以這麼理解？趙筱漾你也太可怕了，你一點都不浪漫！」

  趙筱漾抿了抿嘴唇，低聲說，「所謂理想，不過是合理的夢想。不合理，算什麼理想？」

  周錚單手插兜，嘴角上揚，抬起冷厲的下巴，「是這個道理，不合理扯犢子呢？」

  趙筱漾：「……」

  這兩個人簡直沒法溝通，王昊在這個浪漫的地方風中凌亂。

  古城過了九點就進入深夜，他們打車回去。第二天要早起爬雪山，早早地休息了，凌晨時分，趙筱漾睡得迷迷糊糊手機響了一聲。她從床頭翻出手機，看到一條簡訊，「你沒加我的微信。」

  什麼啊？微信是什麼東西？趙筱漾把手機扔到一邊，周錚發什麼神經？霸王龍又改名叫神經龍了嗎？拉過被子埋頭就睡。

  第二天早上六點她被鬧鐘吵醒，拎起背包出門踏著星輝殘影上了車。趙筱漾一頭歪在座位上，周錚上車把羽絨服遞給趙筱漾。

  「謝謝。」趙筱漾腦袋縮在羽絨服里，忽然耳朵觸碰到溫熱的手指，她嚇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倏然睜開眼。天光突破黑暗，照亮車廂。周錚嚼著一片口香糖，懶懶靠在座位上，漆黑的頭髮下面，耳朵里放著一個白色的無線耳機。

  趙筱漾摸了下耳朵，嗓子有些干，她立刻就要拿出來。

  「別拿。」周錚是命令的語氣，「不准拿。」

  趙筱漾摸著耳朵，耳朵里是一首陌生的音樂，低悅的嗓音在耳邊迴蕩。

  「我不想戴耳機。」

  「我想。」周錚拉上羽絨服的帽子，蓋住了半邊臉，冷冽的下巴線條白的泛了光，威脅聲悶悶傳出來，「你敢拿出來試試。」

  趙筱漾沒有惹周錚，又靠了回去。

  耳機里歌聲悠揚，緩緩地明朗。

  行至山腳，巍峨高山轔轔黑石，放眼望去滿目荒涼。天氣極冷，雲霧繚繞，耳機里少年一遍遍唱著理想，唱著希望。趙筱漾閉上眼，壓下空曠。

  他們在山腳吃了飯才繼續上山，等待纜車的時候周錚接到董阿姨的電話，「阿錚，旭然去找你了嗎？」

  「沒有，旭然怎麼了？」

  趙筱漾和王昊同時轉過頭看周錚。

  「他不見了。」董阿姨說著就哭了起來，「早上起來就不見了，你們在什麼地方？」

  周錚叫住王昊說道，「趕快回去，蔣旭然不見了，我們回去找他。」

  趙筱漾跟著周錚往回走，餘光一閃，她一把抓住周錚的袖子，「那是蔣旭然嗎？」

  周錚回頭，纜車上的人側坐著，穿黑色長款羽絨服，清瘦背影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