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無罪釋放
2024-06-07 09:35:12
作者: 阿葚
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然大亮了,只覺筋骨鬆散,頭疼欲裂,身下也傳來刺痛。
起身間,猛然從身後伸過來一條精壯的手臂,又將我擋回了榻上,此時昨晚的一幕幕忽的如潮水般在腦海里湧出來,我的臉綠了青,青了綠。
好死不死,周凌清開口了。
「早啊,皇后娘娘——」
誰……誰要跟你早啊?
我僵住不動,又再次閉上眼。
「裝睡毫無意義,」這廝嗤笑一聲,支起半個胳膊,吧唧在我臉上印下一片口水,「皇后娘娘好好歇著,朕錯過了早朝,現要去內閣議事了——一會兒見!」
他說完又低笑一聲,翻身下了床,我的臉色仍然五顏六色變換的厲害。
他醉了酒,我又沒醉啊,我懊惱的將頭捂進了被子裡。
直到小九來看我的死活,她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只佯裝平常的要為我更衣洗漱,我哼哼哈哈的應和著起了床。
等我收拾妥當,候在殿外的嬪妃們,就來請早安了——嗯……或者叫做早午安。
我趕緊招呼堂下的人入了座,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昨晚睡得晚!
淑妃很會說話,立刻回我說大家也才來沒多會兒,正好在廊下賞賞坤寧宮雪景!
但容嬪的話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她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就算等一會兒也無妨,皇上難得早上從坤寧宮出去,還出的這麼晚,竟連早朝都舍了!
氣氛在容嬪的三言兩語中,終於有了尬色。
這麼一對比就顯得淑妃情商很高了,人家覺得氛圍不對,立刻又說皇后娘娘精神雖好,但總該好好歇息,畢竟年下事務多,我等就不打擾了!
說完就起了身,眾人也跟著一起行了退安禮。我打著哈哈說那不留大家了,大家慢走。
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嗎?並沒有。
「皇后老樹開花」這個事,一上午傳的合宮盡知,甚至都傳到了太后耳朵里,不多會兒,她宮裡的宮女捧著一對名貴的翡翠綠玉手鐲送了來,開口就是祝皇上皇后長長久久,百年好合。
太后沒有露面勝似露面,我千恩萬謝的收下鐲子,並讓小紅為它尋了「安身處」。
此時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轉身間卻見小九已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了殿裡,身前牢牢托著從內務府領來的份例。
我還沒來得及問她作何跑得這樣面紅耳赤,她就已經倒豆子般說起了所見所聞。
她手舞足蹈的說,這下可完了!皇上方才在前朝定楚大人的生死來著——她親耳從小高公公那聽到的!
我提議她先順足了氣兒再往下嘮,可她倒好,連杯熱茶也未能正經喝完,又開始急赤白臉的「倒豆子」。
「小高公公說原都好好的,忽的有朝臣問皇上如何處置『楚賊』,一提到楚大人,皇上的臉登時就變了色,只隨意敷衍幾句別的就散了朝——可皇上的惆悵,伺候在側的李德公公全瞧在眼裡,於是大著膽子同皇上俯耳說了些什麼,皇上聽聞又多雲轉晴了——誒,也不曉得李德公公說了什麼,」小九的眼睛賊溜溜轉著,突然尖起來,「該不是,該不會是想要……要楚大人的命吧!?」
不……不能吧…
我剛想去會會這廝,李德公公就來了,他微微作揖而後傳了口喻,說養心殿有請,請娘娘盛裝前去。
竟想什麼來什麼!
可盛裝?我低頭看了看裝扮——是盛裝了啊!
李德公公也上下掃了我一眼,同意了我沒說出口的言論,人精般兒說道,「娘娘請!」
並在下一刻打頭引了路,一眾人這就往養心殿「進發」了。
一路上,我的心裡鼓點不斷——這廝不是最喜歡「內閣議事」嗎?常常一議就廢寢忘食,如何今日這麼不似尋常?
我的猜測十分準確,這的確是「不同尋常」的一天。
養心殿裡,龍椅上的周凌清坐得端正。
堂下站著已然梳洗乾淨的楚淮,他的肩背仍然筆直,髮絲偶有幾根散在冠外,但這並不影響「君子世無雙」的模樣。
堂上堂下兩個人正認真的對峙,我幾乎行至殿外了,還不曾有人看到我的身影。
「楚大人,多日未見,別來無恙啊……」
良久,才聽周凌清拉家常般開了口。
「呵,不知皇帝陛下詔罪臣前來所謂何事?哦,我錯了,您詔我前來,定是有聖旨要下——不過陛下既有心除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也不必再與我多費口舌!」
楚淮雖自稱罪臣,但氣勢猶在。
周凌清聞及,搖頭間嘴角揚起一抹笑——在笑楚淮的不知死活,又或是覺得「階下囚」的硬氣實在不值一提。片刻,他忽的止了笑,嘴角瞬時垂成了一條線,說出的話雖語氣平淡,但勝利者的高高在上一覽無餘,甚至句句都陰陽著堂下的人。
「朕與樂明,你與樂明的姐姐,四人陰差陽錯成親也有六年了。可即使陰差陽錯,樂明如今也是朕的妻了。這六年你無時無刻不在肖想朕的妻,朕的皇后,大周的國母——你自詡為君子,難道君子都有這樣奪人之妻,奪人之愛的嗜好?」
楚淮聽完周凌清的一席話,肩背不斷的聳動著,身子也站不穩似的前後晃動著,終究笑出了聲,大約笑的「激烈」,眼眶也跟著浸出了淚水,他抬起衣袖隨意擦拭著臉頰,話里不無嘲諷與怒氣,「奪人之妻?呵呵……到底是誰奪了誰的妻子?皇帝陛下好絕的一張嘴!明明是我與樂明定下婚約!明明樂明合該是我的妻!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我奪人之妻了?」
周凌清原本平和的情緒此時終於被染上了怒火,只聽「啪」的一聲,方才書案上的毛筆已被甩到了地上,點點的墨汁,印在暗紅色龍紋的地板上尤為顯眼。
周凌清冷臉走到了楚淮面前。
「當初成親時,朕被奸人所害,眼睛已失明多日——即便沒有失明,難道是朕讓樂明的家人將她嫁到凌王府的?還是朕強逼的你父母認下錯的兒媳?樁樁件件哪一件是朕先動的手?你如今,竟要把所有的錯處歸到朕的身上?」
楚淮像被誰遏住了喉嚨,登時想說什麼,卻失了言,最後只道了一句,「你……你明明就不愛樂明!」
周凌清式冷笑,再一次登場了,他笑得肆意又浮誇——顯然楚淮的無可奈何令他心情愉悅,他笑著慢悠悠的回到桌前,換了把毛筆,繼續著方才寫了一半的字稿,當然不忘繼續將我與他之間的「故事」同楚淮傾腸相訴。
「你一個外人知道什麼?你又如何得知我們夫妻是怎麼相處的?朕也不怕告訴你,朕與樂明早已是生死託付的關係。早在幾年前,她就可以為了朕豁出命去,只為得到朕一個消息!她又為你做了什麼?我們夫妻間的事情……呵呵。楚淮,你自負的很吶——自始至終,樂明只愛朕一個人!我們之間所有的矛盾,爭吵,彆扭,並不是所有的源頭都是你。恰恰相反,正是因為我們有感情,所以旁人摻和進來,才會讓我們之間生出許多不快。不過,朕昨夜和皇后巫雲楚雨,已和好如初。現下心中明了一切,自然……不會再讓你橫在我們之間。」
周凌清一邊下筆如有神,一邊出言放肆,我在外頭聽得幾乎漲紅了臉,楚淮的肩背亦上下起伏著,我看不到他的面孔,但我幾乎能想像到那是怎樣一張憤然蒼白的臉。
此時周凌清忽的抬起了頭,他直直盯向楚淮,眸間皆是得意,「她是朕的皇后,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會是——而你,從來都不過妄想而已,從今往後也不必再有這樣多的執念!」
他放下筆的瞬間終於發現了我,於是笑得更招搖了,「怎麼腳下沒聲兒?快過來!」
周凌清的突然眼尖,嚇了我一個機靈,致使我連行禮問安都忘在了腦後,只愣愣的走到了他身側。
「手怎麼這麼涼?」他牽過我的手,眉間儘是急色。
「不……不礙事,外頭風涼,難免冷些……」我不自然的掙開了他的拉扯,問出了正題,「皇上召我來,有什麼事?」
「哦險些忘了,」他神情莫辯的指了指楚淮,而後對著楚淮說道,「你怎麼說也是朕的連襟。雖說算不得什麼,真的就這樣殺了,再引起朕與皇后的齟齬,實在不值。既然朕和皇后已經心意想通,朕自然也不必在意你是否活著。或者說,朕更想讓你活著——讓你好好看看,樂明是怎麼做朕的皇后的。今兒天氣好,也看在明兒的臉面上,就放了你出去——」周凌清說著眼睛瞟向我,半晌才接著說道,「請皇后過來,讓你見朕的皇后最後一面,也算了了事,有什麼話,便今日說盡吧——」
楚淮直直盯著周凌清,最後終於還是低下了頭——他聰明的選了默不作聲。
「皇上仁德,大周之福!」除了馬屁,我嘴裡再沒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