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原形畢露
2024-06-07 09:34:00
作者: 阿葚
楚淮尋到如煙閣時,天色已經暗了下去,正是開席的好時候,敲鑼打鼓的聲音又漸漸傳了來,這次小俊材吃了奶倒是睡的安穩,不再哭鬧。
一眾人得了片刻閒出來,終於能歇歇神了。
我也下了樓到院子裡喘口氣,不想才出了閣樓,就看到一個身影從門縫往院子裡探頭。
「是誰在門口?」我清了清嗓子喊道。
那身影明顯怔了怔,良久才推門進來,「是我,明兒。」
直到他從陰影里走到明處,我才看清他的樣貌,來人是楚淮。
他著了一品官服,從前的書生氣一洗而淨,渾身散發著重重官威,眼神里透露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明明是他,卻又不是他。
「你回來了。」我忽的不知怎麼應對這樣的楚淮,只生硬的問候著。
「回來了——」楚淮走近我,立到了廊下,而後抬頭張望一番,問道,「你的新住處?不請我進去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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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為難。
「你找我有什麼事……」我不想同他有過多牽連,更何況周凌清還在前頭娶親,若是今日出了什麼錯處,明天就是滿長安城的笑話。
因此我並有沒有讓他「進去坐坐」的打算,只站在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何須這樣冷淡?」他盯著我,眼裡眉間添了不甘,「即便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傢伙能活著回來,自然有你費盡心思送信的功勞,可他就是用再娶一位王妃的方式來報答你嗎?」
我說了讓他放我自由就算報答了,他也不答應啊。
「天兒看著便要暗了,你我這般說話多有不便,況且外男不該往這裡來……聽說阿姐也來了,你得多多看顧她 ——」
「我與周凌清不同,樂明!」楚淮突然打斷我的話,急促的解釋道,「你阿姐只要一個孩子,我給了她,她就安安生生的做這一品夫人,將來,你我……」
「姐夫,」我臉上如果有話,可能會寫著大大的為難二字,「今天是我家王爺娶親的日子,你在這裡跟我說這樣的話,屬實不合規矩……」
我再次懷疑我對他下了什麼蠱,楚淮何至於這樣執著於我?或者,他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麼人神共憤的孽,這一輩子便是由我來懲處他,他不得不來送「人頭」?
「我有什麼,是比不上他的?」楚淮的眼睛再沒有一絲光芒,滿是失意和不甘。
這都是,沒有意義的「比較」啊。
「你同他沒什麼好比的,你很好,他也很好,只不過,他如今已是我的夫君,而你,是姐姐的良人……」
倫理道德不可淪喪啊。
楚淮又走近了些,我們之間幾乎只有三尺的距離,他這才停了腳步,從袖間拿出了一隻蘭花玉簪,試圖插到我的發間,他雖冷著臉,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柔,「那我們,就彼此堅持自己的想法好了,但如今說這些都沒意義,我今日過來是想同你說一聲,即便他把你踩到塵埃里,你在我心裡也是璨如星河的存在——這隻蘭花簪是我在關外時瞧見的,只覺與你的氣質相配極了,雖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
「既知道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就不要拿出來獻醜了——」 門口忽的進了一陣陰風,周凌清的聲音隨著他的步伐越來越近。
我側過身望向院子,只見一個紅袍禮冠,唇紅齒白的周凌清驟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洞房花燭夜,王爺現身在這裡,豈不是冷落了新人?」楚淮抱臂調侃。
周凌清只側目瞟了楚淮一眼,並不理他,氣定神閒的走到我右側後,抬手將剛進了我發間的簪子拔了出來,看也不看,徑直丟給了楚淮,挑釁道,「她在本王府上,就是本王的人,如此,你就沾染不得,自然,你的簪子送不出去,所有的款款情話也不過都是廢話!」
我無辜的看著兩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倆人在為爭一個天仙紅眼呢。又轉念一想,說不定我這種的就是會吸引到青年才俊!
周凌清見我看戲狀,轉頭將炮火對準了我,「本王原以為,你不來本王的成婚典禮,心裡多少是有些酸楚在的,如今看來,是急著紅杏出牆?」
哈?發瘋就發瘋,怎麼還把火燒到我頭上了?
「王爺做什麼,自然有王爺的考量!我又豈能左右?我做什麼,跟王爺也沒有本質的關係,也請王爺找好自己的位子!」
個人顧個人罷了,有本事再立一百個王妃回來,看哪家姑娘有助於你登上皇位就娶哪家姑娘!也好測測你這無窮的「魅力」能使多少姑娘前赴後繼!
周凌清聽我說完,又燃起了怒火,冷哼一聲,朝著楚淮嘶吼起來,「楚大人也不必日日盯著她看了!吃完席就自覺的離府吧!不留你了!」他說著轉身進了屋子裡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楚淮見我倆之間有嫌隙,只樂得要開花,再不理會周凌清的不恰言論,甚至當著周凌清的面把簪子遞到我手上,並笑道,「那我先走一步了!你早些休息。」
才剛日暮而已,誰會這會兒歇下?不是,你笑什麼?還說我是什麼星河呢,星河都被怒火燒乾了,他倒是又開心的走了?
我瞧著楚淮出了門,又回身進了廳堂,周凌清大爺坐姿沒有要離去的意思,我只好催促道,「王爺費盡心思娶回來的王妃,就這樣曬在青玉苑?」
沒事趕緊走吧。
「你倒是一向這麼周全,」周凌清斜睨著我,他說著起了身,「軟玉在懷,本王自然是要回去的——何須你操心?」
「恭送王爺——」我打了個樣,幾個伺候在旁的丫頭也跟著恭敬的行了禮。
在眾人齊送客的攻勢上,開弓沒有回頭箭,周凌清只得冷哼一聲起了身,越過我走了出去,臨出院門前又回頭瞧了我一眼,他的臉隱在黑夜裡,我看不清那是什麼情緒,卻也沒時間再多做考量——小俊材的哭鬧聲準時傳來,我又投身進了哄娃大計里。
我不曾想到的是,這兩位新婚燕爾,竟過得真的還不錯,江湖上流傳起這位新凌王妃的傳說,他們一起打馬球,一起游華街,新王妃的肆意灑脫,我的宮宴醉酒,成了人們茶餘飯後聊天的談資,總之怎麼說,我都是比不上這位新凌王妃的。
周凌清更是成了楚淮的「救兵」,於長安城遠程指揮關外突厥來犯的戰爭,不僅大獲全勝,亦獲敵方俘虜千百個。
這廝情場戰場皆得意,一時風光無倆。
而沈青思,我倆好長一段時間在王府里「王不見王」,她不屑與我這個「下堂王妃」打照面,我也不知與這個新任「凌王妃」說什麼。總之她是贏的那一位,滿府都聽她差遣,小吳小喬小王整日在青玉苑站規矩,小九多申請一床褥子也要經過她的同意,從馨苑往如煙閣搬我個人的東西,也要她的人一一查驗,仿佛我就是那一個要搬空王府的小賊。
因此我的金銀細軟被扣下了不少,每每想起心頭都在不住滴血,後又聽小九說馨苑裡我的房間已然落了灰,值錢的東西幾乎被搬了個空。這事兒不是周凌清乾的,就是沈青思經過周凌清的默許乾的。
呵,狼狽為奸。
這也罷了,可如煙閣的月錢,不知為何又縮減起來,徐嬤嬤去找周凌清問緣由,他總是稱忙只說府里的事同王妃說去就是。
王妃?當然是沈青思這個掌事的王妃。
徐嬤嬤拐到青玉苑,人家沈青思喝著小茶,三言兩語就把嬤嬤堵了回去,只說養一個孩子才要多少錢?何必什麼都用上等的?孩子知什麼好賴?最後豈不是都入了下頭這群人的腰包里?話頭一轉又道,瞧著小孩子也不必一群人圍著,既然有個王妃守著,又有嬤嬤看著,又有奶娘在旁就只留一個丫頭乾乾雜活就是了,別的都撤了罷。也儉省些家用。
嬤嬤這一遭無功而返也就罷了,還陪了面子又折了兵。
我聽嬤嬤說著險些要氣得噴出血來,沈青思從前雖然囂張跋扈,但更多的卻是被寵壞的孩童脾性,今時今日這個比我還掉到錢眼傢伙還是她嗎?怕不是被吞金獸附身了吧?
於是再一次領月錢的時候,我主動出擊,跟著小九一起到了帳房裡去,說來倒是個個有禮,王妃長王妃短,我若問起月錢,就都緘口不言,我再問能不能再多給一些,就又閉口無話。
沈青思不愧是同周凌清異父異母的親兄弟,行事不輸於他。
後來子楓偷偷來送了幾次銀錢,因入了夏,要做新布匹,又送了幾匹布過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我甚是感激,子楓雖常常冷著臉,但還是勸我去找王爺談一談。
聽她提的建議我直搖頭。
談什麼?談自由?談金錢?談不崩才怪。
也想通了,反正是替他養兒子,給錢就富養,沒錢就窮養,他自己個兒心裡沒數嗎?
話雖這麼說,但小俊材實在是在可愛了,他漸漸學會了笑,偶爾還要踢腿到地上蹦躂兩下,如今已經開始牙牙學語,同他說話,他還能啊啊啊的回應著,這麼看著,自然還是要給他用好的,吃好的,只是苦了小九,把我們及時帶出來的「寶貝們」一趟趟送去典當行。
為什麼不是我親自去?嗯,因為我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許是周扒皮怕我「紅杏出牆」,又怕我偷偷跑路,這就給我塑造成了第二個如煙,只圈在府里,想要出門,難上加難。
外頭的人都不知道我的處境,只我的哥哥來了兩次府上,知曉我被「軟禁」,去找了周凌清,卻又被周凌清三言兩語搪塞了過去。
最終還是在子楓的幫助下,才得以偶爾能見上幾面,「見上的幾面里」見我處境不好,哥哥就次次都提了大包小包來,子楓一邊嘲笑他像個倒貨的商人,一邊幫忙往如煙閣運送。 日子倒也過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