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祈願
2024-06-07 09:33:49
作者: 阿葚
不過看周凌清高興的樣子,許也樂得被折騰。
等我穿戴洗漱完畢,卻發現頭先的「熱鬧」已變得靜謐,再從窗眼裡望過去時,入眼的是匆匆而來的徐嬤嬤。
看她凌亂的步伐,我就知道,是如煙又如何了。
我喚了小九去迎徐嬤嬤往側室來,不過一刻,她們就一同進了屋。
「嬤嬤有什麼事?」我先開了口。
嬤嬤哂笑一下走過來,繼而行了一禮,「王妃安——」
「到了節下,都張羅著過年,徐嬤嬤有什麼事要這樣親自過來?」是我不問就不說的意思嗎?
「正是到了年下才要來,一是給王妃請安,二是……」徐嬤嬤卡了良久,才接著說了下去,「二是…如煙姑娘近日身子骨好了許多,王爺如今活著回來,更是喜的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大早聽到下頭丫鬟們說今晚去城河祈願,便來了興趣,我勸不下,只好來問一問王妃…如煙的身子骨,可是能出閣樓?」
只要她不天天要死要活的,多溜達溜達對身子只有好處的呀。我剛要准允,又發現不對——如煙無論如何也是皇上放在周凌清身邊的一顆棋子,雖然她嘴巴說著要背叛皇上,投奔經年愛郎周凌清,但放她出去,誰又知道她一定不會跟皇上的人接頭?周凌清的一百雙「眼睛」豈不是工作量劇增?
想到這裡我只好回道,「穿得厚實些,出去走走也好,只不過,得請示王爺才行,勞徐嬤嬤再出去尋一尋,王爺剛才還在苑裡,這會子,又不知去了哪裡——」
不知連生死都不顧的跟那位「驕傲的孔雀」去了哪裡遊玩。
徐嬤嬤聽完我的意見立刻答了是,立時急促的往外頭尋人去了。
也不知嬤嬤有沒有與這廝說上話,總之等我再見到周凌清的時候,已是點了夜燈的護城河邊。
因是大年三十的緣故,鬧市處的鋪子早早關了門,燈火通明的地界變成了往常人煙稀少的護城河兩側之街道。賣年糕的,捏糖人的,還有一些賣稀奇小玩意的攤販,當然最多的還是做花燈的手藝人,他們整整齊齊的沿著河邊從街頭擺到街尾,叫賣聲更是響徹護城河的上空。
等我跟小九擠過熙熙攘攘人群,到了護城邊時,卻看到了對岸的「高級小亭雅座」里的周凌清等人。
沈青思正歡喜的把身旁的花燈往水裡寄,左一個,右一個,右一個,左一個。
即便聲音嘈雜,我也聽到了後頭躺在輪椅上的周凌清發出了陣陣低笑,他啞著嗓子說道,「青思小姐不要太貪心,水神見你貪心,許就直接喊下一個了。」
「哪裡是貪心了?從我離開長安,就再也不曾放過花燈!這次,不過是補上從前的!水神會知道的!」沈青思玩得起勁兒,說話間也不忘把手邊的花燈逐個從台子上推到水裡。
我正看著,卻見周凌清望了過來,我們得了個四目相對。
他止了笑意,卻挑挑眉,沖我招了招手,雖不曾出聲,但嘴型一張一合,也能看出是在邀請我去到護城河的對側。
我倏地扭過頭,佯裝沒看到,伸手接過小九遞過來的帆船,便要開始祈願儀式。
當我放第四個到水裡時,身後來了人,他著了王府護院青衣,抱拳行禮,「王妃,王爺在等您,請同卑職過橋到對側去——」
自己玩自己的不好嗎?我並不理身後的人,裝作不相熟。
「請王妃不要卑職為難——」
這人也死性子,我走一步,他走一步,寸步不離。
「走走走,前頭領路——」我實在忍受不了這「不離不棄」的樣子,只好擺手請他帶我過去。
河對岸,周凌清揚眉笑的得意。
我扭過頭不再看他,跟著來人往橋上走去,許是這護院五大三粗,又神情肅穆,惹得人人避之不及,我們腳下的路也因此好走許多。最後經過重重守衛,終於到了群亭下, 側目過去,這一排排小亭分別被不同的富貴人家包了場,與對岸的擁擠人群相比,一邊是人間煙火,一邊是天上瑤池。
護院向守亭小廝出示牌子,才得放行,我們也終於到了周凌清所在的亭下。
方才許是有柱子與紗簾遮擋,只見了蹲在台階上放花燈的沈青思與只露了個臉的周凌清,直到現在站在亭子後頭我才看清,人倒來的齊全。
小王小吳小喬,三人正隔著紗窗往外張望,聊的十分歡樂,根本不曾注意到我的腳步,事實上只他們三人置身在了這歡天喜地的節日裡。
其他幾位:周凌清跟沈青思一副熱戀中男女的樣子,子楓雖苦著個臉端茶倒水,但卻是離周凌清最近的人。如煙,沒錯,如煙也來了。
她身下乘坐的是與周凌清「同款」的木製輪椅,正含情脈脈的注視著他。
我剛站定,周凌清就轉過了頭,他繼續笑著,示意我向前去,如煙順著周凌清的眼神也望了過來,她微微彎了上身,不做聲響的請了安。而子楓,不知她身旁的人同她貼耳說了什麼,她皺了皺眉頭,抬腳往亭外走,我倆走了個擦肩而過。
小九瞧見子楓可以任意出入,心也有幾分野,她艷羨的看著子楓的背影說好不容易有機會出來玩耍,真想玩得盡興!
我知道她的玩性大,於是便囑託她玩完早些回府去,不必再來尋我!
她聽了異常高興,口中答著好,蹦蹦跳跳的出了亭。
我這才遵循了周凌清的「呼喚」,去了前頭,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笑道,「王妃逛了半天了,許也累了,這椅子便是為王妃準備的,請坐吧。」
算他做了一遭人。
我抬腿走過去,彎腰坐了下來才譏諷道,「有美人作陪,想必王爺是精神百倍的——」
他低笑一聲,又道,」那是自然,只是本王不曾想到,王妃對祈願之事如此積極,出府出的甚早,本王讓人去馨苑接王妃時,王妃已經來了半晌了——」
「也不是,是小九……」
我被逼到「牆角」時,那青思倒合時宜的出現了,見我坐的端正,一張帶笑的臉,忽的僵住了,許久才回了魂,但她只瞟了我一眼,徑直走向周凌清,又帶了笑,「王爺!你瞧,這個南瓜樣的花燈有趣極了!留給你來祈願吧!」
她說著遞了筆過去,周凌清卻不接,指了指我,說道,「我瞧王妃放花燈還未盡興,留給王妃就是了——」
沈青思拉著一張臭臉,伸手將花燈丟給了我,「只怕王妃勞駕不動我,請王妃寫了親自去放!」
我端詳著手裡的花燈,不到片刻,舉著扔進了河中央,而後攤了攤手,說道,「好了,放進去了,多謝你的花燈。放起來,真好玩。」
我好歹也是個名義上的王妃吧,這青思小姐也太不尊重人了些,俗話說的好,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既然要沒臉,那大家就一起沒臉。總之,我是沒臉慣了的。
「你……」沈青思正氣的牙癢,從外頭急匆匆的來了侍從。
他跑著過來,氣還沒喘勻,便磕磕絆絆回了話,「不好了王爺!方才從這裡投擲下去的南瓜燈,投中了皇上放的龍舟!現如今,皇上……皇上一行人尋過來了!」
我把皇上招來了?
我竟把皇上招來了?
「皇弟好雅致,竟帶著家眷來放花燈。」那侍從話才說完,皇上便登上了亭子。
這一方天地瞬時靜了下去,一起子人,病的殘的累的不知所措的從未面見過聖顏的,統統跪了下去。
「朕今日微服私訪,來體察民情,不想卻察王爺這裡!——既是微服私巡,就不必多禮了,都平身吧——」皇上和藹道。
滿亭子人聽了這話,才紛紛起了身。
這時才見皇上身後竟還跟著他的慧貴妃,詫異間,又發現周凌清跪的爽快,起身卻難,我連忙上前扶了一把。
「王爺身子又有不適?」皇上關切著自己的兄弟。
沈青思搶答道,「王爺是戰場上受的傷,還未好全!勞皇上擔心了!」
「原來如此,那還不快些扶王爺坐下?」皇上話畢,又四方擺起手,「都不必拘著,觀景的繼續觀景,放花燈的接著放花燈,朕片刻就走,」這之後眼神鎖定了我,又說道,「王妃行事得端莊,朕雖不追究你在晚宴上醉酒不敬之罪,可你得記得,皇家命婦,須得體也,今夜再放燈的時候,要注意些,朕的龍舟可是被你毀了一個——」
「妾往後必慎而行之——」我低眉回著話,想起那日窘態百出,只想現找個地漏鑽進去。
不過「花燈之禍」,也太明顯了吧,若說能看到是哪個小亭投的南瓜燈倒也無可厚非,我坐在最裡頭,還能確定是我乾的,這不是明著告訴我,你找人監視我們了,我得小心些?
皇上又掃視了一圈,眼睛落在了如煙身上。
「只你小腹微微隆起,便是你身懷有孕吧,」他走到如煙身前,命令道,「抬起頭來——」
如煙微微抬頭,眼睛卻仍盯著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