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隔山打牛

  泥鰍這會兒勤快得很，搶著幫家裡，連蘇大柱都以為自己看錯了，蘇曉曉似乎沒看見一般，洗完碗後，用潲水和煮好的紅薯葉攪拌後，提去豬欄給兩頭豬餵食，隨後她洗了一把手，一手端著小椅子，一手拿著扇子，去大伙兒常去的乘涼的地兒去了。泥鰍這回沒有在屋子裡裝睡，蘇曉曉還在餵豬時，他就跟在蘇大柱的後面去了。

  杜家村的村民每年入夏，天氣變熱後，都會拿著蒲扇，端著凳子，聚在一塊平地上乘涼。平地上鋪著的鵝卵石是從河裡撈出來的，也不知鋪了多少年了，已經陷入很深了，蘇曉曉聽村裡的老人說，他們像泥鰍這般大的時候，這裡就已經有了。

  平地上平日裡總是長著野草，入夏後，誰家有空了，就會過來把平地上的野草鋤乾淨，再從河裡撈一些鵝卵石補一遍，這會兒平地上早就沒了野草，為了擔心小孩滑下去，還在四周用木柵欄圍了一圈，留了一道小門，從小門進去就是乘涼的地兒了。

  夏夜，靜靜地流淌著，平地上此時比尋常都要熱鬧了幾分，連平日裡天黑就不出門的老人也出來了。大人們坐在各自帶來的小凳子上打著扇子，說著話兒，句句不離書堂和新來的先生。孩子們從大人那裡借來蒲扇，圍在一塊撲流螢。

  今晚的月色極好，借著月光，能看清每一張喜悅的臉。泥鰍和陳滿月他們也去撲流螢了，這是杜家村每個孩子在孩提時必玩之事。有的小孩用一個小布袋，把抓來的流螢裝在裡面當作燈籠，拿著手裡顯擺著，可到了第二日清晨起來，發現流螢死了後，又會特別傷心。

  平地四周的野草叢中、遠處的樹叢里，到處都是流螢，一眼望不到頭，整個杜家村如同幻境一般，蘇曉曉拿著蒲扇，輕輕撥了一下草叢，流螢們嚇得是全部飛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又別的流螢飛了過來。

  「曉曉，我在這兒。」陳月牙見蘇曉曉來了，趕緊招呼她過去，蘇曉曉端著小椅子，趕緊過去了。

  「月牙，你咋來這麼早哩？我還以為你沒來哩。」

  

  「這樣的大事，我生怕來晚了，你看今晚的人特別多，來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村長他們應該快來了。」

  「嗯，曉曉，咱們村的書堂還沒修，先生已經來了，娃娃們若是要念書，上哪兒去呀？」

  「呆會兒村長肯定會跟咱們說的，滿月想去書堂念書了？」

  「沒有，他提逗不敢在我娘的面前提一句，只是說來也奇怪，平日裡吃完晚飯，就會來這兒玩，今晚居然搶著幫我幹活，我娘還以為他又闖禍了呢。」

  「何止是滿月，泥鰍今晚是的，他們呀，說到底還是不想念書，想讓咱們念著他們能給家裡幹活，不讓他們去書堂。」

  「哼！他倒是挺會想的，若不是他最近懂事了許多，我娘早就把他送到集市上的書堂去了。不過我想，還是讓他去書堂念書，不管他以後是莊稼人還是做大官，能識字總不會吃虧。」

  「月牙，他們倆這會兒若是有這個覺悟，咱們也不會費盡心思哄他們去上學了。」

  「是呀，咱們好話歹話全說了，他們還這樣，真讓人不省心。」

  「月牙，你別急，等村里其他娃娃們都去念書了，就只剩他們倆在外頭瞎晃悠了，保他倆覺得無趣了，咱們全都不用勸了。咱們呀，千萬不要辜負了他們這份殷勤，繼續讓他們搶著幹活，咱們啥也不說，還省心。」

  這會兒若是泥鰍聽見了，必定會為自己琢磨了一個下午想出來的偉大計劃後悔不已。他大樹底下躺了好久，學著那些做大事的人的模樣，裝了半日的深沉，最後琢磨出了這麼一個「好法子」，當然，這個「好法子」當場就得到了陳滿月和石頭的拍手叫好，若不是這兩人沒念過書，不會吟詩歌頌，不然少不了這一出。

  泥鰍當然不會知道蘇曉曉和陳月牙的打算，他正沉浸在陳滿月和石頭的吹捧中，整個人飄飄欲然。

  「泥鰍，你說的法子真管用，我娘不僅沒提念書一事，還問我是不是闖禍了，我就按你教的，說她平日裡辛苦照顧一家子，如今身子重了，我姐又快嫁人了，想快點學會，往後替她分擔一些，我娘聽了可高興了，還說以後不擰我的耳朵了。」

  「我娘也是的，我娘說我這么小，就替家裡操心，還讓我找別人去玩，家裡的事不用我管哩。」

  「你們可別一得意就露出尾巴了，村子裡這會兒沒書堂，咱們也不知道啥時候要去念書，這時候還是要繼續裝，辛苦一些算啥，那可是能換來自由。你們見過那個先生沒？我聽大山他們說，那個先生可凶了，一個眼神掃過來，咱家的牛都會被嚇死。」

  「啥？咋，咋還會隔山打牛這招哩？」陳滿月一聽，頓時嚇了一大跳，他從蘇曉曉那裡聽了不少功夫的招數，這會兒見泥鰍說新來的先生能嚇死牛，立馬想到了隔山打牛，小臉也變了顏色，「這招可厲害了，一頭牛當場就會死了，咱們若是在書堂犯錯了，豈不是連命都沒了。我不去，就算我娘打死我，我也不去。再說死在我娘手裡，總比死在那個先生手裡好。」

  「我也不會，萬一沒命了咋辦？念書是小事，念書是小事，小命要緊，小命要緊。」

  「村長來了，村長來了。」有人大聲喊道。

  石頭原本只是嚇得拽急忙自己的衣袖，這會兒聽見村長來了後，嚇得緊緊拉住泥鰍的手，見只有杜和貴來了，沒有見到那個新來的先生，他偷偷鬆了一口氣。

  「滿月，石頭，咱們去聽聽，聽村長說啥，他這會兒肯定會說一些有關書堂的事。」

  「好。」

  沒有新來的先生在，這三人的膽子也大多了，見大伙兒把村長圍住了，三個人乾脆爬上了木柵欄，站在木柵欄上聽杜和貴說話。

  自從杜和貴來了平地後，原本三三兩兩圍在一塊說話的村民頓時散了，趕緊把凳子放正，面對著杜和貴，原本熱鬧的平地這會兒陡然變得十分安靜，四周只剩下蟲鳴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