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一章及時雨

  天上的太陽就像一個火盆，烤得田埂上花花草草都無精打采的，田裡的水稻更不用說了，有的已經開始發黃了，蔫了吧唧的，連村子前的那條河都快見底了。

  蘇曉曉找到蘇大柱時，他和杜成正蹲在自家的田埂上抽菸，腳邊還放著一把鋤頭。柳嬸正站在自家的田埂上，一手扶著鋤頭，兩隻眼睛看著下面蹲著的蘇大柱，有一絲防備之意。她的旁邊還放了一把凳子，還有一床被子。

  

  「爹，杜叔吃飯了。」

  「曉曉，你先放那兒，咱們呆會兒再吃。」蘇大柱狠狠抽了一口煙，吐了出來，臉上十分焦急。

  「杜叔咋啦？」

  蘇曉曉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柳嬸，柳嬸也看了過來，這段日子兩家雖然還是不說話，但也緩和了許多，這會兒見柳嬸這模樣，蘇曉曉便有些疑惑。

  「咱們兩家的水田在她家的下面，上面那口池塘還有一點水，咱們想放點到田裡，如此一來就要經過她家田裡，她說啥也不肯。」

  蘇曉曉一聽，便聽出了名堂。原來柳嬸擔心池塘最後一點水都被她家和杜成家放走了，於是不肯讓水從她家的水田裡經過，如此一來，池塘里水就只能她家的水田裡用得上。

  「曉曉，她家的水田裡好歹還有水，你看咱家和你杜叔家的水田裡，哪裡還能看得見一滴水，再不放點水緩緩，咱們兩家的稻子就全部要乾死了。」

  「咱家的地沒你們家的地多，你們倆乾死了這一塊，還有其他的，咱家的稻子旱死一塊少一塊，今日別說是村長，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我也不給他面子。」

  柳嬸用手裡的鋤頭跺了一下腳邊的田埂，態度堅決，蘇曉曉這才知道她腳邊那床被子是做什麼用了，原來是想日夜都守在這裡，生怕其他人把池塘里的水都放走了。

  「柳玉，你家水田裡又不是沒水，再說池塘里還有，咱們留放一點點，少了這一點點，你家的稻子能咋樣？」杜成站了起來，衝著牆面的柳嬸說道。

  「不成，這事不成，誰知道啥時候會下雨，若是一直這麼幹下去，咱家的田不也跟著沒水了。再說你們就算田裡的莊稼沒了收成，你們還有其他的地方掙錢，咱家不一樣，咱家就指望著從這幾塊地里刨出點東西來餬口。」

  柳嬸這番話，蘇曉曉也不好反駁，柳嬸如今雖能下地幹活了，但還幹不了重活，而且她家之前本就欠了不少債，這會兒還只還清了胡蟈蟈家的那份子，若是連這幾塊地都沒了收入，她家的日子只會更難過。

  柳嬸不想過上賣兒賣女的日子，蘇曉曉更不願看到她家也走上這條路，於是也不怪她的私心，就如柳嬸方才所說，蘇家和杜成家還有其他地兒能掙到錢，她家就只剩這幾塊地了。

  「柳嬸，你放心，咱家不會從池塘里放水，你且放心就是。」

  蘇曉曉的話換來了蘇大柱和杜成的驚愕，連柳嬸也覺得十分意外，「曉曉，你有其他法子了？」

  「爹，我方才出門前跟英哥商量了一會兒，若是天再不下雨，咱們就去後山尋水源，後山這麼大，肯定有水。」

  「欸，欸，還是你們年輕人腦子靈活，對，後山，後山肯定有水。」蘇大柱激動得連煙也不抽了，一把站了起來，呵呵地笑著，「活人難道還被一泡尿憋死了，這裡沒水，咱們就上別處找水。」

  「對，對，別處肯定有水，後山好些地兒咱們都沒去過，再說後山還有那麼多的野獸，它們也要喝水，去年乾旱，咱們都沒見過有哪只野獸渴死了的。」杜成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年紀大了，腦瓜子都不靈活了。」

  「柳玉，你就放心吧，咱家不從你這裡放水了。」蘇大柱拿起鋤頭，往肩上一放，對著柳嬸喊道。

  蘇曉曉的話，柳嬸聽得一清二楚，若是從前，她肯定看不上蘇曉曉這個法子，甚至還會想著法子擠兌她，這會兒她卻不一樣了，她不止覺得蘇曉曉這話是真的，甚至還覺得她肯定會找到水源。

  「爹，杜叔，你們先吃飯吧，飯菜都要涼了。」

  「好，好，你一說，我還真餓了。」

  沒了心事，蘇大柱和杜成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兩人端著碗，蹲在田埂上大口大口地扒著飯，忽然，蘇大柱感覺天色似乎比方才暗了一些，還起了風。

  「大成，你有沒有覺得天變暗了一些？」蘇大柱的內心隱隱約約地猜到了，卻又不敢相信，他按耐住內心的喜悅，急忙問旁邊的杜成。

  「欸，欸，不止是天變暗了，還起風了哩，天，天要下雨了。」杜成站了起來，抬頭看了一眼天空，只見大片大片的烏雲突然往這邊跑過來了，連太陽也不見了蹤影。柳嬸似乎也發覺了，她也抬起頭，看著天空。

  「再等等，再等等，咱們已經被這老天爺騙過好幾回了，上回還打雷了哩，結果是空雷，光打雷，不下雨，讓人白高興了一場。」

  蘇大柱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擔憂，最後乾脆蹲下來悶著頭吃飯。

  「你說的沒錯，我呀，都不敢指望了。」杜成也沒了心思，也蹲了下來，繼續吃著飯。

  蘇曉曉看著烏雲滾滾的天空，雲層中還夾著閃電，一路跟著疾風往這邊來了。田地里耷拉著稻子似乎感覺到了希望的到來，十分興奮，隨著風東倒西歪地站著。原本燥熱的天氣，似乎好了一些，蘇曉曉靜靜地站在田埂上，她在等，等這一次真的會下雨。

  啪，不知道是什麼滴可一滴在蘇大柱的碗裡，接著第二滴，第三滴，最後愈來愈多，愈來愈大，都快趕上了他家做豆腐的黃豆。

  蘇大柱和杜成的手微微發抖，隨後猛地站了起來，望著天空豆大的雨滴哈哈大笑，「老天爺終於開恩了，咱家的稻子有救了。」

  蘇家和杜家原本龜裂的田地，這會兒慢慢變得濕潤，原本耷拉著的稻子，這會兒仿佛站直了一般，蘇曉曉用兩隻手捧著，她從未像今日一樣如此盼過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