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酸菜魚

  張婆子被蘇曉曉話唬住了，從未有人對她說過這些話，甚至連杜大富父子四人也未曾開口說過她，張婆子自己本人更是覺得一切都合乎常理，這麼多年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每日吃完早飯，就在村子裡閒逛，到了快吃飯了就回家，家裡有四個大男人，啥事都不用自己操心，連院子都有人打掃。從前更是有人羨慕她，日子過得清閒，啥事都不用管，只是她也不知道為啥，到了杜剛說親的年紀，卻沒人願意把閨女嫁到自己家來。

  張婆子原本是要去河邊的，聽了蘇曉曉的話後心神不寧，又提著籃子回了家。進了院子後，只見杜剛在打掃院子，杜大富在村長家還未回來，其他兩個兒子，一個在做飯，一個提著剛分好的魚準備去河邊殺了，做成醃魚。

  「娘，鯽魚洗好了？給我吧，我去炒了它。」杜剛正要上前拿籃子，被張婆子避開了。

  「沒，沒，還沒洗呢。」張婆子難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啥，還沒洗。給我吧，我自個兒去吧。」杜剛仿佛對這一切並不意外，他去拿籃子，見張婆子抱著籃子不撒手，便有些奇怪了，「娘，您咋了？」

  「剛子，你是不是怨我了？」

  「娘，你好端端的說這些幹啥。」

  

  「因為我整日不管家，所以才讓你娶不上媳婦兒。」

  「娘，你沒事少說幾句別人家的是非就好了。娶不上媳婦，就娶不上，大不了咱就是打一輩子的光棍。」

  杜剛這句明顯是在說氣話了，背地裡他也沒少聽別人議論張婆子，還有自己家，明明家裡有四個人做事，卻仍舊是村子裡最窮的，連個提親的媒婆都不願上門。每日父子四人早早出門，中午吃完午飯後又出門，一直忙到天黑才回家，一年忙到頭，卻啥都沒有。

  張婆子一聽就慌了神，三個兒子都不成親，杜家若是絕了後，自己將來有何顏面去面對杜家的列祖列宗，「這可不行，我讓王媒婆替你多相看幾家，不成親咋行。咱們村也有還沒定親的閨女，我去打聽打聽。」

  「娘，您沒事就呆家裡的吧，咱家這樣子，有誰願意進門。」

  杜剛這些話有些自暴自棄了。杜家村如今就他和張大嘴年齡最大，並且都未成親，張大嘴是好吃懶做，雖未成親，但一張嘴也哄了不少女人高興，沒少爬寡婦家的牆，若不是家底子薄，只怕早就成親了。

  杜剛自然不願自己跟張大嘴比較，更不屑於跟他比，卻偏偏自己連張大嘴都比不上，出了自家院子大門後，人家只會笑話他有一個好吃懶做，整日搬弄是非、東家長西家短的娘，反而是張大嘴倒成了她們嘴裡能說會道做大事的人。

  「咋沒人進門了，你比那個張大嘴不知強了多少，咋沒人願意進門了，進了咱家，也不會少她一口飯吃，大不了我少吃一口。」張婆子其實自己心裡也沒底氣，最後一句是她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也是能給出最好的東西了。

  杜剛緊繃的背一僵，隨後語氣又緩和了許多，「娘，這事你不用愁，快去做飯吧，爹馬上快回來了。」

  杜剛低著頭，提著籃子去河邊了，張婆子說的那些話，在外人看來是有些小家子氣，可了解張婆子為人的卻知道，吃東西可是張婆子最重要的事，能讓她主動把吃食讓出去的人至今不超過五個，張婆子能說出這番話來，可見誠心。

  今日在荷花塘時，張婆子的話差點讓杜大壯動怒，杜剛當時心裡也不是啥滋味，這事本就是張婆子理虧，可偏偏她又是自己的親娘，只能找個藉口讓她回家。方才聽她這麼一說，杜剛的心也軟了一些，這個娘總算還有救。

  「剛子哥，這是去洗菜哩？」陳月牙正準備去河邊殺魚，半路遇到杜剛也去河邊。

  「嗯，你家今日也吃魚？」

  「是呀，曉曉今日教了我做酸菜魚，剛子哥，你打算咋做了吃？」

  「煎了吃吧，咱家沒人會燒菜，就只會煎了吃。」杜剛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家每日吃飯都是湊合著吃的，能填飽肚子就不錯了，哪裡顧得上好吃不好吃。

  「我教你做酸菜魚，回去你也做酸菜魚吧。我這兒有酸菜，給你一把，你回家做了吃。」陳月牙從自己的籃子裡拿了一把酸菜，放在杜剛的籃子裡，又把蘇曉曉教她的酸菜魚的做法說給杜剛聽，「你們男人整日下地幹活，光吃飽可不行，還得吃好一些，不然哪有力氣做事。」

  「多謝了。」張婆子從未對杜剛說過這樣的話，聽陳月牙一說，杜剛心頭莫名地一陣暖和，「我這兒有鯽魚，你拿些回去做了吃吧。」

  「不用了，剛子哥，咱家今日也分了不少魚。你這些鯽魚，若是吃不完，用鹽醃了後，再曬乾，做成鹹魚干，想吃的時候，放鍋里炸炸，好吃又下飯。我走了，我娘還等著魚下鍋哩。」

  「你慢走。」杜剛偷偷看了一眼陳月牙的背影，這樣的好姑娘，他連想都不敢想，於是低著頭繼續殺魚。

  杜剛回家時，張婆子正坐在灶邊上吃餅，方才她想到杜剛一輩子不成親的事就心慌了，於是嘴巴就管不住了，在家裡胡亂找了一通，沒找到下肚子的東西，於是把家裡存著點那點麵粉拿出來烙餅吃了。

  她本來烙了五張餅，想著每人一張，可是她的坐在灶邊邊想邊吃，越想就越想吃，最後五張餅只剩半張了，她想著索性快沒了，於是連半張餅也沒留著，全被她一人吃光了。

  杜剛見剛打掃完的屋子，又被張婆子翻得亂七八槽的，微微有些不悅。張婆子見杜剛回來了，有些心虛，隨意把嘴巴抹了抹，又把油膩膩的雙手，往身上擦了擦，急忙站了起來。

  「剛子，你回來了。」

  「嗯。娘，您幫我生火吧，我來做菜。」張婆子的這番作派，杜剛已經是見怪不怪了，也懶得說她了。

  「做啥菜哩？」

  「方才月牙教了我一道酸菜魚，還給了我一把酸菜，今日咱家就吃酸菜魚。」提到陳月牙，杜剛的神色也緩和了一些，張婆子一聽，心裡卻有了主意。

  「月牙是個好的，跟曉曉差不多大，又能幹。」

  「嗯，娘，我先去把魚醃一下，您呆會兒再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