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這是我們的世界

  沉默。

  醫院的走廊內，得知搶救無效，傷者已經死亡的消息後，現場便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許久後，晏海坤發出一聲暗啞而沉重的聲音，對醫生道：「辛苦了，不怪你們。」

  在冰冷的停屍房內，晏海坤見到了這個孫子的最後一面。

  因為失血過多，他的臉色蒼白無比，閉著眼睛，安靜的就像是在睡覺。長長的睫毛在臉上落下一層陰影。即便走得這麼倉促和狼狽，他的容顏也仍是有著晏家人都有的俊朗。

  可就在12個小時前，他還活生生的站在面前，對他們說著豪言壯志。

  雖然這個孫子沒有成長為他預期中的樣子，也做了很多蠢事，但是這不代表他這個做爺爺的不愛孫子啊！

  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接到消息的梁左匆匆趕到，看到冰冰冷冷的躺在那裡，他膝蓋一軟，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少爺……」

  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聲呼喚讓晏海坤轉過了身，他抓起拐杖，毫不留情地向梁左揮去：

  「你到底是怎麼看的人！為什麼不隨時隨地跟在他身邊！」

  「你怎麼可以放他一個人出門！」

  「看著他，不讓他受到傷害，就是你的職責！」

  「要不是你，他怎麼會出事！怎麼會出事！梁左，你拿什麼來還！」

  隨著一聲聲歇斯底里的，仿佛發自靈魂的怒吼和責問，這個強撐著一直沒有落淚的老人終於哭了出來，每打一下，就有洶湧的眼淚掉落下來。

  而梁左也默默承受著老人的怒火。

  他知道，作為晏臻助理和保鏢的他，這一次責無旁貸。

  生怕晏海坤氣出個好歹，許子溪適時的上前扶住晏海坤的手臂，道：「晏伯伯，保重。」

  晏海坤停了下來。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鷹隼一樣的眼睛看著梁左，問道：「今天晚上為什麼沒有跟著他？他為什麼一個人去了墓園？那個墓園裡有什麼值得他在裡面待那麼久？」

  梁左愣了一下，看了看晏海坤旁邊的許子溪，欲言又止。

  「說話！」晏海坤敲擊拐杖。

  梁左說：「少爺說，他還有兩天就要去L國了，他要去……要去向原希小姐告別。那個墓園裡，有……有少爺為原希小姐立的墓碑。」

  「你說什麼？！」晏海坤以為自己聽錯了。「為原希立的墓碑？」

  他看向身側的許子溪，眼裡滿是驚愕。原希……不是在他身邊好好站著嗎？

  許子溪和晏海坤一樣震驚。她是沒想到，晏臻居然會……

  突然間，自責充斥了她的內心。是她告訴了晏臻原希已經死了，所以他才會做出這種傻事的。如果不是……

  肩膀上落下一隻手，並且按了按。她驚惶不定的心，就這樣被他安撫了下來。

  「現在不是追問這個的時候，現在最緊要的是把傷了晏臻的那個兇手抓到，將他繩之以法。」晏殷澄說道。「還有好好的為晏臻料理後事。」

  「爸，打起精神來。」

  晏海坤清醒了過來，不再去糾結這種對於眼下的境況完全無用的問題。

  梁左主動道：「兇手的事交給我！我一定配合警方，把人抓到！」

  兇手並不難抓，他刺傷了人，身上有血，還帶著兇器，在路上就被巡邏的警察給抓了個正著。得知他刺傷的是晏家的大孫子晏臻，這個兇手立即就被移交到了豐城警局。

  毫無例外的，他將面臨的是晏家滔天的怒火。

  ……

  天亮之後，晏臻的屍身送到了殯儀館。晏家將在那裡為他舉辦葬禮。

  這天從半夜就開始下起了雪，呼號的風將雪花吹得紛紛揚揚，地面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雪。

  一輛又一輛的車子抵達了殯儀館，曾經認識晏臻的、不認識晏臻的，都來參加了這一場葬禮。

  晏臻的屍身已經重新處理過，他穿著他生前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安詳的躺在一圈白菊花中，就像是在睡覺一般。

  軒軒和栩栩穿著黑色的小西裝，跟在許子溪和晏殷澄的身邊，走到靈堂前，將胸口的小白花扔在了花槽里。

  看到黑白色的照片懸掛著，軒軒意識到了什麼，他抬起頭看向許子溪，問道：「媽咪，晏臻哥哥以後都不能陪我們玩，和我們一起畫畫了是嗎？」

  許子溪摸摸他的頭髮，道：「是的。晏臻哥哥，他為了救一個女孩子英勇犧牲了。和普通的死亡不一樣，他是帶著榮耀死去的哦。」

  栩栩開口：「哇，那他好厲害哦。比蜘蛛人還厲害哦，是不是，媽咪？」

  許子溪看了看晏臻的黑白照片，說：「是。」

  在晏臻的葬禮上，許子溪終於見到了的母親。他的母親如今已經再婚，有了自己的家庭和新的孩子。葬禮上，她把那個孩子也帶來了。

  那個孩子看上去才18歲的模樣，繼承了他和晏臻母親的樣貌，倒也算是俊朗。

  在靈堂前，他送上小白花後，對著安詳躺著的晏臻說：「哥，一路走好。」

  送走了晏臻的母親，葬禮上來了一個有些意想不到的人。

  原雅兒身穿著一身黑衣，雙手被一件衣服蓋著，遮住了她腕間的手銬。小腹已見到一絲微微隆起的形狀。她的身旁，是兩名便衣女警。

  她自從邁進靈堂的那一刻，雙腿便是顫抖的，眼神脆弱不堪，瘦弱的身軀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暈倒在現場。

  因為她的到來，現場本還有些竊竊私語，此時都停了下來。

  無數雙眼睛望著她，揣測著她接下來的動作。

  讓眾人失望的是，原雅兒什麼都沒有做，也什麼都沒有說。就只是站在那張黑白照片前，默默地注視著她曾經的愛人，像是在跟他道別。

  不一會兒，現場，又聽見有人談論起她來。

  「說起來，原雅兒也是蠻可憐的。」

  「誰說不是呢？小時候被抱錯，長大後好不容易被認回來，卻因為嫉妒心做了錯事，鬧到現在這個地步，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後悔過。」

  「能來看晏臻最後一眼，我覺得她應該已經知道悔改了吧？」

  「就希望她出來以後，可以好好做人，不要再害人了。」

  許子溪將那些話聽在耳朵里，看著原雅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似是察覺到她的目光，原雅兒朝她這裡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隱隱有了一絲火藥味。原雅兒身旁的女警道：「時間到了，7056，你該走了。」

  7056，是原雅兒在監獄裡的編號。監外執行並不影響警察用這個編號來稱呼她。

  她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難堪，但很快就被她掩飾住了，順從的被警察帶了出去。而她離去後，現場議論的聲音才變得清晰了起來。

  崽崽問許子溪：「媽咪，剛才那個姨姨是誰呀？她為什麼看上去好像很討厭媽咪？」

  剛才的那個人是誰？是上輩子，很有可能真正將你們推向痛苦的深淵的罪魁禍首。

  但許子溪只道：「很巧的是，媽咪也很討厭她。就是她，害得媽咪當年和你們爹地分開，害得媽咪沒有了家人，害得我們只能在海城過著東躲西藏的日子。」

  兩個崽崽嚇壞了，一人一邊緊緊抱著許子溪的脖子：「那她是個大壞蛋！媽咪，我們不要理她！」

  「媽咪，我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習格鬥，一定會變成很厲害的人！讓她不能再欺負媽咪爹地！」

  崽崽鄭重的承諾道。

  許子溪也擁住了他們，道：「好，我的寶寶們將來一定會成為很厲害的人，狠狠的打她的臉。告訴她，這個世界，你們才是主角。」

  軒軒順著許子溪的話重複了一遍：「我們才是主角！」

  振聾發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