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蔭屍

  雖然我跟曲瑞麟各懷鬼胎，但是在求生這件事上，倒是有著統一的訴求。

  兩個生龍活虎的小伙子潛力爆發，全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我腳下的過門石面積狹小，每走一步都顯得十分艱難。

  在拼盡全力的情況下，我還真的拽動了繩子，並且聽到了自來石與墓門摩擦的聲音。

  我奮力拖動著繩子，直到一口氣快要憋不住的時候，這才鬆開手，把氧氣罩扣在了嘴上。

  曲瑞麟這時也吸了一口氧：「打開了嗎？」

  我用手電向孔洞內照了一下，發現原本擋住視線的自來石已經看不到了，戴上防毒面具，用身體頂了一下石門。

  時隔千年，面前的石門仍舊保持著最初的樣子，在摩擦聲中緩緩開啟了一道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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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瑞麟見狀，也鬆了一口氣：「我的氧氣要沒了，把我拉過去！」

  「再等等！」我對他擺了下手：「鐵索吊石墜落的速度要比你想像中的還快，我得進去查看一下，確保裡面沒有機關，然後用繩子連接咱們倆的身體，通過助跑的力量把你帶過來。」

  曲瑞麟聽說我要進入墓室，明顯對我也不信任，抽出手槍對準了我：「段慎行，你不會是準備恩將仇報吧？」

  「這裡的一氧化碳濃度超標，你開槍很容易引發爆炸！咱們耗費力氣打開墓門，不是為了同歸於盡的！」

  我站在曲瑞麟的槍口下，繼續道：「你想活下去，只能選擇相信我。」

  曲瑞麟猶豫了一下，壓下了槍口，我也轉身走進了墓室。

  這間墓室跟我之前見過和了解過的墓室都不一樣，裡面竟然是兩堵牆，中間只有一道半米寬的過道，而且上面還垂下來了像是經幡一樣的彩色布條，上面寫著我不認識的梵文。

  為了順利將曲瑞麟帶過來，我必須憑藉助跑的力量拖動著他提高速度，而面前的巷子，就是我唯一可以助跑的道路。

  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我只能選擇向前摸索，用手電光芒照著腳下，提防機關和絆索。

  走了五六米之後，我前面忽然出現了一雙穿著繡花鞋的人腳，刺繡的長袍也勉強蓋住腳面。

  我用手電向上照了一下，發現就在我正前方，有一個手裡提著白紙燈籠的女人，正跟我面對面地站著。

  這個女人臉色慘白，眼球漆黑一片，像是在盯著我看一樣。

  「啊！！」

  我一直在盯著地面，被這個近在咫尺的女人嚇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墓門外的曲瑞麟聽見我的喊聲，大聲喊道：「段慎行，你怎麼了？」

  「沒事，裡面有死人，我被嚇到了！」

  我看著面前一動不動的女人，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同時也注意到，這墓室當中的溫度要比外面低了不少，而且也更加潮濕。

  想到吊石翻板上的排水槽，我忽然意識到，外面墓道的淤泥很可能不是滲水，而是設計者在故意引入地泉。

  其目的就是為了增加墓室的濕度，在這裡製造蔭屍。

  蔭屍就是多年都沒有腐爛的屍體，根據民俗說法，祖先屍體不腐爛，通常會造成後代子孫不健康、運勢不好等問題。

  這種屍體的形成，主要與墳墓所在地的土壤、濕度與地氣有關，比如墳墓位在山的稜線上，或是墓地與農田的水平面一樣高，水來來去去地在墳地流動，就會保證屍體不腐，甚至會出現不同種類的「豆腐屍」。

  經驗老道的撿骨師或風水師，從墓碑的外觀就可以判斷棺木內的屍體是否為蔭屍，如果墓碑上出現青苔、黑色的水漬或有發霉的斑點，或者半濕半干，就表示濕氣曾經入侵過。

  古人為了避免這種情況，都會選擇排水良好的墓地，風水也由此衍生出來。

  沒想到這座墓里，竟然會刻意製造蔭屍。

  再一想到妖僧墓獨特的選址，我倒是很快釋然，只是不知道這裡設立女屍的目的，究竟是充作陶俑，還是什麼獨特的禁忌。

  在這條狹窄的墓道當中，女屍已經擋住了我的必經之路，我想要前進，必須將其移開。

  我看了看手中僅剩的半罐氧氣，對面前的女屍高吟《往生咒》：「好大世界，無遮無礙！死去生來，有何替代？要走便走，豈不爽快！陽人過路，陰人迴避，誠心誦經，超度亡魂！」

  有了下過李蕃墓的經驗，我對於屍體並不是特別恐懼，雖然心裡有些犯怵，但還是抽出腰間的繩子，搭在女屍身上想要將其拖走。

  結果我這邊剛一發力，那女屍卻忽然張大嘴巴，向我噴出了一口黑色的液體。

  我雖然閃躲及時，但面具上還是沾染了不少這種東西，並且聞到了一股極為腥臭的味道。

  綁在女屍身上的繩子也因為我的後退被牽動，使其仰面倒在了地上。

  那女屍身上已經腐朽的衣服和她的身體，就像是一塊豆腐般摔碎，除了骨頭和果凍一樣的凝膠與液體，其中還有不少鋼釘。

  看來她除了一具皮囊，內臟和肌肉已經腐爛了，只是在依靠體內的鋼釘固定著身體，用人皮兜著裡面的積液。

  空氣中腐臭的味道，讓我想起了判官錄當中的一段記載。

  元代文人盛如梓所撰寫的《庶齋老學叢談》中，記載過一名叫做朱漆臉的盜墓賊，此人順利打開了宋太祖趙匡胤的永昌陵。

  宋末元初時期，宋朝朝廷岌岌可危，金朝的勢力已經被元朝覆蓋，而當時最為強大的元朝正在到處征戰，以取得全國的統治權，這時的皇陵無人看管，可謂是盜墓者的天賜良機。

  永昌陵的首任盜墓者是劉豫，他在盜宋陵時，重點是宋仁宗的永昭陵，永昌陵雖然也遭到了較大程度的破壞，但是宋世祖趙匡胤的棺槨並未被打開。

  朱漆臉便是永昌陵的第二任盜墓者。

  他在撬開棺木後，發現趙匡胤居然屍身未腐，想取下趙匡胤屍體上束著的玉腰帶，但是屍體太沉，沒法硬取，他便想出了一個法子，繩子一頭束在屍體肩下，一頭套在自己身上，面對著將屍體拉起來，乘勢要把玉腰帶解下來。

  不料，屍體竟噴了一股黑色粘液到他臉上，他想盡辦法也洗不掉，並且皮膚潰爛，留下大片黑疤，落得一個「朱漆臉」的綽號。

  史書中記載過一種比較特殊的屍毒，據說古人為了防腐，經常在臨死前服下劇毒的藥物，這樣有助於屍體的保存。

  同時這種劇毒藥物也會腐蝕掉整個內臟，將其化成液狀存留在體內。

  當有盜墓者搬動屍體時，屍身受到擠壓，液體就會像豌豆射手一樣從嘴裡噴射而出，可以灼傷人的皮膚。

  此刻我才如夢方醒，這女屍停留在這裡，根本不是為了取代陶俑和鎮墓獸，而是設計者留在必經之路上，兼具威懾作用的一道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