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海棠
2024-06-07 02:58:13
作者: 半面清月
慕青細看著這幅海棠許久,如何都捨不得撒手。
待沈雲初忙完了政務伸著懶腰準備歇息時,慕青忙抱著這幅畫去向沈雲初討,她實在是喜愛得緊,若是討不到,可真是要茶飯不思了。
其實這幅畫對沈雲初來說並沒有什麼,他只是好奇為何慕青會突然轉了性子想要海棠,他分明記得慕青最愛的是玉蘭,想著便故意逗了逗她道:「朕這朱雀殿中,旁的東西你倒是可以隨意挑選,單只是這幅海棠不行。」
「為何?」慕青不解,「皇上那麼多名家名作都捨得,怎就捨不得這幅海棠?」
沈雲初從慕青手裡收了海棠圖來,張開來仔細瞧瞧,並未發現什麼不同之處,遂對慕青的心意更加好奇,「那你倒是同朕說說,你為何偏要了這海棠不可呢?」
「喜歡便是喜歡了,哪裡來的那麼多為什麼?」像是害怕那海棠圖隨時要被人摧毀了一般,慕青迫不及待地又從沈雲初手中搶了過來,「皇上賞賜別的姐姐那麼些稀罕的東西,臣妾都沒說什麼,怎就一幅小小的海棠圖捨不得給了臣妾?」
看慕青這架勢像是要生氣了,沈雲初忙安撫了,「好了好了,你若當真喜歡,便拿了去,回頭朕命人掛到長慶殿,讓你日日看著,這樣可開心了?」
慕青如獲珍寶般將那海棠圖卷了起來抱在懷裡,「這樣一幅海棠圖,還是求了半天才得的,臣妾可還需要跪下謝恩嗎?」
「謝恩倒是不必……」沈雲初往慕青這邊靠過來,「你可知這幅海棠圖,出自誰人之手?」
慕青攤開一角看了看落款,「並無落款,莫不是某個無名氏所作?」
「呵。」沈雲初悶笑了兩聲,「這是朕在你臥病期間所作。」
慕青一聽了這話,突然覺得興致大不如前,再看手中畫作,好似也並沒有多喜歡了,竟然是他畫的,慕青不可置信地確認道:「陛下此話當真?」
「朕是九五之尊,需要哄蠻你一個小小女子?」沈雲初突然挽著慕青的手,將那畫作擱置到一旁,「想不到朕的畫作竟得愛妃如此喜歡。」
「呵,呵呵。」慕青尷尬地乾笑著,若一早知道那畫作是沈雲初所作,她定然碰都不碰,此刻真是悔得她腸子都快青了。
然而,由不得慕青反抗,沈雲初的手已經伸了過來,緊緊擁住了慕青,附在她的耳畔低喃道:「好了,天色不早了,該就寢了……」
次日,靜妃慕青留宿朱雀殿的事情便傳遍了整個後宮。
齊妃倒是沒什麼動靜,像是自太后壽宴莫名被打入了冷宮之後便已練就了心如止水的秉性,如今只一心留在晨曦殿養胎,外頭事事一概都不過問,就算是有宮女將外頭的事情告知給她,她也不過是皺兩下眉頭,然後繼續忙著手裡的事,像是在專心給即將出生的孩子做小衣裳,想也知道她有多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
至於凝紫殿那裡,李皇后的病總不見好,前後換了好幾名德高望重的御醫,開了好些房子用了無數名貴的藥材,卻都無濟於事。
如今,又有不懂事兒的宮女將慕青留宿朱雀殿的這樁事說給了李亦秋聽,更加劇了李亦秋的病情,正在喝藥的李亦秋聽聞這消息,臉立時就變了樣,按著胸口好一頓咳嗽,險些又咳出一灘血來。
「出去!」李亦秋呵道,「給本宮滾出去!」
那宮女尚還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叫皇后娘娘這樣生氣,只是李亦秋心中慪得很,自從李嬤嬤去了後,縱觀偌大一個凝紫殿,竟再也找不到一個貼心的人來,這個皇后當的,真是好沒意思。
除此之外,底下那些新來的嬪妃們看著宮中如今的風向勢頭,都在商量著如何討好巴結靜妃慕青,只除了祥雲殿的瑾嬪夏瑾言,夏瑾言一早聽得這樣的消息,恨不能衝到慕青面前狠狠地將她撕碎了才好。
慕青賴到鳳棲宮中同沈程寧一道用早膳,珠兒從旁喋喋不休地說著:「娘娘您是不知道,奴婢來的時候,聽幾個宮人說,瑾嬪主子氣得發落了祥雲殿中好些個宮女太監,當真是叫人害怕極了,還口口聲聲稱娘娘『狐媚惑主』要替皇上處置了您呢!」
「她要有那本事何至於只能動動嘴皮子。」慕青吃著粥,壓根兒不曾將夏瑾言放在眼裡。
沈程寧冷笑一聲:「靜妃娘娘何不拿了她立威?」
「立威?」慕青陡然笑起來,「我要拿她立什麼威?」
「你如今在這後宮的處境,若再不為自己的後路考慮,你以為你還有回頭的可能嗎?」
沈程寧說話如此無所顧忌,慕青不由得沖她多使了兩個眼色,示意她珠兒還在一旁。然而沈程寧卻並未有避忌珠兒的意思,像是刻意說給她聽似的。
慕青嘆了口氣:「她也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想到夏瑾言當初夾在齊妃與皇后之間的窘狀,慕青總有些不忍。
然而沈程寧要比慕青幹練利索得多,「你同情人也要看人值不值得你同情,適才你也聽到珠兒說什麼了,人家都要想著法子處置你了,你也這般任人欺負嗎?」
「是啊娘娘……」
叫慕青意想不到的是,珠兒竟從旁附和起了沈程寧的話,「奴婢也覺得,娘娘若是一味只知退讓,恐怕只會叫人得寸進尺,反而由人囂張由人欺負了。」
慕青回眸,托腮打量起珠兒來,不禁好奇,她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僅僅只是沈雲初手中的一枚眼線嗎?
「瞧瞧?」沈程寧不由得意起來,「連你身邊這小丫頭都明白的道理,你自己怎麼就糊塗起來了?」
慕青沉吟道:「勞你費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的,若真到了那一天……」夏瑾言踩到了她的底線,她亦絕不會對她心慈手軟。
午後,沈雲初當真派人將那幅海棠圖送來了長慶殿,還吩咐了他們一定要親自掛到慕青的寢殿當中去。
「皇上怎麼賞了娘娘這樣一幅畫兒?」珠兒不解,看那海棠圖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啊。
慕青垂首立在一旁,「那是本宮自己討的……」說到這個就莫名地憂傷。
珠兒掩唇笑著表示不信,「娘娘什麼樣的字畫兒沒見過,怎麼會要了這樣一幅畫兒?」
慕青扶額,卻無法將此時如同吞了無數隻蒼蠅的感受說給珠兒聽,只暗嘆,都怪當時眼瞎才瞧中了這樣一幅畫。
如今沈雲初還要將它掛在她的寢殿中,叫她日日看了鬧心嗎?
這招可真夠狠的!
送走了那些前來掛畫兒的太監,慕青吩咐珠兒道,「珠兒,你去找塊帘子來,把那畫兒給我擋上!」
「娘娘也覺那畫兒不好了?」
「別瞎說!」慕青嗔道,「這海棠圖可是出自皇上之手,你有幾個腦袋夠掉的?」
珠兒聽了立時噤了聲,「奴婢失言……」
「快去吧!」
然而,海棠圖被擋上後,沈雲初晚上來問起,慕青解釋道:「既然是皇上所作,臣妾自然當愛惜,可不就是怕沾上灰嗎?這才叫珠兒擋上的。」
「果真嗎?」沈雲初轉而問珠兒,他想,珠兒畢竟是他的人,總不至於這麼快就跟著慕青來誆他的。
珠兒點頭,「娘娘思慮周全,奴婢也覺這樣擋著會更好。」
沈雲初揮一揮手,打發了珠兒,迫不及待地擁住了慕青,一切正如沈程寧所料想的那般,自從用了那盒特製的香料,沈雲初恍似一日也離不得慕青,只要將她綁在了身邊才好。
夜幕降臨,長慶殿的燈也隨之熄滅,在這後宮沉寂多日的晨曦殿,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聽到敲門聲,顧沁嬋還以為是哪個不懂事的宮女又來擾她,便毫不客氣地呵道:「本宮不是交代了,這會兒不用人伺候,哪裡就有那麼多事情要來煩?」
然而,這呵聲剛頓下,那叩門聲又起了,無奈顧沁嬋只好去開門,外頭一副太監打扮沈雲禾突然就闖了進來。
顧沁嬋嚇了一跳,「怎麼是你?」
沈雲禾忙反手關上了門,喘著氣道:「嬋兒,我進來一次不易,你最近好嗎?」
顧沁嬋咬著唇,手掌拂過自己隆起的肚子,如今已快六個月大了,「為了他,再不好過,我也能熬過去的!」
「委屈你了……」
沈雲禾摟住她,如今看來,這個孩子是非生下來不可了,只是,生下來之後,等待他們的命運,還不知道會是什麼。
「你怕嗎?」沈雲禾問道,「也許,等待我們的會是萬劫不復的未來。」
顧沁嬋搖頭,「我不怕,能與你與我們的孩子在一起,我什麼都不怕。」
說不怕其實是假的,她怎麼會不怕?
從前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或許可以這般大義凌然地說自己無所畏懼,可如今已不是她一個人的事。
顧沁嬋的眼中隱有淚水,叫沈雲禾看著異常心疼,他自認為自己是個冷血冷情的人,惟獨面對顧沁嬋,束手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