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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6-07 02:13:24 作者: 裟欏雙樹

  桃夭站在店門外,明明能動,卻連眼珠子都不肯轉一下,生怕少看對方一眼自己會吃虧似的。

  幾步之遙的距離,雷神面無表情地將她打量一番,目光鎖定在她腰間的布囊上。

  「雷神親自出馬,多大事兒呀?」桃夭笑眯眯地問,卻下意識地將布囊往身後移了移。

  「交出來。」雷神冷冷道。

  「啥呀?」桃夭眼睛一瞪,低頭看看自己,一攤手,「全身找不出一件值錢玩意兒,長年要飯,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能讓雷神大人惦記的。」

  「包庇逃犯是重罪。」雷神直言,「你們桃都並非沒有規矩的地方。你若一意孤行,恐怕都不需我出手,你家那位便要清理門戶了。」

  桃夭一笑:「我以為雷神這樣的人物是不屑於告黑狀這等小人行徑的。」

  「當初絳君一事,你便橫加干預,光憑你出言威脅天界神侍這一條,我便可名正言順拿了你。念你未鑄大錯,放你一馬,如今你不但不知悔改,竟敢變本加厲阻撓本君緝拿逃犯,桃夭,你在桃都是否無法無天我不理,但天界之中,豈容你胡來!」雷神從不開玩笑,每個字都是最後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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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雷神的警告,大多數傢伙最終的選擇都是跪下認錯求饒吧,但桃夭怎麼可能是大部分里的一個呢。

  「雷神言重了,上回我對您手下的態度明明好得很,哪有威脅,必是他們誤會了。」她仍舊笑嘻嘻,旁人看了只怕要替她的不知死活捏一把汗,「再說,您素來鐵面無私,我若真有罪過,您拿了我去便是,不用給我們桃都以及我們家那位面子,我自己也沒意見。」

  「放肆!」雷神皺眉,「當真以為我不敢拿你?」

  「不不,肯定敢。」桃夭趕緊道,眼神卻沒有絲毫收斂,「不瞞您說,我吃過許多地方的飯菜,但雷神殿裡的伙食還沒試過,您要不怕我吃得多,儘管拿我上去!」她頓了頓,眼神中的戲謔忽然少了幾分,「不過,現在不行,您得等我把手裡這事兒了結了。那時我心甘情願跟您回去領罪。」她居然對吃上雷神殿的牢飯還表現得很期待的樣子……

  「桃夭,知你素來是個不肯正經說話的,在我面前都敢胡言亂語。」雷神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裡,也不再多說,只伸出一隻手,「交出來。」

  這位大神的每根頭髮都在告訴她,這真的是最後的警告。

  靜止的世界裡,氣氛驟然收緊。

  桃夭退後一步,面不改色地笑笑:「不交。反正我是不會拳腳功夫的,你要動手硬搶也行,但你一定得把我打死,不然我的就是我的,誰也拿不走。」

  她明明就是在笑,但你就是不覺得她在開玩笑耍賴,說得出做得到的狠勁藏在她每一個輕鬆無比的表情里。

  轟隆!

  天空突然響起驚心動魄的雷聲,雪亮犀利的閃電照亮了桃夭的眸子。

  她一皺眉,及時跳閃開去,剛剛站過的地面驟然出現一個大坑,表面焦黑,余煙陣陣……位置還非常精準,絕不連累無辜。

  她往這坑裡瞟了一眼,笑:「我身邊的傢伙總怕被我連累,說我早晚要被雷神劈死,幸好今天他們不在這兒。」

  雷神伸出來的手沒有收回去的意思,眼神里的殺氣卻是又重了一層。

  她也知道自己的身手,一道天雷尚可避過,兩道可能也行……但三四五六道就……

  果然地上又多了兩個冒煙的大坑。

  桃夭微微喘氣,一手護著腰間的布囊,好險吶,差一點點右腿就燒糊了。

  咳,真是白喜歡他一場了,不嫁他了!!

  「你的自信能撐過幾道天雷?」雷神的聲音跟表情一樣冷,「你桃都千萬年來守正辟邪驅除惡妖,以護佑天地為己任,而你身為桃都中人,卻為罪妖徇私,不以為恥?」

  桃夭冷笑:「雷神也說是『驅除惡妖』了,那不惡的妖,我又何來徇私,何以為恥?天下妖物本歸我桃都管束,天界崑崙喜歡越界幫忙我們也並不太反對,但這回的妖怪,縱你降下千百道天雷,我也不能讓你帶走。」

  「桃都竟會為保住罪妖不惜與天神為敵。」雷神失望地搖搖頭,「桃夭,你是第一個幹這種事的傢伙。」

  「不關桃都的事,完全是我個人意願,帳記我頭上就行。」桃夭指了指自己,「我也從不拿你當敵人,我今天就是不服氣罷了。」

  「不服氣……」雷神半眯起眼睛,「你可知你的不服氣會給自己招來多大的禍事?」

  桃夭一笑:「我闖禍闖得多了,不在乎多這一遭。」

  「桃夭大人!」布囊里突然傳出微弱的聲音,「不要再硬來了,你不是雷神的對手,把我交出去吧!再來幾道天雷你就跑不掉了!你已經救過我們一回,足夠了。」

  「閉嘴!」桃夭拍了一下布囊,「好好待在裡頭,在你們的傷沒有痊癒之前,誰都不能拿你們怎樣。不讓病患死在我手裡,是我作為大夫的臉面。」

  「桃夭大人……」

  「冥頑不靈。」雷神嘆氣。

  突然又是一聲驚雷,桃夭只覺眼中漲滿亮光,連雷神的臉都看不清楚了,天曉得這次又要落下幾道閃電,她只能憑直覺判斷危險的來向。一顆赤紅的藥已然夾在指間,她是不會打架,也承諾了那個人絕對不亂用自己的藥,但雷神既敢劈她,那他也該試試她的手段。沒有感情的傢伙,甚至都不肯多問一句她一定要保住這兩個妖怪的原因。

  那便斗一場吧!

  不過這次好像不太一樣,她都還沒躲開呢,那沖她而來的雷聲閃電好像突然改了方向,落在離她遠遠的地方,混亂之中,她與雷神之間仿佛多了個人。

  桃夭用力眨眨眼睛,待世界再次清晰之後,才發現司狂瀾居然擋在她面前,執劍在手,毫無畏懼地看著雷神,仿佛那只是隨便一個冒犯了他的路人……只是那血劍之上隱隱有白煙冒起,而他的右臂也因抵擋了極大力量的衝擊而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

  與他相識的時間不短了,但桃夭從未如此愕然。

  不光是雷神的凝時之術居然對他這凡人無效,更嚇人的是……他剛剛是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拿著這把劍,硬生生擋開了雷神的天雷?!這不是見了鬼了嗎!!

  連雷神都微微一怔,旋即皺了皺眉,看著遠處的幾個坑說:「居然還有個能動的。」

  桃夭張著嘴,上上下下打量著司狂瀾:「你……活著吶?」

  司狂瀾放下劍,瞟她一眼:「這便是你哭著喊著要嫁的傢伙?」

  桃夭的嘴巴立刻閉上,千算萬算都算不到這個人居然會在這個場面里問這種問題……可他怎麼知道雷神的事?一定是上回在洛陽分手時柳公子那個大嘴巴說話被他聽到了!

  她耷拉下眼皮:「現在不想嫁了。」

  「嗯,還有救。」司狂瀾點點頭。

  「不是,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桃夭回過神來,「你瘋了啊?那是你能拿劍去擋的東西嗎?不要命了?!」

  「本覺得像你如此嘴硬的傢伙劈死也就罷了,可你跟我司府簽下的雜役契約還未到期,總不好讓你死在我面前,傳出去也不好聽。」司狂瀾淡淡道,視線鎖在雷神臉上,劍尖指向雷神的心口,「今日我在這裡,司府的雜役別人是不能動的。」

  一介凡人,竟敢對自己以劍相向,雷神自己都想笑了。自他掌雷神之職以來,哪曾受過這般「厚待」,從天界到崑崙到人間,從神仙人類到妖怪,哪個不是聽到他的名號就要退讓三分的。敢對他的要求說不的,只有桃夭,敢拿劍指他的,只有她身旁這個男人。

  不服軟不要命的奇葩,一個就夠煩人了,一對……更頭疼。

  「能掙脫我凝時之術的凡人,你是頭一個。」雷神冷看著司狂瀾,「可知你此刻的行徑乃大不敬?你能擋住天雷,不過僥倖。」

  「世人敬畏神靈,無非以為他們能賞善罰惡,庇佑人間。」司狂瀾笑笑,「我頭回見到活的神,賞善罰惡未看到,是非不分倒是熟練。」

  桃夭忙扯了扯他的袖子,壓低聲音道:「這是我跟他的恩怨不關你的事!他不似你以前對付過的任何一樁『是非』,他是連我們桃都都要給三分面子的神。你不要再理我的事,好好活著不行嗎!」

  「你若不是我司府中人,我自然不會理你。」司狂瀾都懶得看她,「你手裡那兩隻妖怪,與我解的是非密不可分,肖府之事尚未了結,我留它們還有用處,豈能讓你弄丟了它們。」

  「你……」桃夭氣急,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沒瞧見自己的劍都冒煙了嗎,再來幾道天雷,手不要了?腦袋不要了?

  雷神微微皺眉:「方才不過小小懲戒,為了兩隻小妖,你們當真要違逆神旨?」

  「兩隻小妖……」桃夭抬頭,直視雷神眼睛,「雷神大人,你既是為了它們而來,想必也早就知道它們在肖府之中的所作所為?」

  「那又如何?」雷神反問。

  「那我代它們問一句,若肖元新這樣的人都能幸福平安,那安分守己的人為何會有如此不堪的下場?」桃夭一字一句都說得清楚響亮,「你的天雷,到底是劈什麼的?」

  雷神沉默片刻,竟微微一笑:「這便是你的『不服氣』了?」

  「是。」桃夭直言。

  雷神看看四周,說:「你瞧這街上,每日有多少人經過,這些嬉笑怒罵的人類之中,有多少肖元新,又有多少方鶴羽,年年月月間,又有多少新仇舊恨,多少恩愛情誼?」

  她當然沒有數過有多少人經過,更不知他們每個人背後的故事,桃夭不吱聲,揣測著他突然這麼問的緣故。

  「許是你們桃都獨來獨往慣了,而你這野人更是從不關注天界崑崙的種種,只顧著按自己的性子肆意生活,所以你定不知道,從許久前開始,人類的數量已經遠遠超過了天界崑崙的神仙們。」雷神看著她,平靜道,「連妖怪的數量也要被人類超過了。」

  「又如何呢?」桃夭只道,「神只要動一個手指,地上就能劈開一個大坑,山可平,水可竭,而凡人區區幾十年壽數,連小小疾病都抵抗不住,所以數量再多有什麼意義?」

  「是啊,敵不過神的一個手指,區區幾十年壽數,還有各種要命的疾病意外,委實脆弱。可即便脆弱成這樣,人類依然綿延至今,不減反增。」雷神笑笑,「可見人類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弱啊。」

  桃夭愣了愣。

  「神只是比人類稍微早一些出現在天地之間罷了。」雷神的語氣很平和,「人從來不是神的附屬品,若非要論一番關係,神似兄姐,而人似弟妹,如此罷了。弟妹尚幼時,兄姐多些庇護無可厚非,但小孩子總會長大,總要走到獨當一面的一天,那時候,兄姐們再事事干預,便不再妥當了。這一點上,崑崙放手放得比天界更早,他們那邊老早就表示過,對人界可適當幫手,但絕不過分干涉,除了因崑崙中人引起的矛盾與災禍,其餘一律不插手。如今連我們最多事的月老都不太干涉凡人姻緣了,自打被和合君嗆了一番後,成日裡也就在天上看看人間男女的熱鬧罷了。」他看向桃夭,笑,「你不是也有『治妖不治人』的規矩?想來桃都也明白這道理,只是你還沒有領悟到。」

  桃夭沉默良久,說:「那樣惡的人……也可以放手,可以視而不見嗎?」

  雷神想了想,忽然一揚手。一本閃著暗藍幽光的黑色冊子出現在他手邊。

  桃夭一驚,這便是傳說中的雷神黑名冊?把這玩意兒召出來做甚?

  雷神打了個響指,那冊子驟然展開,在空中一圈又一圈地繞開,似乎長得沒有止境。

  雖看得眼花,但也能勉強瞧見記在那冊子上密密麻麻數之不盡的名字。要說記仇,誰能強得過雷神……你根本算不出他的名冊上有多少倒霉鬼。

  「不必跟我炫耀有多少妖怪在你手裡遭了殃。」桃夭哼了一聲。

  「這名冊上,不光是罪妖,還有罪仙,也曾有罪人。」雷神看著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名冊,那些閃著暗光的名字在他眸子裡跳躍,「身為天界雷神,掌司刑罰,我要做的,是剔除所有危害天界與人間的罪犯。你只看見一個肖元新的存在,卻看不見我們上天入地追捕步入邪道能徒手毀掉一座城池的墮仙,看不見我們在救人時被惡妖吞噬的神兵仙將,也看不見我們以神之元靈復活一片焦土,令一方人群不至死於饑荒,更看不見我們從不苛求人類為神做些什麼。」他頓了頓,指著自己的名冊,「許多人視這本名冊為不祥之物,但無論旁人如何看待,這些名字就是我們為天地安危做過的每一件事。」

  桃夭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沒有作聲。

  司狂瀾放下了手裡的劍,好像已經沒有打起來的必要了?

  雷神微一揮手,名冊合攏於他手中,轉眼消失無形。

  「你們一個常於人界廝混,一個本就是人類,看起來也都非愚笨之輩。」雷神看著他們倆,「難道你們還不明白,人心這個東西,縱是神明也難以干預。」

  桃夭看了看司狂瀾,他的劍已經回鞘。

  「我們願意為人界治療一切『外傷』,可內傷,只能靠人類自己治。」雷神繼續道,「肖元新之輩,我若出手劈了他,世間不過是多一個『運氣不好被雷劈了』的人,第二個第三個第無數個肖元新又怎麼辦呢?都要我來劈嗎?」

  「無解嗎?」桃夭問,她心中忽地沒了怒氣,只留一點無力的失望,她竟然從未深思到這一層,在人類的春夏秋冬里,並不止這一個肖元新啊,縱是神明,縱是生命漫長的她,也確實無法保證把每一個肖元新劈死在作惡之前,或之後。

  「並非無解。」雷神似乎很願意看到她求教的模樣,「一惡必有一制,此乃天地定律。」

  「若真如此,世上何來惡無惡報之人。」桃夭卻不同意,「無人能制。」

  「並非無人,不過是你說過的『視而不見』罷了。」雷神看著街頭這些男女,「因怯懦,因利益,因私慾,因怕麻煩,能制而不制者越多,惡無惡報者越甚。」

  聞言,桃夭心下一動,好像雷神也不是個只曉得劈人的武夫……可她還是忍不住嘀咕:「那肖元新好好地活到了現在……」

  「有肖元新這般的,就有他這般的。」雷神突然抬手指了指司狂瀾,「方才我聽你說你與肖府之是非尚未了結,留著那小妖有用處?」

  「正是。」司狂瀾答,「所以無論你使用暴力抑或長篇大論,我依然不能讓你帶走它們。」

  雷神略略思忖一番,伸出一根手指:「一個月後,若敢再阻撓,便不是今日這般輕鬆了。」

  他居然鬆口了?!

  桃夭心頭一塊大石頓時落地,但馬上又提起來,脫口而出:「不成!還是不能交給你,它們雖蠢了些,但罪不至死!」

  「我幾時說過它們是死罪了?」雷神都數不清自己今天皺了幾次眉頭了,他瞟了一眼桃夭腕上的金鈴,「天界與桃都終是殊途同歸,你的金鈴都不曾響過,卻來杜撰我的判斷?」

  「那是因為你在外的風評不怎樣……殺妖如麻又不是我說的。」她撇撇嘴,小聲嘀咕。

  「你的名聲不是更壞?對我都敢公然造次,還敢說沒有威脅過我的手下?」雷神搖頭,「下次見到你們家那位,今日之事我自會詳實相告於他。」

  「好歹是天界大神,怎如此小氣!」桃夭臉都要綠了,「你就算說了他也不會站在你那邊的!你們又不是一家的!」

  「試試看。」

  雷神冷笑,轉身正要離開時,卻又想起了什麼,回頭走到桃夭面前。

  司狂瀾警惕地把桃夭拉到自己身後,面無表情道:「還有事?」

  雷神從懷中取出一個小木盒,遞到桃夭面前:「絳君托我帶給你的東西。」

  「他托你給我的?」桃夭一聽,趕緊從司狂瀾身後跳出來接過盒子,迫不及待打開來。裡頭躺著一根紅絲編成的發繩,繩上還綴著一朵小小的玉桃花,白中透粉甚是可愛。

  桃夭抬頭看著雷神,狡黠一笑:「你到底還是把他抓回去了。不過我在洛陽的那幾天都沒聽到打雷,可見是留下命來了。只是他身子也沒剩多少了,如今怎樣?被你吊起來毒打了嗎?」

  雷神瞪她一眼:「他不過是逃命罷了,並非大惡之徒。我念他身已殘缺,只罰入巧工坊內,以工抵過。」

  「巧工坊?天界專門製造跟修補各種日常器具的地方?」

  「他既善於粘貼,罰去此處豈不正好。且那裡清靜,又近仙果林,每天光是吸一吸仙果的靈氣,也能留下一條命了。」

  桃夭握著著發圈,心下是難得的歡喜,活下來就好呀。

  「多謝了。」她突然認真地朝雷神鞠了一躬。

  雷神一挑眉:「今後也當如此恭敬才是。」

  桃夭翻了個白眼:「一碼歸一碼。我在桃都的地位不見得比你在天界的地位低,再說我為何要恭敬一個拿大雷劈我的傢伙。」

  「那是小雷。」雷神微笑,「真要了你的命,世間便少了個能幫忙的大夫,對我並無好處。」

  「幫忙?」桃夭冷哼一聲,「我治妖不治人,世間人類的破事我可不管。」說著她又趕緊解釋:「那肖元新的事不算啊!我只是生氣罵罵人罷了。再說我只是驅了他身上的妖氣,連一句話都沒同他講過,他之後的生死我也不會管的!」

  「嘴硬的死鴨子。」雷神搖頭,又道一句,「你治的妖越多,好起來的人就越多。」

  桃夭一愣,趕緊搖頭擺手:「不不不,那是你的說法,我可是很守我們桃都規矩的。」

  雷神不再理她,又看了看司狂瀾:「凡人之中有你這樣的異類,也是有趣。難怪你能跟那野丫頭結成一派。回去讓她給你的手用點藥吧,徒手擋天雷不可能毫髮無傷。」

  面對來自神的誇讚與關心,且算是誇讚與關心吧,司狂瀾也只是淡淡一笑:「多謝,無妨。」

  見雷神要走,桃夭突然追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雷神盯著那雙抓住自己的手:「大膽!」

  桃夭趕緊扔掉他的袖子:「不是,我還有個問題想問雷神大人!」

  雷神皺眉:「問。」

  「十年前,人面曾在土地公像前向天界自首,你們沒聽見?」

  「聽見了。」雷神道,「又如何?」

  桃夭一怔,旋即笑出來:「不如何。我就問問。」

  雷神回過頭去,正要離開,卻又被桃夭抓住。

  他拿出僅有的耐心看著她。

  「還有一個問題!」

  「說……」

  「雷神大人可有婚約?」

  「與你無關。」

  「哎哎!雷神大人留步啊,你給我簽幾個名字再走啊!我帶了紙的!!」

  天上又一聲雷響,桃夭趕緊閉了嘴,望著雷神消失的方向撇撇嘴,失望道:「也不是我想要,誰讓你在仙女圈裡最受青睞,聽說現在的行情是你一個簽名能在崑崙換一筐蟠桃呢!再說也不單是我想問你的婚約,好多人都想知道嘛。嘁,說走就走了。」

  司狂瀾扶額,若雷神再劈她,還是別替她擋了……

  桃夭話音剛落,四周的光景便隱隱有了變化,那些被凝固的一切開始有了流動的跡象。

  司狂瀾小心注視著四周的動靜,執劍的手下意識握緊了些,好像根本不記得還在自己右臂上作亂的疼痛。

  很快,天空的雲朵開始移動,四周喧囂的聲音也由小變大,眼中的街市又回到了最初的樣子,那些被困在凝時術中的人,根本不知自己的時間曾缺了一段,只是地上突然多出來的幾個坑讓他們大惑不解。

  蹲在灶前添柴火的小趙老闆,見桃夭二人站在店門外,不禁奇怪地喊道:「兩位客官怎的跑到外頭去了?可是我手藝不對胃口?」

  桃夭趕緊轉頭對他笑道:「怎麼可能!好吃得不得了!奈何肚子已經太飽了,下回我們再來光顧。」

  司狂瀾斜睨她一眼:「以為你會說再來一鍋。」

  「老闆又不會跑,不著急這一時半刻的。」她忽然又走到老闆跟前,管他要了兩碗熱茶,然後走回來,把茶遞到司狂瀾面前,「聽他說了那麼多話,怪渴的,喝吧。」

  司狂瀾皺眉。

  「喝呀!」她把碗硬塞給他,「喝完!說著她自己也咕嘟咕嘟灌起來。

  好像也真有點渴,司狂瀾猶豫片刻,舉起碗喝得一滴不剩。

  見他喝完,桃夭才暗暗鬆了口氣,然後突然表情誇張地翻了翻自己的布囊:「哎呀,我那顆藥去哪裡了?一定是剛剛不小心掉出來落在哪裡了……罪過罪過,止疼的藥呢,材料可珍貴了。該不是掉茶水裡了吧?不可能,一定是掉在路上了,得找找去。這萬一被哪個人吃了可不能怪我!」說罷,她一臉焦急,把司狂瀾扔在身後,一路東瞧西看地走開了。

  說她無賴又不講道理吧,可就算是做樣子,也不肯壞了自己的規矩……治妖不治人?之前不是說要拿給他治病來當酬勞麼,那這顆止疼藥算什麼呢?定金?

  司狂瀾望著演技拙劣且毫不尷尬的她,稍微活動了一下右臂,好像的確沒那麼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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