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不容置疑

  夜深露重，陸爺爺身上還帶著初秋的寒氣，他身後跟著家裡的傭人，傭人手中提著一個保溫桶。

  進門看到紀展緋腳上綁著固定夾板，手上裹著一圈繃帶，陸爺爺老眼都心疼的紅了。

  「展緋，怎麼會傷的這麼嚴重啊？」陸爺爺到了紀展緋病床邊上，看她唇色都發白，愛憐地摸著她的頭髮，「傷到骨頭了嗎？醫生怎麼說？爺爺要是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還想瞞著我？」

  頭上充滿慈愛的觸摸輕柔到讓紀展緋險些落下淚來。

  她吸了吸鼻子，揚起笑臉：「爺爺，我真沒事，醫生說沒傷筋動骨的，養養就好了，您別擔心。」

  「那就好，那就好！」陸爺爺這一路上忐忑的一顆心可算是能緩和下來，他這才得空看向守在病房裡的那個年輕人。

  陸爺爺將這年輕人出色的外貌與氣質看在眼裡，握著對方的手真誠道謝：「你好，就是你送展緋來醫院的吧？謝謝你，多虧了有你幫忙，展緋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顧雲川嘴角繃了一瞬，才露出溫和笑容。

  「陸爺爺您好，我是顧雲川，和展緋認識很多年了，您不用向我道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好好，是個好孩子！」陸爺爺欣慰地拍拍顧雲川的手背，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鐘，又道，「太晚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晚上展緋這裡有人照顧，你不用擔心。」

  同樣的，紀展緋也不想讓顧雲川在醫院守夜，他奔波了半宿，是該好好回家去休息。

  「雲川，爺爺帶了人過來，你就先回去吧。」

  若要遵從本心，顧雲川自然是不想走的。

  眼前的這位陸爺爺是紀展緋的夫家人，儘管對方表面上態度極好，可顧雲川看得出，三言兩語就下了逐客令的老人家，並不會希望一個男人留在醫院照顧他的孫媳婦。

  而且，和陸爺爺帶來的傭人阿姨相比，他照顧紀展緋，的確多有不便。

  「好，現在有人照顧你，我就能放心了。」顧雲川說這話時有意看向陸爺爺，「現在」兩個字的字音都加重了一些。

  隨後他才對紀展緋道別，「你好好養傷，我改天再來看你。」

  顧雲川一走，陸爺爺就讓傭人先去走廊等著。

  病房裡只剩下陸爺爺和紀展緋，他拖了一張椅子在病床邊上坐下，還沒開口，就先幽幽嘆了口氣。

  「展緋啊，你老實和爺爺說，是不是至臻欺負你了？」

  紀展緋微笑著道：「沒有，爺爺，他對我挺好的。」

  在陸爺爺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里，紀展緋左手在被子底下捏緊了衣擺，打好腹稿的謊話說得流利而自然。

  「今天真是個意外，他臨時要離開，留下我，是因為想讓我去和宴會主人打個招呼，怕別人覺得我不知禮數。」

  「我就是要去打招呼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恰好遇到朋友，就讓他先送我來醫院了。」

  說完了給陸至臻的開脫之詞，紀展緋還有些不安地問道：「爺爺，我就這麼突然走了，人家會不會覺得我不太禮貌，要不要和他們解釋一下？」

  陸爺爺又嘆息一聲，擺擺手道：「我孫媳婦都受傷了，我沒追究他們是怎麼照顧人的就已經不錯了！解釋什麼解釋！」

  見陸爺爺不在追問陸至臻，紀展緋捏著衣擺的手指悄然放開。

  協議里約定的責任，她已經完成了。

  紀展緋現在只希望陸至臻那邊不要再出岔子，別讓陸爺爺發現不對勁，把老爺子給氣著。

  她對陸爺爺勸道：「爺爺，很晚了，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陸爺爺卻不聽，固執道：「我就在醫院陪著你，你都住院裡，身邊沒有個家人陪著像什麼話？」

  家人。

  簡簡單單兩個字，讓紀展緋心底酸軟一片。

  如果可以，紀展緋多希望這就是她的親爺爺，一個能護著她，寵著她的長輩。

  可她不能，紀展緋甚至害怕，三年之後，協議結束，陸爺爺知道真相會怎樣看待她？

  大概，會失望透頂吧？

  紀展緋咬了一下舌尖，逼著自己打起精神，用左手推推陸爺爺的胳膊。

  「爺爺，我在這裡有護士照顧，不會有問題的。讓您在醫院照顧我，我這個做小輩的要愧疚的！」

  陸爺爺看著這個和她撒嬌賣乖的小丫頭，神情複雜。

  「唉，你啊！」

  他看向紀展緋的目光里有憐惜也有愧疚，最後都化作一聲長嘆。

  「好孩子，爺爺不會讓你受委屈。」

  陸爺爺離開後，只剩下傭人張姨被他堅持留在病房裡。

  紀展緋拗不過他，又怕老人家脾氣上來乾脆就不走了，只好答應。

  「老爺子來的著急，只能路上打包了一份雞湯。少夫人您明天想吃什麼，先和我說，到時候家裡會送過來的。」

  張姨把雞湯給紀展緋盛好，見她右手不方便，拿著「老爺子交代我一定要照顧好少夫人」作為理由，一勺勺餵給她喝。

  一整晚熱乎乎的雞湯下肚，又被張姨盯著吃了幾塊雞肉，紀展緋感覺胃裡到全身都熱乎乎的。

  紀展緋拒絕了張姨再倒一碗：「張姨，你也去休息吧。」

  張姨將碗筷拿去洗，邊走邊說：「哎，好，少夫人你夜裡想上洗手間或者有其他事就叫醒我。」

  病房裡一下子就只剩下紀展緋自己，她看著窗外沉沉夜色，半點星月也無，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強撐著的精神，一下子就如土崩瓦解般的垮了下來。

  陸至臻抱著沈禾匆匆離去的畫面，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紀展緋有些煩躁地閉上眼睛，拉高被子躺下。

  她告訴自己，睡吧，睡一覺起來，忘掉那些不該有的奢望，就什麼都好了。

  離開病房的陸爺爺滿腹心事的下了樓，一出電梯，剛好就和趕來醫院的沈禾父母迎面遇上。

  沈父一愣：「老爺子，您這麼晚了怎麼來醫院了？」

  他其實還想問，難道陸老爺子是來醫院看沈禾的？

  陸爺爺冷哼一聲：「死不了，不勞你費心！」

  這火藥味直接把沈家父母給頂得臉色發綠，一個字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