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疼痛

  可……真的是這樣嗎？

  紀展緋心神恍惚，鞋跟被地毯邊緣卷了一下，「噗通」一聲摔趴在厚重的暗紅色地毯上。

  腳踝傳來鑽心的痛楚，紀展緋伸手摸了一下，頓時倒吸涼氣。

  

  被鞋帶繞了幾圈的腳踝，此時已經能夠看出明顯的扭曲紅腫，怕是根本走不了路了。

  紀展緋懊喪地嘆氣：「還能更倒霉一點嗎？」

  她就不該來參加這什麼晚宴，只要不來，她就不會知道，原來所有人都期待沈禾回到陸至臻身邊。

  紀展緋眼眶泛紅，忍不住去想，陸至臻自己呢？他期待沈禾歸來嗎？

  「至臻！」

  走廊拐角的另一側，有人喊了一聲陸至臻的名字，紀展緋頓時渾身僵硬，她不假思索地就向後退到角落陰影里。

  那是沈禾的聲音。

  緊接著，如同她預料的那樣，陸至臻低沉微涼的嗓音也出現了。

  「有事？」

  「至臻，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冷淡？」

  陸至臻的聲音冷靜到仿佛根本沒有情緒起伏。

  「並沒有，你想多了。」

  沈禾哭腔驟起：「至臻，沒有愛就沒有恨，你現在這樣不願意承認我們的感情，是我的錯，是我當初傷害了你。」

  陸至臻沉默片刻才道：「沈禾，過去的事情就是過去了，我沒有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愧疚。」

  紀展緋躲在角落裡，剛剛好能看到沈禾撲上去抓住了陸至臻的衣襟，她哭得楚楚可憐，一下下拍打著陸至臻的胸口，好似遇到了這世上最絕情的負心漢。

  「你騙我！你如果原諒了我，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態度，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哐當！」

  走廊轉角處作為裝飾用的盆栽承受不住紀展緋的力道，斜斜地摔出去砸到地上，圓滾滾的花盆滾了兩圈，撞上牆壁，才終於顫顫巍巍停下。

  紀展緋失去支撐，隨著花盆倒過去，右手好死不死的按在了花盆裡掉落下來的金屬支架上，鑽心的疼痛瞬間從掌心傳來，讓她疼到額頭霎時間冒出一層細密冷汗。

  這樣猝不及防的「見面」，別說沈禾驚得瞪大雙眼，就連陸至臻，都不自覺地感到有一絲沒來由的心虛浮上心頭。

  陸至臻蹙眉將這古怪的情緒壓下，視線在傾倒的花盆和紀展緋之間轉了一圈，臉色驟地一沉。

  「你在偷聽？」

  紀展緋只能感覺到掌心好像被什麼東西給扎穿皮肉，疼的眼前發黑，根本聽不清陸至臻的話，但對方目光里的指責意味，已經不需要她去細聽他說了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陸至臻也發現了紀展緋的不對勁，她臉色蒼白，滿臉是汗，狼狽到與今天離開陸家時那個明艷照人的女人判若兩人。

  「紀展緋，你……」

  陸至臻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問問她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還是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他身後的沈禾目光閃爍，忽然眼睛一閉，倒了下去。

  「咚！」

  陸至臻回頭，恰好就將暈倒的沈禾接在了懷裡。

  那動作是那樣的自然嫻熟，陸至臻再無暇他顧的緊張表情，映在紀展緋眼中，刺得紀展緋眼球發痛。

  「沈禾！沈禾你醒醒！」

  陸至臻拍著沈禾的臉頰，見怎麼都叫不醒人，只得打橫抱起她，對紀展緋匆忙交代：「我先送沈禾出去，你在這裡等我！」

  話音還沒落下，他人已經消失在拐角的那一頭。

  一直在咬牙忍痛的紀展緋終於支撐不住，低低的嗚咽一聲，她屏息抬手，就看到右手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盆栽里的支撐架是不鏽鋼的，為了能夠穩住盆栽枝幹，上面有一小片尖銳的利刺，原本是扎在綠植枝幹上，而剛剛，全都扎進了紀展緋的手心。

  作為設計師，紀展緋比任何人都更加珍惜自己的手，她渾身顫抖著，左手在隨身手包里胡亂翻找手機，就在抓到手機的那一刻，紀展緋的手一下子凝固住。

  她腳崴了，不能自己走出去找車去醫院，但是，這個時候如果打電話叫救護車來晚宴。

  不需要任何人提醒，紀展緋都明白，這等於是把事情鬧大，說不好就會讓晚宴主人與陸家鬧出不愉快。

  一時間，紀展緋進退維谷。

  至於剛剛陸至臻說的讓她在這裡等他，紀展緋並沒有放在心上。

  沈禾暈倒的時機那麼蹊蹺，好好的人說暈就暈，以陸至臻的通透會不懂？

  要麼是懂也裝作不懂，要麼就是……關心則亂。

  紀展緋眨去眼底的霧氣，用左手笨拙地解開腳踝上的高跟鞋綁帶，拒絕繼續去思考陸至臻今晚的所作所為。

  不過是契約夫妻罷了，三年後分道揚鑣，他懂不懂，與你何干。

  不斷在心裡這樣告誡自己，紀展緋甩掉昂貴的高跟鞋，左手扶著牆，試著靠自己站起來。

  但是左腳剛沾地，她就痛得倒吸冷氣。

  顧雲川匆忙找到走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紀展緋光著腳，扶著牆，一隻手滴著血，硬撐著往前艱難挪動的樣子。

  「展緋！」他急忙衝上前扶著紀展緋，看到她汗濕的頭髮一縷縷貼在蒼白的臉頰上，心痛得難以言喻。

  「雲川，你怎麼在這裡？」紀展緋想要對他笑一笑，可她實在沒力氣了，「拜託你，送我去醫院！」

  紀展緋不敢在這個時候逞強說要靠自己，她不知道右手的傷勢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

  她怕，怕自己剛剛憑藉設計才能抓住的一點向上的光，會就此消失，將她重新打入沉寂的黑暗裡。

  「好，我現在就送你過去，別害怕，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的！」

  顧雲川幾乎語無倫次地將她抱起來，雙臂間托著的重量輕飄飄的，他卻小心翼翼地像是捧著這世上所有珍寶。

  剛出走廊，花圃角落蹲著的一個人影就沖了過來。

  「姐夫，我剛才不是故意和姐姐吵架的！」

  紀雲汐語速飛快地說完這句話，看清楚抱著紀展緋的男人是個不認識的，一下子就呆住了。

  哭著跑走之後，紀雲汐就給家裡打了電話，對剛才被紀展緋教訓的事情添油加醋訴苦，卻被紀國明斥罵一頓，林玉還讓她去給紀展緋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