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換顏

  飯後送別龍明月，我們便早早歇息，好凌晨出院，以免引人注意。

  翻牆走得習慣，幾乎忘了這巨大的院門。

  只知夕沉能查視到我們，卻不知由誰掌管這緩緩開啟的大門。

  一如進院的那天，厚重而沉悶。

  「黑羽，我們一同入院，一同出院，倒也算圓滿。」

  「主上，若想回來看看，屬下定帶主上回來。」

  「……嗯，好。」

  九黎的行燚生長極快，已經有成年蛟蜥的一半體型，帶著我們穿過荒蕪綽綽有餘。而後九黎請求我收它入戒，畢竟跟著我們多有不便。

  

  由於大大的縮短了時間，我們在天黑之前便抵達了極靈客棧。

  入夜，這位客棧主人才前來露面。

  「準備好了？可是會很疼的。」

  「疼？警告你！若是我主人喊了疼，我便要你的命！」

  「九黎！」

  畢竟這也算有求於人，不然，我要怎麼進那皇宮。

  「動手就是。」

  「還請其他人出去等著。對了，你二人若想貼身保護你們主子，恐怕也得做一次。」

  「都先出去吧。」

  眼見九黎和未瑾思索著出了門，這下『面目全非』的可不止我了。

  樓炎打開手上的箱子，開始鼓弄著什麼。我按照他的指示躺好，像面對手術醫師一般，開口竟隱隱有些討好的意味。

  「樓炎，你可還記得你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間房間。」

  「哦？我不知道你是如此念舊之人。」

  「就是在這裡，你這個妖孽揚言要殺我。而那時我手無寸靈，卻還故作冷靜，我很奇怪，你為何要放我一馬？」

  「……事到如今，你又為何不殺我？」

  「我以為，是你蒙在鼓中，行差踏錯。原來，我們都說不清道不明。」

  「如果，到最後真的是我錯了，你會殺我嗎？」

  我們都是受害之人，我怎會殺你？就像現在，我把自己交給你，明白你絕不會殺我一般。

  無關利用與否。

  但是，樓炎啊，別心軟。

  「會。」

  對不起，你要復仇，不惜二十年漫漫長路。而我，不惜此生，也要還他們一個公道。

  「後天便是入宮的日子。」

  「這麼快？你那日並未說什麼時候，這要是趕不上可怎麼辦？」

  「……那個黑羽，先留在我這裡，不久以後我再給他送進去。」

  「為什麼？」

  「他需要學習暗衛的特性。」

  「好，開始吧。」

  樓炎片刻猶豫，便開始動手。

  我緊閉雙眼，只覺臉上麻麻涼涼的一片，一會兒一個地方重，一會一個地方輕，直到結束。

  他騙我，其實並不疼。

  「好了。」

  我坐起身來，走向銅鏡。

  「先別碰你的臉，小心留下痕跡，一個時辰之後才能動。」

  「知道了。」

  嗯……好普通的一張臉啊。

  普普通通的丹鳳眼，普普通通的額頭，談不上美也並不醜，臉形還是那般小巧精緻。

  看到底，也只保留了臉型。

  「樓炎，你確定這張臉，能夠吸引鳳昊瀾嗎？」

  「他那人沒什麼品位，得寵的妃子大多不美，偏愛那種古靈精怪的。你在性格上有所突出，就能讓他注意到你。」

  「……萬一不行呢？」

  「換張臉。」

  「說得真輕鬆。」

  樓炎不再理我，開了門詢問未瑾她們。

  「你們要不要？」

  「若是能貼身在小姐身邊，自然是要的，那就麻煩你了。」

  「進來吧。」

  「小姐？！哇，簡直是換了個人哎。」

  樓炎制止我說話，詢問未瑾。

  「那你怎麼知道她就是你小姐？」

  「嗯？氣質啊，小姐的氣質獨一無二，未瑾很好辨認的。」

  「明白了？收斂一下，既然她都看得出來，你那曾經的未婚夫婿，自然不傻。」

  「你說話大可不必這麼欠揍。」

  樓炎默默的給九黎未瑾做著臉，我這才看得明白。並不是我想的那種血淋淋的場面，原來不過是塗抹了一藥物，腐蝕了淺層皮膚，以得到可以隨意捏造的效果。

  「你這算是獨門秘技嗎？」

  「這是我母親的家傳之術，自然是。」

  「原來如此。」

  沒有人會刻意防範親近之人，哪怕是龍芯這般，身負紫靈，又有易容之術傍身。卻在死後，還分不出是誰殺了她。

  一炷香後，我試著摸了摸下巴，有些癱軟之感，便不敢再動了。

  九黎被刻意做成了無辜單純的妹子，而未瑾則是犀利精明，不苟言笑。

  反差巨大，也當是用心良苦。

  「小姐，未瑾的臉好麻啊，臉還在嗎？」

  「……在的，那邊有鏡子，去看看吧。」

  樓炎交代了她們注意事項，隨後收了箱子。

  「切記，你們的性格一定要變，否則太顯眼。尤其是你，洵訫，你一定要有很大的變化才能騙過他。」

  「是～公子。」

  我一臉嫵媚，低頭行禮。

  看他愣神的模樣，該是沒問題的。

  不過洵訫這個名字，他竟也知道。

  「那我呢？」

  黑羽愣愣的攔住即將出門的樓炎，不想卻被他調侃。

  「她們可以做貼身侍女，你的話……你想進宮做太監嗎？」

  「不想。」

  「那你就在暗中保護你主子，好吧？」

  「……」

  無視尷尬。

  「九黎，未瑾，你們的名字也得換，總不能如此湊巧。」

  「但憑主人賜名。」

  我想了想，既然是小家閨秀，丫鬟的名字就該簡單接地氣一些。

  「九黎，從今以後你喚海棠，未瑾便喚瑾兒。切記，不得再叫我主人了。」

  「是，小姐，海棠明白。」

  「瑾兒明白。」

  「黑羽，明日我們就啟程了。你暫時留在這裡，樓炎會教你一些東西，若是無用之事，你便殺了他。」

  「……是！主上。」

  次日。

  店中的小二來敲門，說我爹在門外接我。

  戲，開演了。

  「彩兒，聽話，你得進到戒中，不然會暴露的。」

  彩兒一臉不情願，抱著元念珠坐在那裡不動。

  「你那個珠子可以帶進戒中的，山琴的箏都可以，記得麼？」

  聽聞，彩兒這才晃晃悠悠的起身，飛落在燃情戒上。

  有時我甚至覺得，那珠子對它來說比我都重要了。

  「小姐。」

  「小姐。」

  「走吧，去見見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