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手套

  宋亦青需要做一個決定：到底要不要繼續留在啟航？

  這個決定於她而言至關重要，但她並沒有耗費太多時間就做出了判斷。她依然要離職。即使最終無法跟廖總一起創業，她也會重新找工作，她相信憑藉自己的能力，在哪裡都能找到一席之地。

  宋亦青並未因為自己的決定過於倉促而後悔，她知道，這就是她的路，就算再給她一次機會，她也會這麼做。同樣地，即使到現在，她依然相信廖總。

  但讓她感到不解和傷心的是，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廖總並未向她做出任何解釋，甚至都沒主動聯繫她。下午時候，宋亦青忍不住問過一次，廖總的回答還和昨天一樣：等一等。廖總沒說等到什麼時候，也沒說等什麼，只說等一等。

  廖總是默認了嗎？

  難道照片真是他找人偷拍，然後發給韓正易的？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為了離間她和韓正易的關係，好趁虛而入？

  以宋亦青對廖總的了解，即使他真對她有意思，也不會用這種下三濫的方式。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宋亦青和廖總更多是工作上的接觸，生活中，她確實摸不透廖總是個什麼樣的人。韓正易說廖青雲私生活混亂，宋亦青並非沒有耳聞。

  由於宋亦青依然相信廖總，讓韓正易有些生氣，覺得宋亦青「執迷不悟」，但韓正易更多是在氣廖青雲的陰險狡詐，對宋亦青反而多了些同情，他含蓄地表達讓宋亦青先別離職，但被宋亦青直截了當地否決了。

  今天韓正易發消息問過她幾次，但宋亦青實在太忙，也沒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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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將母親的事安頓好，夜幕已經降臨，今晚還是宋亦菲在醫院看護，宋亦青和宋亦瀾各自回家，以後輪班看守。

  宋亦青回到家時，是晚上七點，不加班的日子反而有點不適應，她倒上一杯伏特加，坐在客廳內，一邊抽菸，一邊喝酒，放空大腦，什麼都不去想。

  一杯酒尚未喝完，韓正易回來了。

  「你沒加班？」宋亦青問。由於昨晚的事，他們之間的冷戰已經不復存在。

  「沒。」韓正易隨口應了一句，快步朝臥室走去。

  屋內沒開燈，借著窗外微弱的光亮，隱約看見韓正易神色慌張，宋亦青察覺不對，端著酒杯，跟進臥室，見韓正易正在急匆匆換衣服。

  「你怎麼穿著鞋子進來了？」宋亦青看見地上有塵土印記，韓正易沒換拖鞋。

  「我等會拖地。」韓正易匆匆脫下鞋子，扔進一個藍色塑膠袋中。

  「你大晚上的換衣服幹什麼？」宋亦青疑聲問。

  「我一會要去見投資人。」韓正易換上一身休閒裝，長吁一口氣，這才望向宋亦青，「你那邊怎麼樣了？」

  「等著吧，我相信廖總會給我一個說法。」宋亦青一邊說著，一邊走近觀察，發現韓正易額頭上浸出一層細密的汗水，臉頰微微發紅，像是很緊張一樣。

  「你沒事吧？」宋亦青問。

  「剛才上樓太急。」韓正易擦了擦臉上的汗，微微一笑，但有些不自然，隨後朝門外走去，「我晚點回來。」

  宋亦青發現韓正易將剛換下來的衣服全部塞進了藍色塑膠袋中，提著出去了。她跟隨在後，越發覺得不對勁，正欲開口詢問，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

  「誰？」宋亦青見韓正易站著沒動，便朝門口走去，提聲問道。

  「警.察，請開門。」外面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宋亦青開門後，外面站著兩名穿著警服的男子，亮出證件，赫然是刑警。

  「請問韓正易在嗎？」一名警.察問，探頭朝屋內看去，目光敏銳。

  「正易——」宋亦青回頭一看，卻沒見韓正易，她喊了一聲，韓正易才從另外一側緩步走來。

  「怎麼了？」韓正易手裡的藍色塑膠袋沒見了。

  「韓先生，我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事？」

  「最近兩天，你見過潘坤嗎？」

  「沒見……」韓正易迅速意識到了什麼，「他出事了？」

  「潘坤失蹤了，已經兩天沒下落了，他的妻子報了警。」警.察盯著韓正易，「據我們調查所知，潘坤最後見的人是你，請和我們詳細描述一下當時的見面情況。」

  「他失蹤了？」韓正易有些驚訝，「這怎麼可能……」

  「韓先生，請先回答我們的問題。」

  在警.察的催促下，韓正易講述了那天他和老潘在岳萊餐廳見面的過程。那天他其實並未見到老潘，他在餐廳等了一個多小時，老潘一直說在路上，最後打來電話，說有事不來了。那之後，韓正易就聯繫不上他了，也再沒見過他。

  警.察又問了幾個別的問題，包括潘坤的工作情況，和同事之間的關係等，韓正易全都一一作答。當警.察問到潘坤在公司內有沒有和別人結怨的時候，韓正易搖頭說沒有，身後的宋亦青則是臉色微變，她知道，韓正易就是老潘在公司內的仇人，要不然也不會給他投毒了，但既然韓正易沒說，她便也閉口不談。

  警.察離開之後，宋亦青關上門，立馬問：「老潘怎麼回事？」

  韓正易面色凝重：「我也不知道。我昨天還去他家找他了，周天的時候他和妻子謊稱出差，從那之後就沒消息了，我以為他是在故意躲我，沒想到真失蹤了……」

  宋亦青捕捉到了一條潛在信息：「他為什麼要故意躲你？」

  韓正易一邊朝客廳走，一邊道：「兩天前，我和他因為融資意見不合在公司內吵了一架，他不想現在融資，我想說服他，所以才約他私下見面。」

  宋亦青忽然道：「和投毒有關嗎？」

  韓正易腳步一頓，隨後提高音量：「當然沒關。別再提投毒的事了，沒找到證據之前根本治不了他，況且最近他都沒投毒了。」

  宋亦青感覺韓正易的反應有點過激了，像是在刻意迴避一樣。

  韓正易快步朝書房走去，走了幾步忽然轉身，差點撞到宋亦青身上。

  「你跟著我幹什麼？」

  「你沒覺得這事很奇怪嗎？」

  「別疑神疑鬼了，我還有正事呢。」韓正易從茶几底下拽出那個藍色塑膠袋，大跨步朝外走，「我要遲到了。」

  宋亦青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為什麼是刑警？」

  「什麼刑警？」

  「剛才那兩個警.察是刑警。普通失蹤案，應該會先由民警調查，只有確認和刑事案件有關，才會立案進行刑偵調查。」

  「誰知道呢！反正和我沒關係。」

  韓正易快步出門，宋亦青跟出去時，韓正易已經上電梯了。

  「韓正易，你小心點。」宋亦青忽然有點擔心。

  「不會有事的。」韓正易伸手按電梯鍵，電梯門迅速合上。

  宋亦青返回家中，總感覺韓正易今晚的狀態很不對，他匆匆回來，換了一身類似的衣服又匆匆出門，還將換下來的衣服都帶走了，他真是要去見投資人？

  老潘的失蹤和韓正易有沒有關係，如果沒關係，為什麼刑警會找上門？

  老潘曾給韓正易多次投毒，韓正易為什麼避而不談，好像很害怕一樣？

  宋亦青在房間內度步沉思，目光不經意間一瞥，發現茶几底下有個黑乎乎的東西，她俯身拈出來，竟是一隻黑色皮手套，掌心處有一道圓柱形印記，像是鐵器的握痕，還留有零星鏽跡。

  宋亦青意識到，這隻皮手套應該是剛才韓正易將藍色塑膠袋塞在茶几底下時掉出來的，如果是韓正易的，他戴皮手套幹什麼？如果不是，那會是誰的……

  宋亦青忽然想起了那雙白色球鞋，她急忙來到衣櫃前，從夾層中找出鞋盒，打開之後，那雙白色球鞋就臥在裡面，老舊、冷澀、陰沉……

  宋亦青將球鞋舉到燈光下，仔細觀察，在某一個角度的折射下，隱約看見球鞋邊緣有幾個數字，她用濕紙巾小心擦拭，辨出是四個數字：2009。

  手寫，小楷，字跡和球鞋一樣，都已斑駁老舊。

  這四個數字是什麼意思？

  這雙球鞋，和這隻皮手套之間是否有聯繫？

  韓正易究竟在隱瞞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