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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兒子丟了

2024-06-06 22:12:56 作者: 伯百川

  宋亦菲的兩個姐姐都在本市,大姐宋亦瀾,今年三十五歲。

  宋亦瀾十一年前結婚,生有一男一女,女孩十歲,男孩四歲。

  宋亦瀾的長相和性格都隨父親,強勢、張揚、霸道,愛攬事和出頭。

  成年後,尤其是結婚後,性格的稜角被磨平了許多,為了家庭和生活,學會了做菜、做家務,但骨子裡的強勢是沒變的,反而由於生活的瑣碎,多了些急躁,時常發火。當然,大部分時候火都是發到她老公頭上的。

  宋亦瀾的老公名叫李登明,比宋亦瀾大三歲,一張國字臉上時常掛著慈善的笑容,不管是在單位里,還是在生活中,都是出了名的好脾氣,心地善良。

  李登明在一家大雜誌社上班,當年這工作令人艷羨,既穩定又有面子,但科技進步飛速,雜誌很快就成為了夕陽行業,只能改革重組。李登明混了十幾年,原本都要升職了,卻忽然趕上改組裁員,他是少數幾個沒被裁掉的之一,但也沒有了升職的機會和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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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好在李登明心態好,既不怨天尤人,也不與人爭搶,裁員之後,他所在的部門一共就剩下兩個人,職位幾乎成了鐵飯碗,每天都很清閒,上班就是喝茶看書,下班會先去接孩子放學,然後去菜市場買菜,將所有菜洗好切好,等著宋亦瀾回家做,因為宋亦瀾嫌他做的飯不好吃。

  這天,下雨,很大。下班後,李登明驅車離開公司時,看見了在路邊等車的一名女同事,是另外一個部門的,和他不算太熟,卻也知道彼此。女同事沒帶傘,身上濕透了,他本就熱心,搖下車窗,讓她上車。女同事見是他,便上車了。李登明和女同事閒聊幾句,先將女同事送到目的地後,再去接孩子。

  此時雨已停了,但路上堵車,當李登明到達幼兒園時,已經六點多了,兒子沒在,他四處找沒找到,問老師,說應該被人接走了。他以為是宋亦瀾,打電話詢問,宋亦瀾說她剛下班,不是她接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誰接的孩子。在電話里,宋亦瀾的音量就已經提高到了七十分貝,震的李登明耳膜嗡嗡響。

  宋亦瀾趕來的速度超乎想像,仿似從天而降,李登明感覺掛斷電話還沒幾分鐘,宋亦瀾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宋亦瀾不由分說,先將李登明一頓臭罵,路上行人眾多,紛紛圍觀過來,宋亦瀾轉而又對著圍觀人群罵,但罵歸罵,當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兒子。

  宋亦瀾進入幼兒園詢問,幼兒園的老師推卸責任,說她們不管孩子離開學校之後的事,但宋亦瀾畢竟不是李登明,沒那麼好糊弄,她一嚷嚷,對方就露怯了,更何況她說的還有點道理,即使沒理,她的氣勢也能讓她看起來像是占理。

  經過一番鬧騰,宋亦瀾成功讓幼兒園的老師和管理人員們全部出動,幫忙尋找,調查監控,然後她又拿著兒子的照片到周邊詢問。

  宋亦瀾雷厲風行地行動了起來,在極短時間內,便將幼兒園整條街上的商鋪和住戶全部攪動了起來,她迅疾的步伐,高亢的聲音,激動的神情,讓人們情不自禁地被感染,加入了幫助她的隊伍之中。

  最終,通過幼兒園門口的監控發現,五點放學後,宋亦瀾的兒子豆豆在門口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後,走向了馬路中間,拉住了一名中年男子的衣角,中年男子的外形和李登明很相似,豆豆應該是將男子當成了李登明,男子彎腰和豆豆說了幾句什麼,然後就離開了,但豆豆並未返回幼兒園,而是穿過了馬路。

  幼兒園斜對面的幾家店鋪相繼調出了門口的監控,經過反覆對比,最終發現,豆豆在路上冒雨走了一會之後,一輛白色轎車停下,車上下來一個中年女人,將豆豆拉到車上,驅車離開了。

  就在宋亦瀾準備報警的時候,幼兒園的老師急急忙忙跑來,說有一個人打來電話,找豆豆的家長。電話被接通後,得知對方正是那個將豆豆接走的中年女子。此時,中年女子就在宋亦瀾家門口。

  原來,女子也是學生家長,她的孩子和豆豆是同桌,玩的比較好,她接孩子的時候,看見豆豆一個人冒雨行走,擔心豆豆出事,出於好心,將豆豆接走了,豆豆只記得家庭住址,記不得宋亦瀾的手機號,女子將豆豆送回家後,家中沒人,只能聯繫老師。

  宋亦瀾心急火燎地趕回家,看見豆豆後,上去就在豆豆屁股上打了三下,怒聲呵斥:「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跟陌生人說話,尤其不要和陌生人走!你為什麼不聽?!」

  豆豆哭了,雙手捂臉,聲音很小。

  宋亦瀾轉而又對那名女子說:「你為什麼不在第一時間聯繫我?你知道你這樣做讓我多著急嗎?我都差點報警了!」

  女子以為自己做了好事,誰知卻被責備一通,但她沒爭執,只說抱歉,沒想到那麼多,給他們帶來麻煩了,便拉著兒子急匆匆走了。

  回家後,宋亦瀾先訓豆豆,訓完之後,讓豆豆面朝牆壁站著,作為懲罰。

  接著,宋亦瀾開始責問李登明,問他為什麼沒有按時去接孩子。

  李登明不敢撒謊,如實說了他送同事的事,只不過沒說是女同事。

  「好啊,你個李登明!孩子重要還是同事重要?!大下雨天的,你將孩子晾在幼兒園門口,卻先送同事回家!為什麼不拉著同事先去接孩子?!」宋亦瀾點著李登明的額頭,怒聲訓斥。

  李登明沒有解釋,一來他沒法解釋,二來宋亦瀾正在氣頭上,解釋等同於狡辯,會被罵的更凶,反而服軟才能息事寧人,這是他多年來總結的經驗。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接同事……不該遲到的……」李登明主動將搓衣板找出來,跪在上面,雙手放在宋亦瀾膝蓋上,低垂著頭,「親愛的,對不起……」

  「你離我遠點!我看著你就煩!」宋亦瀾甩手起身,將沒有準備的李登明直接甩到了地上,由今日的事,又想起了李登明以往乾的那些蠢事,氣不打一處來,音量再次提高十分貝,「你說你怎麼就這麼蠢?!工作工作沒上進,錢也賺不到,讓你接孩子還出這種事!你到底有沒有點用啊?!」

  李登明吭哧了一下鼻子,索性也不站起來了,坐在地上,悶不做聲。

  「瞧你那德行!我當初怎麼就嫁給你了!」宋亦瀾樁樁件件說起李登明此前乾的那些蠢事,越說越氣,氣的頭暈腦脹,扶著牆,大口喘氣。其實,她不是氣李登明的蠢,而是氣他的拎不清,氣他永遠不知道事情緩急,經常被別人左右觀點,以為是幫別人,實際是被別人利用和算計了,自己卻渾然不知。

  他總是這樣,似乎一直這樣。

  年輕時,這是他性格中優良的一面,踏實老實,脾氣柔和。宋亦瀾當初看上他,除了他有一份穩定的好工作之外,就是因為他性格好。

  現在,這反而成了他的致命弱點,被人欺負,被人利用,都始於此。

  這個家,看似是他們兩個人在操持,實際從多年前開始,就已經是宋亦瀾一個人在忙裡忙外了,她不僅要宋家,還要賺錢,少了她,連買包鹽都可能出錯,更別提照顧兩個孩子了。在她眼裡,李登明基本等同於一個廢物了。

  「對不起……我錯了……」李登明見宋亦瀾半晌沒說話,知道該是道歉的時候了,他推了推下滑的鏡框,觀察著宋亦瀾的臉色,「咱們做飯吧,孩子還餓著呢。」

  不提孩子還好,一提孩子,宋亦瀾又生氣了。

  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

  「應該是諾諾回來了,我去開門吧……」李登明小碎步來到門前,開門後,見門口不是女兒諾諾,而是小姨子宋亦菲,一時愣住了,宋亦菲很少來他們家。

  宋亦菲先喊了一聲「大姐夫」,然後問:「大姐在嗎?」

  「誰?!」宋亦瀾在裡面大聲應了一句,都不用李登明回答。

  「別站著啦,快進屋吧。」李登明急忙讓開身位,態度熱情,仿似剛才他根本沒有被痛罵,也沒有吵架一樣。

  「是我,大姐。」宋亦菲走了進去,第一眼就看見了面牆站立的豆豆,又看見了沙發前的一張老舊搓衣板,再看大姐的臉色,那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宋亦菲猜到了什麼,她咽了口唾沫,感覺房間內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你咋來了?」宋亦瀾問的很直接,沒有絲毫寒暄。

  「是這樣的……」宋亦菲每次看見大姐,都會想起父親,不管是長相還是說話的方式,兩人都特別像,她從兜里摸出一張請柬,放在茶几上,「我要結婚了,婚禮在十月一舉行,到時候你和大姐夫都來吧。」

  「結婚?!」宋亦瀾有些驚訝,「你要結婚了?」

  「是啊……」宋亦菲笑了笑,本想多說幾句,也又不知該說什麼,她和大姐相差接近十歲,雖是親姐妹,卻有較深的代溝,不僅是年齡上的,還有性格上的。

  「你也該結婚了!」宋亦瀾看了一眼宋亦菲,「不過怎麼現在才告訴我?」

  「這個……也是剛剛確定下日期。」宋亦菲又笑了笑。

  「行吧!我們肯定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結婚嘛,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再怎麼著,我還是有點經驗的!」宋亦瀾說這話的時候,瞪了一眼李登明,李登明急忙垂下頭,裝作沒事人一樣。

  「謝謝……」宋亦菲將一隻手背在身後,用力握了握,「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還要去二姐家呢。」

  「那個白養的,去找她幹嘛!送請柬?送了她也不會去的!」宋亦瀾怒氣哼哼地說,似是不願想起那個人,主動轉了一個話題,「爸還好嗎?」

  「老樣子……」

  「媽呢?」

  「還可以……」

  「行吧!我最近實在太忙,都沒空過去了。對了,你啥時候將你對象拉出來,大家一起吃個飯,也讓我看看長啥樣!」宋亦瀾拿起請柬,翻開看了看,「秦禮對吧?」

  「對……」

  「那先這樣!今天我們家有點事,就不留你吃飯了。」

  「沒事……你們忙。」

  宋亦菲轉身離開,李登明跟在身後,低聲說:「我送送你。」

  宋亦菲本想拒絕,但見李登明已經跟在自己身後了,便作罷。

  送至門口,李登明語氣關懷地對宋亦菲說:「路上小心點,下雨了,路滑。」

  宋亦菲一直都覺得大姐夫是個好人,慈祥溫和,有長輩的模樣,不像大姐給人那麼大的壓迫感,宋亦菲放鬆下來,笑容也自然了:「放心,大姐夫,你回去吧。」

  李登明繼續送,一直送到電梯口,有感而發地說:「我和你大姐結婚的時候,你才是個小丫頭,沒想到眨眼間都快結婚了。」

  宋亦菲也有些感慨:「確實……時間過的挺快的。」

  電梯來了,宋亦菲走進電梯,朝李登明揮手:「大姐夫,回去吧。」

  李登明撫了撫鏡框,笑了起來,直到電梯門合上,他臉上的笑容才逐漸消失。他左右看了幾眼,隨後走入樓梯拐角,站在牆壁後的陰影中,用指甲緩緩刻下一個古怪的符號,牆壁上已經有幾十上百個不同類型的符號了,密密麻麻,扭曲怪異。

  李登明對著那些符號看了一會,隨後提了提褲子,將黑紅色的皮帶用力勒緊一格,臉上出現了一種複雜的痛苦神情,然後長吁一口氣,轉身走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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