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四章 勝利者的姿態
2024-06-06 17:22:56
作者: 九重塔
除了沒有自由之外,夜天闌的日子其實過得不錯,他的活動範圍僅限於他現在居住的紫竹院內外,府里的下人把他當貴客招待,沒人會怠慢他。
可就算把他當皇帝伺候,他也不是真的皇帝,而只是一個莫名其妙被幽禁在此的客人。
或者更準確來說,是個犯人。
起初那幾個月里,他憤怒過,抗爭過,甚至絕食過,可是完全沒用。
下人們會按時按點給他送飯,他吃不吃都不要緊,擺明了就算他餓死了他們也不慌張的態度。
抗爭了一次又一次均以失敗告終之後,夜天闌也就放棄了,時日一久,似乎也徹底死了心,安安分分地待在這裡,每天有吃有喝,閒暇時看看書,發發呆,賞賞花,散散步。
容修今日下朝早,兩人抵達鳳王府時夜天闌在剛剛起身不久。
兩年來他習慣了晚睡晚起,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喜歡獨自倚在窗前沉思,過了子時才睡,早上睡到自然醒,很有一種頹廢度日的感覺。
腳步聲在長廊上響起,一襲淺藍長衫的夜天闌從窗前轉頭看出去,隨即瞳眸微縮,手裡的書下意識地捏緊。
容修和夜紅綾行下長廊,很快走進庭院裡,踏著青石板往屋裡走去。
與此同時,夜天闌從坐榻上站了起來。
「夜皇子。」容修開口,卻很快改口,嗓音裡帶著淡淡的笑意,「天闌皇兄。」
夜天闌沒有說話,目光沉默的鎖住站在容修旁邊的夜紅綾面上,語調平靜得聽不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七妹,這是怎麼回事?」
「朕給天闌皇兄介紹一下。」容修挽住夜紅綾的手,語氣淡淡,「這位是南聖的貴客,來自穆國的女皇陛下,也是南聖的皇后娘娘,朕即將成親的妻子。」
隨著他一字一句隆重而正式的介紹落音,夜天闌倏地攥緊了手,臉色一寸寸發白,沉默間似乎頓時明白這近兩年的囚禁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前年九月從穆國離開來到南聖,到今年九月剛好整整兩年的時間,穆國竟然已發生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女皇登基。
夜天闌冷笑:「七妹好厲害的手段。」
夜紅綾面上沒什麼表情,始終是清冷淡漠,波瀾不驚:「大皇兄謬讚。」
看著站在眼前的這一對璧人,夜天闌心頭百轉千回,無數個想法閃過,不知多少陰謀詭計的猜測一一掠過腦海,最終他卻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我母妃還活著嗎?」
「活著。」夜紅綾語氣淡淡,「活得好好的。」
夜天闌聞言,握在袖子裡的手不由微微鬆開了些,接著道:「父皇?」
「父皇龍體抱恙,在乾陽宮靜養。」
龍體抱恙?
夜天闌嘴角掠過一抹嘲弄的笑意,他該感謝夜紅綾手下留情嗎?
「二弟,三弟,四弟,六弟,八妹,九弟……」夜天闌看著夜紅綾,「還有幾個活著?」
夜紅綾有問必答,表情始終漠然:「二皇兄活著,活得好好的,三皇兄通敵叛國,證據確鑿,已被父皇下旨賜死,寒家被滅門。四皇兄身在天牢,同樣也還活著,只是活得不太自由。」
頓了頓,夜紅綾繼續道:「六皇兄、八皇妹和九皇弟都在宮裡,除了沒有自由出入的權利之外,其他還是以前一樣。」
夜天闌明白了。
「除了二弟之外,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正在被幽禁著,對吧?」夜天闌笑了笑,「七妹挺厲害的,短短兩年時間就讓穆國改朝換代,以女兒之身坐上了至尊寶座,古往今來也算是罕見。」
夜紅綾淡淡一哂。
「那麼我呢?」夜天闌問她,「七妹是打算繼續把我幽禁南聖孤立無援,還是讓我回去穆國,繼續幽禁?」
「這要看皇兄的態度。」夜紅綾語氣平靜,並沒有被因他的嘲弄而惱怒,「所有順服於我的人都能得到善終,這是我能做到最大的保證。」
夜天闌嗤笑:「反之,所有不願意臣服於你的,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夜紅綾搖頭:「臣不臣服不要緊,只要別給我找不痛快。」
這句話說的挺孤傲的。
夜天闌想,大概是因為皇位已經坐得很穩,所以並不在乎一些人的存在,旁人是否臣服不要緊,但最好別給她添亂。
底線之上可以接受的,你想怎麼折騰怎麼折騰,觸犯了底線,那後果定然不會太好就是。
果然是一國之君風範。
夜天闌沉默片刻,眼底似划過一抹不甘。
縱然眼下的局勢他已經無力扭轉,可心裡的不甘還是無法克制,怎麼能克制呢?
他隱忍這麼多年,避開皇后母子的鋒芒,避開跟寒家可能會引起的衝突,低調行事,數年隱忍,成為朝堂上最沒有存在感的皇子。
甚至在宣王和廷王暗中培植勢力時,他也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辦好父皇交下來的差事,他要的就是一個穩重的皇長子氣度和形象,他心知肚明他只要做好該做的事情,父皇自會暗中替他鋪好前面的路。
皇后母子和寒家鋒芒再盛又如何?
宣王和廷王暗中培植勢力又如何?
都不如至尊之位上的天子一句話和帝心所向。
父皇曾明明白白告訴過他,上官丞相手下門生眾多,寒家失勢之後,上官丞相以及朝中幾位重臣的支持,足以讓他坐穩那個位置。
他現在最關鍵的就是維護好皇長子的穩重氣度,給朝臣留下賢明果決的印象。
其他的,自有父皇替他籌謀。
夜天闌替父皇出使南聖時還曾雄心勃勃,沒想到一次南聖之行,卻讓以前所有的一切毀之一旦,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兩年時間。
兩年時間,帝位上換了人,該死的死,該囚的囚。
天翻地覆。
一切化為烏有。
夜天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如今面對著南聖天子跟穆國女皇已經聯姻的事實,他心裡更清楚,他就算擁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也不可能有辦法扭轉自己的局面。
「所以你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夜天闌開口,很好地掩飾了自己心裡的怨怒和不甘,「是想展現你為君者的寬宏大量,還是以勝利者的姿態來憐憫我的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