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難堪

2024-05-01 07:58:22 作者: 池三禾

  我們這桌是主台,上位坐著一個面容刻板的老年人,想必是蘇墨風的爺爺蘇尚文,因為長年板著臉,嘴角的線條顯得深刻而僵硬,他冷銳的眼光雖然因年邁而顯得渾濁,卻絲毫不失鋒芒,此刻快速地刺了我一眼,又很快收回去。

  「這位是……」坐在他旁邊的一位中年男子笑容可掬,見我在看他,對我點點頭,低聲問蘇尚文。

  蘇尚文瞅一眼齊妮,齊妮嘴角一揚,對著話筒清聲亮徹地對全場人介紹我:「這位是墨風的女朋友,余沉小姐。」

  全場人的目光登時變得很不一樣,大大小小長長短短的視線好似一個個隕石,砸到我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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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揚起微笑,站起身對大家點頭。

  這本應該是蘇墨風來介紹我的,卻變成是齊妮介紹,而此時蘇墨風應該站在我身邊的,但他卻不在。

  大家都覺得有些異樣。

  「墨風他有些事,晚點再過來。余小姐不用緊張,我們又不是吃人老虎。」蘇尚文緩緩開口,聲如洪鐘,中氣十足。

  我只能笑著點頭:「沒事沒事。」

  「你是墨風的女朋友?」坐在蘇尚文另外一邊的中年男子一直盯著我,長相有五六分蘇墨風的影子。

  蘇尚文突然別有意味道,「小震,好好看看你的未來兒媳婦。多了解了解。」

  我臉一紅,沒留意到蘇尚文話里的意思。

  「余小姐跟墨風同年吧,家中二老也在這邊嗎?」蘇震問道。

  我心一抖,沉默許久才答道:「我是墨風的高中同學,我爸爸去世了。」

  蘇震聽到高中同學四個字,眼底划過一絲恍然,待聽到我後面的話,忙歉意道:「不好意思。」

  「沒事。」我在內心深深吸口氣,這不遲早會面對這些問題麼?早就應該有心理準備了。

  齊妮接著蘇震的話,好奇地看向:「余沉,你是什麼大學畢業的呀?也跟墨風一樣是海外留學回來的嗎?」

  我莫名地看向齊妮,她正睜著明媚的眼眸笑看著我,眼底里的諷刺表露無遺。

  隱隱的不祥再次襲來。像齊妮這種人,她不可能會問這種沒意義的問題。

  但不可能,她怎麼可能知道我沒從G理工畢業的事情,除非她私底下找人調查。這個猜測飛快地閃過我腦海,有一種被人侵犯隱私的感覺實在不好,於是我的語氣冷了幾份,「我在G理工念過兩年書。」

  「念過兩年書?那是什麼意思?」蘇震有些愕然。

  其他人也跟著望過來。

  「後來我休學了。」

  語落,我喉嚨感到乾涸,拿起水杯喝兩口水,冰涼的液體慢慢滑入體內,卻怎麼也比不上我漸漸冰涼的心。

  在旁一直沒說話的蘇雷察覺到此時氣氛變得尷尬,忙拿起酒杯,「這些都是過去的事,說那麼多做什麼,來來來,喝一杯,慶祝風兒終於脫單,哈哈!」

  「墨風呢?」蘇震察覺到不正常,舉著酒杯問道。

  蘇尚文不滿地斜睨他一眼,悶聲道:「風兒有點事,咱們吃飯先。」

  「哎呀,余沉,你的手腕怎麼了?」齊妮突然驚叫道,拉起我的袖子,我來不及遮擋,長年穿著長袖上衣的我,此時上半段手臂赤裸裸地露在外面,手腕處橫七豎八的傷痕在日光下觸目驚心。

  眾人面上神色各異,無不驚訝、錯愕、恐懼、鄙視、看戲……這些神情,讓我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跟媽媽回到她娘家那邊的時候,在鄰居們臉上看到的表情。

  「那,那是什麼?」蘇震震驚地看著我。

  我驚慌失措過後,慢慢恢復冷靜,掃視在場的眾人一眼,「沒什麼,舊傷。」

  「余沉。」齊妮呵呵一笑,突然開口道:「墨風的條件你心裡一清二楚,他有多優秀你肯定也明白,不然你也不會上趕著惦記他惦記了這麼久,想不到啊余沉,當年你居然發生過那些事,難怪中間幾年都沒了你的消息。害死自己的爸爸?自殺?休學?哎呀,墨風那麼信任你,是不是都不知道這些事?」

  我低著眼,卻沒錯過周圍人的反應,他們隨著齊妮的話倒吸好幾口氣,落在我身上的眼神愈發複雜。

  蘇震一時沒法接受齊妮的話,「這,這……」

  蘇雷想說點什麼,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挽回此時僵得快要崩掉的局面,只好暗嘆口氣。

  時間,如果時間能停止,我多麼希望立馬逃開這裡!我的心越跳越快,血壓騰騰上漲,臉漲得愈發通紅,手腳也跟著抖索起來。

  「墨風,墨風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齊妮眼一飄,笑道:「呵呵,那也得看墨風願不願意見你。」

  我卻聽不進她說的話,嘴裡來來回回只問道:「墨風呢?他不會拋下我的,我要去找他!讓他出來見我!」

  我尖叫起來,無法遏制自己激動的情緒,我心裡知道我確確實實搞砸這次見面,我失態了,但是內心蔓延到全身的痛楚卻撕裂我的神經和理智。

  「胡鬧!」蘇尚文砰地一掌砸在桌子上,茶杯震落到地,發出刺耳的碎裂聲,「你以為你是誰,想見風兒就能見?本來以為你是風兒選的人,再怎麼也不會差到哪裡,就算家境貧困,就算單親家庭,只要人好性格好,也未嘗不可接受。沒想到你不但害死自己親生爸爸,還有自殺傾向。我們風兒這麼優秀的人,要哪種女子不行,偏偏攤上你這種,你今天想割自己的腕,誰知道你明天會不會傷到風兒?如果你是為了錢,我可以開一張支票給你,你要多少有多少。如果你是為了風兒,勸你,你不適合風兒,我們家族也不認可你,你還是早點歇了那心。」

  蘇震皺起眉,「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還有什麼誤會?要不是小妮跟余小姐同學一場,意外得知余小姐的一些事,說不定這些事余小姐永遠都不會跟風兒說。」蘇尚文怒道,瞪向蘇震:「你身為風兒的父親,就應該多多勸導他,真心為他的未來著想,而不是在這裡和稀泥。他選的妻子也是你的兒媳婦,這些事本來就應該你來主導,而不應該讓我一個頭髮花白的老頭子在這裡震場。」

  蘇震被蘇尚文說得臉色又青又紅,末了垂下頭慢慢坐回座位。

  蘇尚文這時看向一直低著頭默不吭聲的我,「行了,余小姐,今天你就……」

  門突然砰一聲被踹開,伴隨一個老者叱罵聲:「兔崽子,哪有人用腳開門,你的手呢?!」

  眾人被聲音吸引了去,門口站著一個龐眉鶴髮,看起來年愈60的老人和一個目光冷峻的男子。

  「余沉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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