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逃避
2024-05-01 07:55:48
作者: 池三禾
「余沉,余沉。」
又是呼喚聲,一聲接一聲,我皺皺眉,今晚怎麼那麼多人找我?
迷糊中,胳膊上傳來一陣暖意,而後是輕柔的搖晃。我漸漸甦醒過來,一摸臉頰,濕了一片。
蘇墨風似乎怕驚嚇到我,聲音放得很輕柔:「余沉,你好像做惡夢了。」
我怔忪半晌,恍如還在夢境中。含糊地嗯了一聲。
每次坐他的車都睡著了,也不知道那醜陋的睡相被他看到多少。以後真不能隨便上陌生人的車……不過蘇墨風也不算陌生人,頂多是個熟悉的陌生人。
車內沉默幾秒,蘇墨風問:「你經常做噩夢?」
「也沒有,今天喝酒的緣故吧。」
我無意在這個話題上糾纏,忙岔開:「你今天怎麼也出現在那裡?」
「我也是第一次去,高亮好像是那裡的熟客。反正以後會在國內呆著,順便跟著他熟悉一下周圍的環境。」
「你以後不出國了?」我眨巴著眼睛問道。
蘇墨風點點頭,「以後就留在這裡了。」
「那齊妮呢?」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我硬生生忍住並在心裡嘲笑自己,管人家那麼多事做什麼。
「這周末高中同學聚會,你來參加吧。」
我沒留意到蘇墨風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祈使句,想也不想就拒絕:「不參加了,周末有事。」
蘇墨風剛回國不久,這個聚會很顯然是為他而開,以蘇墨風的人緣和魅力,參加聚會的同學肯定非常非常多,說不定連隔壁班同學也來了。
而對於我,以前的人和事,統統都不想碰觸。
見我態度堅決,蘇墨風不好勉強,將我送到家門口,目送我安全進屋後就離開了。
等我洗漱一番準備睡覺時,手機微信提醒音響起來,我一看,是剛剛才加的蘇墨風。
蘇墨風:喝點牛奶有助於睡眠。
估計是剛才我做了噩夢,所以他隨口提了這麼一句,如是一想,我簡單回復兩個字:好的。
那邊再無回復,我也沒放在心上,關了手機,竟是一夜無夢到天明。
次日蔣雯雯風塵僕僕地出現在家門口,背後的行李箱上鋪滿了厚厚一層灰白塵土。我驚訝道:「你怎麼回來得那麼早?」
「事情解決了就回來咯,快倒杯水給我喝,我快渴死了。」蔣雯雯將行李箱拖進來,毫無形象地把高跟鞋甩得東一個西一個,咚地癱在沙發上閉目養神,嘴裡念念叨叨,「這回老闆不給我加薪,老娘就不幹了!媽的居然跑那麼遠,坐了飛機坐大巴,坐了大巴坐麵包車,那都什麼山旮旯地方。」
我正嫌棄她坐完長途車也不換衣服就睡在沙發上,見她很累的樣子,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又咚咚咚跑到洗手間弄一條濕毛巾給她擦臉擦手。
蔣雯雯閉起眼享受我的服務,嘴角揚起來:「誰娶了我們小沉,就是他的福氣呀。」
我啐她一口,在她旁邊坐下來,猶豫半天,還是決定坦白:「跟你說個事,我最近在跑一個專題,校草轉身變成霸道總裁。然後,最近的採訪人物是高亮……」
蔣雯雯本來老神在在地哼著曲,未等我把話說完,霍地彈起身,提高音量嚷起來:「你採訪高亮?」
我點頭,認真地看著她,「如果他有過什麼風流史,你就統統告訴我,我可以幫你寫出來,毀他清譽。」
蔣雯雯愣了半晌,「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你覺得呢?」我捉狹一笑,「採訪他的事是真的,不過他要是真的有風流史,你也不妨說出來,能拿到總裁的絕密情史肯定能讓雜誌大賣。」
蔣雯雯鄙夷地斜視我一眼,警告我:「我跟他已經沒半毛錢關係,以後他的事不用跟我匯報。你愛採訪誰就採訪誰,愛挖誰的情史就挖誰的情史,這些都,跟,我,無,關!」
我煞有介事地噢了一聲。
「那好吧,虧我還糾結幾天才對你從實招來,結果你不稀罕,看來是我自作多情。對了,我們辦公室的秦編輯好像對高亮有點意思,不知道她會怎麼想辦法接近高亮,也不知道高亮能否抵擋住秦編輯E罩杯的美色襲擊……算啦,反正這些都跟我們無關。」
說完,我一溜煙跑回自己房間鎖上門,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聲悶響。我哈哈大笑起來。
我關在房間裡寫了半天稿,中途偷偷溜出去觀察蔣雯雯的動靜,發現她早已將自己鎖在房間裡悶頭大睡,於是到外面轉了一圈,打包一些吃的回來,把自己的份拿到房間裡,吃完繼續奮鬥。
微信提醒音響起來,我拿起手機,蘇墨風發了一張圖過來。我隨手打開一看,是張大合照,全部都是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孔,細細端詳,尤思麗、馬小薇、於天宇、周宸、老劉一張張笑靨似曾相識又物是人非,而蘇墨風站在人群中間,依然那麼耀眼,笑起來那麼溫和疏離。儘管已經過去了八年,記憶卻無法遺忘。時間很公平,或多或少在每個人身上都留下了碾過的痕跡,但當年的往事永遠都只會停留在那一刻,無法泯滅。
我盯著相片沉默片刻,還是將相片刪除了。
接下來不管我怎麼苦思冥想,也寫不出十個字。我心煩意燥地在房間裡踱幾個來回,最終依然敗給了心情。
算了,反正寫不出稿件,乾脆睡一覺好了。睡醒剛好吃個晚飯,繼續寫。今晚如果再寫不出稿,我就死定了。
我閉上眼睛,醞釀半天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手機微信聲突然再次響起,嚇得瞌睡蟲跑了大半。我憤怒地抓起手機一看,又是蘇墨風!
蘇墨風:看到相片沒?
我內心怒火一片,寫不出稿是因為你,如今睡不著也是因為你!沒好氣地回覆:看到,幹嘛?
蘇墨風發了個笑臉過來:大家都說起你。
我:呵呵,肯定沒好話。
蘇墨風:今晚還有聚餐,要不要過來?
我:不去。
蘇墨風:為什麼?
我一臉黑線,不去就不去,哪來那麼多為什麼。我丟下手機,沒回復。
在床上輾轉半天,又拿起手機,逐字逐字回覆:因為你!
小樣,讓你得意,讓你落入我的坑。
蘇墨風果然很快回復了:?
我:本來是有空的,結果被你一打擾,稿寫不出來,今晚要加班,去不了。
蘇墨風:……抱歉。
我大笑三聲,想像他被誤導又發現被騙的表情,心滿意足關了手機,繼續夢我的周公。等蔣雯雯敲門把我叫醒,已經是傍晚時分。
跟蔣雯雯兩個女人邊聊邊吃晚飯,吃到一半,蔣雯雯狀似無意道:「明天陪我去相親吧。」
我哦了一聲,好像答應了一件平常事。
「你就不能表現得驚訝點,或者八卦點嗎?」蔣雯雯忍不住了。
我有氣無力地吞下一口飯,味如嚼蠟。「這已經是你第五次相親,我都習慣了。」
蔣雯雯不滿地哼了一聲,想起之前的相親經歷,憤憤不平地拿雞翅泄憤。「如今的好男人都死光了!」
「你不知道如今的社會流行甲女丁男這個說法嗎?人都分三六九等,像我們這種甲級剩女,自然看不上丁級剩男,越看不上越剩下來,越剩下來越老,最後就變成了孤寡老姑婆,守著自己那層處女膜進棺材。」
「我呸,閉上你的烏鴉嘴,我才不要當老處女。」蔣雯雯啐道。
「放心,你不會當老處女的。老處女的前提你得是個處女。」我沖她眨眨眼,見她憋紅了臉,怒不可遏地撲向我:「誰說我不是處女,我就殺了誰!!!」
事實證明,有些事情真不能太早幸災樂禍。我剛嘲笑完蔣雯雯,第二天就接到了老媽的電話。
「跟你一個城市的表哥最近有無跟你聯繫?」老媽開門見山,沒有任何廢話。
「沒有,怎麼了?」
「前幾天你姑姑說你表哥那邊有個遠房親戚還單身,比你大三歲而已,這兩天找個時間見個面。」
「啊???」驚嚇之下,正在吃早餐的我被麵包噎個半死,用力捶幾下胸口才喘過氣來。
「啊什麼啊,你都幾歲了,還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一點都不上心,再等多幾年就沒人要你了,到時候哭都找不到地方!」隔著電話,我也能想像到老媽一邊說一邊對著空氣指指點點的樣子。
我不耐煩地敷衍幾句,再三保證一定會積極聯繫對方,積極配合老媽的安排,老媽才作罷。
不過才26歲就已經被逼婚,實在不能忍!我三兩口解決完剩下的早餐,抓起電話,打給曹主任,大聲嚷嚷:「曹主任,我想好下期的主題了,就叫請不要叫我剩女,更不要逼我相親!」
曹主任丟了一句「想法不錯,下周詳談」就掛了電話。我也知道自己在休息日跟上司討論工作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還好曹主任習慣了我的咋呼,倒沒多計較。美其名曰:熱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