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剪頭

  感受著頭皮傳來的清涼感覺，林夏不禁再次感嘆：果真是大隱於市的世外高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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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興奮的眼睛不停地打量著店裡的擺設，看著店裡原本簡陋的裝修也感覺格外秀氣了很多。

  一席白牆上僅掛著一面手工製作的木鏡，不大不小的店面恰到好處地擺著數張老舊的深木色桌椅，這一深一淺的顏色搭配間極其舒服協調，尤其是那剛剛洗過頭的紅色瓷盆，那跳躍的紅如同點睛之筆一般點亮了整個屋子。

  雖說這捲毛大叔不修邊幅，但世外高人大多不注重自己的樣貌，按理說這個師傅手藝這麼好，審美這麼棒！不可能一個客人都沒有啊……

  莫非……

  莫非是這師傅要價太高無人來剪……

  突然林夏的腦海里浮現出法制節目裡一個個被宰的冤大頭。

  緊張的林夏又一次地摸向自己的褲子口袋裡的百元大鈔，清秀微紅的臉龐划過一滴冷汗。

  「那個……大叔，你這洗剪吹多少錢？」

  「三十。」

  「哦~」

  林夏提著的心瞬間踏實了不少，三十雖然有點小貴，但是對於這市中心的價格也算公道，再加上這神乎其神的手藝感覺自己就是掏出現在褲子裡的全部家當那也是值得的。

  看來是我多慮了……

  看著鏡子裡閃著光澤的烏黑髮絲，林夏露出迷人的笑容，此時他已經開始幻想著自己被萬千少女簇擁的模樣了。

  就在自己陷入幻想之際，鏡子裡突然出現的一把紅色大剪刀，扎破了美好的幻想，這種剪刀他也只見過一次，是去爺爺家時奶奶剪蝦用的。

  「大叔，你這剪刀……是不是拿錯了……」

  「小兄弟，別擔心，我一直都用這個剪刀剪頭，這個剪刀我從小用到大了，用習慣了。」

  看著林夏還是不放心的眼神，捲毛男微笑道：

  「嘿嘿，你放心這個剪刀我只剪頭髮，從來不會剪手指蓋腳趾蓋的。」

  「噢~」

  不說還好，這一說，林夏的眼睛不自覺的打量起了捲毛男子的手部，腳部，在看到其濃密的腿毛時將頭扭了過去。

  這人的毛髮好旺盛啊……

  罷了，一般大師都是這麼不拘小節的，用這剪刀就用這剪刀吧，能剪好就行。

  就在林夏強行安慰自己之際，驚魂的一幕發生了。

  「喂！大叔你手抖什麼？」

  只見額間流出細汗的捲毛男兩隻手緊握著剪刀不停地打戰。

  「沒事的，小王修個邊而已不必緊張。」

  「我沒緊張，還有大叔，我不姓王，我姓林。」

  「我知道……我姓王。」

  尼瑪！

  林夏瞬間感覺自己的頭已經不是自己的頭了，連忙站了起來。

  「大叔我還有急事我不剪了，你幫我吹乾就行。」

  「坐下！」

  捲毛男一把按住了站起的林夏，語氣瞬間變得冰冷一支剪刀不停地在林夏眼前晃來晃去。

  「你是不相信我的手藝？」

  「沒有，大叔，怎麼會呢……我是真的趕時間……我是看你家不排隊才來你家剪的……不信你出門看看別的家店都爆……」

  「你說什麼？」

  空氣中突然傳來的殺氣讓林夏打了一個哆嗦。

  此時捲毛男用著冰冷眼神望著自己，林夏直感覺自己說錯了話。

  「小兄弟，你坐好，你是我這個月開張的第一個客戶，可不能就吹個頭，你放心，剪不好我不要你錢！」

  看著鏡子裡對方倔強而又堅持的眼神，林夏無奈的坐了下來。

  「行吧，我就捨命陪君子了。」

  ……

  已經開到三檔的電風扇完全止不住林夏後背所留下的汗水，一把不停顫抖的剪刀不斷地朝著他的頭顱靠近。

  「叔，您怕不是有帕金森吧……怎麼手一直抖個不停……聽侄的話，咱要是犯病了，您歇會，等著勁頭過去了咱再剪……」

  一頭捲髮的王江南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深呼了一口氣，嘴裡不停地呢喃，「小王別緊張，小王別緊張……」

  看著耳邊放下的剪刀，林夏一下子癱在了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自己生平第一次體驗到，遊走於刀劍之上的快感。

  「大叔，你不會真有帕金森吧？」

  「你才有帕金森，你全家都有帕金森。」毫無涵養的王江南直接脫口而出。

  「你沒帕金森，你手抖什麼？」

  「我小時候……」王江南欲言又止，「不說了，我準備好了，再來吧。」

  「別啊，你準備好了，我這心臟可沒準備好。」癱在椅子上的林夏驚魂未定。

  「快點，你不是趕時間嘛，趁我現在手好點了。」

  也罷，早死晚死都得死。

  「來吧！」

  看著抖得沒之前那麼厲害的剪刀，林夏仍然心有餘悸，於是斜眼朝店裡來回張望分散注意力。

  再看到右手邊角落裡的三排假髮時一下就被吸引住了，只見這些假髮長短不一，每排都根據從長到短的長度整齊依次排開。

  看著一頂頂被修的精緻無比假髮，林夏不禁發出由衷的讚嘆。

  雖然自己是個外行，但能感覺到這假髮的每一根髮絲都被精心設計過，上面所散發的光澤也一點不輸於真發。

  「大叔，你還賣假髮嗎？」

  「嗯，店裡生意不景氣，做做兼職。」

  「哦～這些假髮是你做的？」

  「嗯……別打岔，我要開始剪了。」

  閉上嘴的林夏不再吱聲，但是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被假髮所吸引，自己果然沒有看走眼，這大叔果然是高人。

  「小兄弟，你這發質有點硬啊。」

  「是嗎，剪過我頭髮的理髮師都這麼說。」

  林夏轉過頭望向鏡子中的自己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這大叔手有點抖，但是每一刀下去還是精準無比，除了抖以外毫無多餘的動作。

  「你知道嘛，一般頭髮硬的，脾氣都倔，不過你的性格很對我的胃口。」

  「是嘛，大叔，嘿嘿，不過我看你毛髮這麼濃密旺盛，應該也不軟吧……」

  「噢～這都被你看出來了，看來我們很投緣啊。」

  「哈哈哈哈」

  理髮店裡傳來了兩人相見恨晚的猥瑣笑聲……

  「大叔，我們聊得這麼投機，還不知道你怎麼稱呼，我叫林夏，樹林的林，夏天的夏。」

  「林夏小兄弟這話說得甚得我心，我姓王，名江南，你別看這副容貌其實我倆差不了幾歲，你也別大叔大叔的叫我了，就叫我江南哥吧。」

  「好咧，江南哥，你叫我夏弟就好。」

  在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中，王江南漸漸的放鬆了下來，他感覺自己的手沒之前那麼抖了，逐漸找到了給假髮打理的感覺。

  鏡子裡王江南動作越來越快，除了手部偶爾的「帕金森抖動」以外毫無多餘的動作，每一刀都恰到好處。

  看著一點一點變得和想像中一模一樣的髮型，林夏感覺自己即將要達到人發合一的地步。

  這才是我要的碎發，之前的都叫什麼理髮，這才叫理髮！

  這次的海選，穩了！

  而此時的王江南目光如炬，渾身沁出了汗水，臉上露出了興奮的神色，他第一次剪真人頭髮剪得這麼酣暢淋漓。

  他也逐漸地感覺到和手中的剪刀即將達到了人剪合一的地步。

  外公你看到了嘛！我終於可以正常地剪人了！

  然而年事已高的紅大剪刀，在這高負荷的開合中，堅硬髮絲的連環作用下，終究再也撐不住了。

  再剪到林夏後腦勺上方的一縷頭髮時，硬生生地卡住了。

  最怕空氣突然間的安靜……

  兩人面面相覷地看著鏡子裡的彼此。

  為了打破這份寧靜……

  作為老大哥的王江南，率先露出了實在的笑容。

  「沒事，夏弟，這都小問題。」

  只見他腳趾抓地，手臂青筋暴露，發出一聲爆喝！

  「給我開！」

  在這強大的力道之下，年齡比林夏還大的紅大剪刀硬生生地表演了個原地劈叉+當場去世。

  兩條腿死死地卡在林夏腦門上，再也動彈不了絲毫。

  空氣再次的安靜下來。

  此時林夏不再看向鏡子中的自己，而是用著有些呆滯的眼神看向王江南。

  他一隻手僵硬地指向了自己的腦門，懸在半空的嘴似張非張。

  此時林夏的大腦盡一片空白，十多年的寒窗苦讀，竟讓他找不出一句形容此時的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