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四六 掌控一切

  剩下的陽城五大貴族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並沒有立即給出意見。

  黃文岳、梁正蒙則虎目含威地掃視他們，當著夏啟的面給眾貴族施加壓力，肆無忌憚的強勢姿態彰顯無遺。

  接觸到他倆的眼神，五位貴族族長無不相繼低頭，表現出明顯的不敢爭鋒之態，但細節處的微表情又各不相同，有人不忿有人不甘有人麻木有人痛苦。

  若是趙寧不清楚夏啟的城府，看到這架勢就會以為沒有人敢於違逆黃氏與梁氏，但他知道夏啟不是一般人，對方今天是有備而來——就連他自己都被夏啟扯了虎皮做大旗。

  趙寧不信夏啟會沒有後手。

  事實證明趙寧沒有料錯，那些低下頭去的五大貴族族長里，很快就有人站了出來，他沒有去看訝異、惱火的黃文岳與梁正蒙，而是直接面朝夏啟表達了態度：

  「只要王上一聲令下，陳氏願意傾舉族之力出戰凶獸，誓與凶獸不死不休！」

  夏啟滿意地點點頭，「卿識大義，寡人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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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無疑是在說其他人都不知道大義。

  梁正蒙看了看黃文岳，後者在陳氏族長坐回去的時候悠悠出聲：

  「吾等身為王上之臣，王上但有所命，沒有人敢不遵從。只是與凶獸全面開戰事關重大，陳公不動腦子不問是非就嚷嚷著出戰，是唯恐天下不亂還是別有用心？」

  陳氏族長毫不躲閃地迎上黃文岳的目光，正要開口說話，梁正蒙搶先一步幫腔：

  「若是天下人都像陳公這麼行事，那只怕本界也不會有千年和平；如果陳氏的人都像陳公這樣魯莽，我不得不為陳氏未來的家勢擔憂啊！」

  兩人一個誅心一個警告，前者指責陳氏居心不良，後者威脅陳氏若是看不清形勢幫助行將就木的夏氏，那等到新王即位的時候一定不會有好果子吃。

  當面被當世兩大氏族施壓，陳氏族長陳明泰理應感到莫大壓力，事實上他的臉色也的確有些變化，但距離心生懼怕怯懦之意還有一段距離。

  趙寧多看了陳明泰兩眼，暗暗尋思對方這麼硬氣的緣由。

  陳氏的王極境強者前些天刺殺陳澤不成，這些天一直沒什麼表示，既沒有派人來向趙寧請罪也沒有要求趙寧交出陳澤，趙寧都不確定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就在殿中氣氛有些僵硬的時候，又一位陽城大貴族的族長站了出來。

  「啟奏王上，凶獸非我族類，本就不可能與我們一直和諧相處，這一千年來對方沒有動靜，不過是休養生息積蓄實力而已。

  「現在對方既然露出了獠牙，那我們就只能該與之開戰，如若天下人都怯懦畏懼失了血性，那只怕人類的滅亡之日不遠矣！」

  說話的是魯氏族長魯仲銘，他跟陳明泰一樣大義凜然。

  黃文岳、梁正蒙沉默下來，兩人隱蔽地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都察覺到了對方眸中的意外與凝重。

  如果只是一個陳氏跳出來也就罷了，現在又多了一個大貴族堅定地站在夏啟那邊，他們在場面上已是處於絕對下風。

  其它幾個氏族就算不跟夏啟一條心，現在也會望風而動去支持明顯手握大勢的一方。

  黃文明、梁正蒙不約而同看向趙寧。

  夏啟有趙寧這個天外境站台，還有兩大氏族相助，再加上他本身就手握大義名分，黃氏、梁氏已經不能與之抗衡，繼續跟夏啟唱反調只怕會後患無窮。

  這不是危言聳聽。

  夏啟能在他們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事先拉攏趙寧、陳氏、魯氏為臂助，這已經出乎他們意料，誰知道夏啟還有什麼隱秘安排？

  兩人看趙寧的意思也很簡單，那就是想要觀察趙寧的神色，進一步確認趙寧是不是真的跟夏啟結成了同盟。

  如果趙寧現在站出來，就凶獸一事表達跟他倆一樣的意見，他倆就能確認趙寧沒有跟夏啟聯手，那麼三名天外境統一意見，一切還有爭取的可能。

  趙寧沒有回應黃文岳、梁正蒙的目光。

  他沒有任何要發表言論的意圖。

  趙寧當然不會輕易表態。雖說不表態在某種程度上意味著跟夏啟站在一起，但那畢竟不是明示，而要是直接站出來表態，那往後可就沒有半分迴旋餘地了。

  此外，趙寧現在也看得很清楚，夏啟明顯是掌握局勢的那一方，黃文岳、梁正蒙都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論智謀布局已經輸了。

  他除非鐵了心跟黃氏、梁氏結盟，不惜跟夏氏、姬氏、殷氏、陳氏、魯氏站在對立面，也要跟黃氏、梁氏一條路走到黑，否則實在沒理由現在跳出來說什麼。

  而黃氏、梁氏先前的行為表現，著實讓趙寧生不出與之結盟的念頭。

  他總不能因為對方給他送了點禮物就把自己賣了吧？他的價值他背後的大晉皇朝與彼岸界抵抗軍，以及最為重要的革新大業，就值那麼點錢？

  沒道理的。

  黃文岳、梁正蒙見趙寧既不跟他倆眼神交流，也沒有要說什麼意思，不由得都感到一陣失望。在失望之外，他們也很心驚。心驚之餘，則不免生出對趙寧的怨忿之情。

  對方拿了他們那麼多好處，臨了卻投了夏啟？

  實在是不厚道。

  趙寧注意到了黃文岳、梁正蒙的微表情變化，捕捉到了對方的怨忿之意。他的心中毫無波動，更不存在愧疚之情。送禮物是對方主動的又不是他要求的，他有什麼必要不好意思？

  大不了日後雙方兵戎相見的時候，他刀下留人就是。

  因為陳明泰、魯仲銘的支持以及趙寧的站台，而黃文岳、梁正蒙又被夏啟打了個措手不及沒能及時反制，殿中的形勢想不明朗都難，另外三大氏族在等了片刻之後，紛紛出聲表示奉行王命。

  就這樣，夏啟這位時日無多的中原之王，在有限的王位占有時間內，按照自己的意志推動了一件決定此界天下大勢、生靈存亡的事件。

  「既然眾卿都識得大義，願意為了人類未來與凶獸作戰，那麼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了。現在眾卿且隨寡人一道出城，向城外的萬千修行者宣布這件事！」

  夏啟起身說這番話的時候，身影看起來格外偉岸。

  「謹遵王上號令！」眾臣齊聲應諾。

  就連黃文岳、梁正蒙此刻都只能跟著眾人一起躬身行禮。

  須臾，包括趙寧在內，眾人來到南面城樓。夏啟親自向翹首以待的中原豪傑們宣布了他與眾貴族的決定，沒有任何意外，這個決定贏得了城外修行者們的一致讚賞與歡呼。

  「與凶獸不死不休！」

  「為了人類的榮耀與存亡！」

  「消滅凶獸創造美好明天！」

  「大王威武！」

  「願為大王效死！」

  「.......」

  一時間城外群情沸騰山呼海嘯，各種呼喊聲夾雜在一起，匯聚成氣沖斗牛的磅礴戰意，好似具備把天掀翻把地踏沉的力量。

  置身於這樣一種「君王英明、上下齊心」的場景中，趙寧也不得不佩服夏啟的手腕。對方不僅獲得了大多數貴族的支持，還收穫了萬千蒼生的民心，這種事不是什麼君王都辦得到的。

  向城外修行者宣布針對凶獸事件的決定後，夏啟讓夏氏族人帶著王朝官吏出城，去統一登記願意為中原與人類而戰的英雄身份信息。

  他告訴他的臣民們，王朝會按照戰爭需求，將他們編練成軍，根據他們的修為與能力妥善安排軍職，以確保全面戰爭的順利進行。

  這樣的要求無疑會得到所有人的無條件配合。

  因為是全面戰爭，那麼所有東土的人類修行者都應該為戰爭服務，願意征戰沙場的從軍入伍，不擅長與人拼殺的則要提供後方支援，沒有一個人是可以置身事外的。

  河內平原上的大小部落，亦要為了人類的榮光與存亡而戰。

  就這樣，夏啟用戰爭的名義，將所有人所有資源集中到了自己手中，並通過夏氏族人與王朝官吏充當延伸的臂膀，替他控制這些存在。

  由此，萬事萬物皆在掌控。

  要說在場的有哪些人心情不佳，那無疑是黃氏、梁氏的人，黃文岳、梁正蒙倆人更是面如鍋底，像是吃了一萬隻蒼蠅一樣噁心。

  他們之前耗盡心力招攬江湖修行者也好，控制沿途大小部落也罷，所得的一切成果都在此刻化作夢幻泡影。

  隨著夏啟以大王身份戰爭名義存亡之道裹挾天下，所有人都成了他手中的資源。

  再沒有黃氏外圍修行者，也沒有梁氏麾下部落，如今大家都是軍隊的一份子，是戰爭的組成部分，都得聽從他夏啟的調動！

  凶獸事件的真相不重要，是非曲直不重要，黑白正邪更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支持者與支持者形成的意志，只有掌控這股意志的權力！

  趙寧暗暗嘆息，不禁為此界的黎民蒼生感到悲哀。

  「趙先生，寡人已經讓人備好了酒席，只有你我二人，趙先生可願與寡人共謀一醉？」就在趙寧思緒萬千的時候，夏啟忽然來到他面前，笑容和煦態度友好地詢問。

  毫無疑問，在決定了與凶獸全面開戰的這一刻，夏啟就有無數要事得去安排有諸多頭緒需要梳理，但他既沒有跟貴族們商議軍機，也沒有向王朝官吏發號施令，而是在第一時間邀請趙寧赴宴。

  所謂的共謀一醉不過是說辭，實際上夏啟是有事要跟趙寧說。

  趙寧感受到了對方的賠罪之意。

  對方在沒有跟他商量的情況下，讓眾人以為他倆是一條船上的，無疑是擺了他一道。

  現在對方已經掌控了一切，按理說可以強勢一些傲慢一些，但夏啟然選擇在第一時間向趙寧賠罪、示好。

  作為中原之王，夏啟眼下的態度不可謂不難得。

  「大王盛情，卻之不恭。」趙寧倒想看看，夏啟後面還有什麼樣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