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二二 元木真之死（下）

  在江焱等四大部族族長的率領下，來自十萬城民的精氣從楓林城各處匯聚而起，在眨眼間形成一片無形浪潮，最終以洪流般的態勢湧向高空中的趙寧。

  人為萬物之靈長，精氣為人類神元，這是天地間極為強大的一股力量，原始而又純粹。

  當這股力量被趙寧收入囊中，他的體內立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固有的限制被打破，如同因為暴雨而河水狂漲的瞬間，河堤因為再也無法抵抗強勁的衝擊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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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阻礙他進入新境界的瓶頸，恰似攔水的大壩，同樣在頃刻間轟然崩塌，消失得無影無蹤。

  長發飛舞衣袍獵獵，趙寧整個人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大氣勢，身周洶湧的凝練真氣猶如熊熊烈焰，將他襯托得好似下凡的天神，那雙清澈的眸子在這一刻仿佛蘊藏了無數玄奧，深不見底。

  沖天光柱即將從他身上升起。

  被趙寧如淵如宇的雙目盯住，元木真如墜冰窟，剎那間遍體生寒。一股莫名的巨大恐懼既像是從天而降又如同由心而生，震得他不禁汗毛倒豎、渾身顫慄。

  幾乎是在趙寧氣勢勃發的同一時間，元木真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他目光如箭地掃向楓林城，恨得咬碎了自己的牙齒。

  自從知道楓林城裡實力最強的幾個修行者，都不過是王極境後期的存在時，元木真便沒把他們放在眼裡，只當那是一個自己必然要征服的普通對象，就如被他征服的那些部落。

  原以為今日跟趙寧分出高下後，勝利者就能輕鬆入城，收穫城裡的一切，就像撿起獵物一樣簡單。

  不曾想，那群弱小得跟砧板上的魚肉沒有區別的傢伙，竟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們居然在關鍵時刻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妄圖為自己爭取未來。

  偏偏還做到了！

  而自己卻因為他們的選擇跌入了無底深淵。

  這一瞬間，元木真氣憤到了極點！

  但他沒有時間向楓林城發泄怒火，面前的趙寧正在化繭成蝶，好似要從凡夫俗子脫胎變成神人，他除了面對趙寧什麼都做不了。

  元木真心中五味雜陳、翻江倒海。

  在此界嘗試建立皇圖霸業的努力已經失敗，難道連性命也要丟在這裡？從草原到中原，從本界到彼岸界再到此界，他走了那麼遠又走了那麼久，難道就是為了迎接一無所有的死亡結局？

  是的。

  無論心中有多少不甘憤懣，但元木真知道事實就是這樣。

  倏忽間，心頭雜念全消，元木真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他要戰！

  他要在趙寧突破境界的當口拼盡全力做最後一搏，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會成功，他也要嘗試把趙寧滅殺在成就新境界的前一瞬。

  縱然失敗了就會粉身碎骨，他也在所不惜！

  理由只有一個。

  他不服！

  不服自己失敗的結局，不服自己被敵人踩在腳下的事實，不服這就是他天元可汗、天元皇帝的末路，不服這就是他元木真的命運！

  念頭湧起的瞬間，元木真沒有絲毫遲疑。

  他面目兇狠地發一聲大吼，眼神如鐵地揮起一拳，用盡平生所有的力氣與意志，向渾身真氣環繞烈焰熊熊，天神般俯瞰著他趙寧轟了過去！

  一拳既出，元木真忽然覺得有些慶幸。

  慶幸趙寧以輕蔑之姿向他發起進攻的時候，他沒有一味閃避逃遁，而是果斷選擇了返身而戰。

  如果先前他只想逃跑，趙寧怎麼都能拼了命地纏住他一時半刻，那麼當楓林城的十萬精氣匯入趙寧之身，讓趙寧藉此成就了新的境界時，他就只能被趙寧從背後踩螞蟻一樣殺死。

  那樣的話，他至死都是一個逃兵。

  而現在，他在連續的進攻中將自己的氣勢蓄積到了頂點，所有的實力都被激發了出來，這讓他可以在最後的時刻發出自己的最強一擊，並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打斷趙寧晉升新境界的進程。

  如果他足夠幸運，趙寧會因為晉升失敗而遭受真氣狂潮的反噬。

  如此一來，他就能反敗為勝。

  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縱然只有萬分之一，它終究是存在。而不是跟轉身就跑的局面一樣，除了被殺掉連努力的機會都沒有。

  元木真捨身一擊，瞬間到了趙寧面前！

  趙寧背後陡然升起氣勢滂沱的沖天光柱，與此同時，他平平無奇地打出一拳，跟元木真那被洶湧真氣包裹的拳頭碰在了一起。

  轟！

  拳芒相接之處，真氣猶如爆炸的烈日釋放出無與倫比的能量，亮到極致的光芒霎時間吞沒了一切，天穹隱去流雲湮滅，天地間只剩滾滾雷音繞樑不絕。

  楓林城的江焱等人仰著腦袋目瞪口呆，城外的兩軍將士不約而同停止了廝殺，動作猶如定格。天空雖然亮到極致，但他們眼前卻是一片漆黑。

  亮到極致的黑。

  那一陣陣天幕傾塌的真氣爆炸餘音，在目不視物的場景中帶給了他們最原始的巨大恐懼，一波接一波衝擊得他們雙股發顫。

  當氣爆餘音消散，天空重現清明，元木真依然浮立在趙寧面前，且保持著捨身出拳的姿態。

  他的面目依舊兇狠，他的目光仍然堅定，他的臉上刻滿了一往無前的戰鬥勇氣。

  那是他戰勝漠北極寒，征服萬里草原，建立龐大帝國的源泉。

  他無懼無畏的強者之姿延續到了最後一刻。

  趙寧目光平和地收回了拳頭。

  元木真臉頰微微動了動，一個並不明顯的表情浮現而出，似乎是驕傲，又似乎是釋然，似乎是百折不撓，又似乎是心有不甘。

  下一瞬，元木真的臉龐悄然破碎，身體霎時分解成了無數細微的粒子，以齏粉之態消散於高空的冷風中。

  一代雄主，就此湮滅於歲月無情的長河裡。他曾經擁有的一切，戮力奮戰的大業，皆成過眼雲煙。

  趙寧負手而立俯瞰大地，儀態愈發超然，氣度更加飄渺。他就像是融入了藍天白雲中的一縷輕風，不辨深淺，不可捉摸，難以感知。

  現在，他是天外境。

  ......

  隨著趙寧從高空落到楓林城，魈山部落與青木部落的戰鬥隨之結束，同時也宣告著趙寧成為了這方天地的新主人。

  十萬城民在江焱的帶領下，一起向他俯首稱臣。

  魈山部落在進入城池之前，需要先處理好青木部落的軍隊。

  這不是一件麻煩的事，在起義者與後方來援的兩面夾擊下，青木部落的軍隊本就已經瓦解，白峰等權貴之前還能靠著他們的忠實爪牙負隅頑抗一陣，現在趙寧回歸到地面，他們除了投降別無選擇。

  走投無路之下的投降並不意味著能活下去。

  對有些人來說，這只是換個死法而已。

  沒等魈山長老讓人動手，白峰就被憤怒的青木部落部民給揪了出來，同時被綁起來的還有百十名權貴。

  之前他們是高高在上的強者，實力非凡不說還手握權力，以人上人的身份作威作福了幾個月，可是現在他們都成了披頭散髮的階下囚。

  青木部落的人對他們恨到了極點，尤其是尤融等原初青木部落的部民，他們將白峰等權貴集中到一起，讓他們跪在大眾面前。

  「多年以來，部落可曾對不起你們？你們為什麼要勾結外人殘害同胞，讓我們都過上日夜勞作不休，還吃不好住不好的苦日子？」

  跟隨山岩一起行動的尤融，這時候作為部落代表站了出來。

  他提著刀惡狠狠地瞪著被揍得皮開肉綻、渾身冒血，跪趴在地上的不斷顫抖的白峰，「長老可曾害過你們？你們憑什麼讓他全家死絕？就因為他不同意你們私人占有財富嗎？！

  「這麼多人被你們害得這麼慘，你們卻還能心安理得地占有本該屬於所有人的收穫，你們的良心都讓狗吃了？！

  「你們到底還是不是人？！」

  白峰勉強抬起滿是血污的臉，張開牙齒被打得不剩幾顆的嘴，惶恐悽慘、有氣無力地告饒：

  「我......我錯了，手下留情......看在一個部落的份上，饒我一命，讓我有機會贖罪......我保證，保證一定會全力贖罪......」

  他身旁、身後的權貴們，剛剛也都被憤怒的部民毆打得遍體鱗傷、氣息奄奄，這會兒忙跟著白峰一起求饒，一個個都成了磕頭蟲。

  然而他們的祈求並沒有換來周圍的部民寬恕，眾人的悲憤顯然不是求饒就能平息的。

  尤融看向站在一旁的山岩，後者點了點頭，示意青木部落的事他們有權力自己解決。

  深吸一口氣，尤融抬起了手中的刀，盯著白峰一字一句地道：

  「你們壓迫、傷害我們的時候，可沒顧念什麼部落之情。現在想要有個贖罪的機會？好啊，你們唯一能用來贖罪的東西，就是你們的項上人頭——拿來吧！」

  話音方落，尤融用力一刀揮下，刀鋒在白峰悽慘的叫聲中斬中了他的脖子，切下了他的人頭！

  噴涌的鮮血中，白峰的頭顱滴溜溜滾出去老遠，停下來的時候那張沾滿了泥土的臉驚恐猶存，看起來污穢不堪又格外醜陋。

  噗噗噗，部民們手中長刀紛紛落下，百十個權貴相繼人頭落地。

  隨著一具具無頭屍體倒在地上，權貴們對青木部落的統治徹底宣告終結。從這一刻開始，十幾萬部民擺脫了水深火熱的日子，重新迎來了光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