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一九 永無休止的爭鬥

  所謂天外境，是此界對天人境之上修行境界的稱謂。

  隨後中年貴族告訴江焱，這代執掌王權的氏族裡除了君王本身沒有天外境高手，所以王位禪讓給誰他說了已經不算，而另外八個氏族裡卻有兩個氏族有天外境，有望出現天外境高手的氏族也有幾個。

  在這種局面下，各個氏族的明爭暗鬥一直存在，先前大伙兒還能保持克制，可如今當代大王壽元將盡，一切就都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中原大地掌握在大大小小被分封的貴族手裡，八大氏族作為一方諸侯，有權在自己的領地內加征賦稅、成倍吸取精氣，所以他們這麼做了。

  「今日多虧柳兄賜教，告訴我這些秘辛，不然我還茫然無措。」江焱向中年貴族柳衍道謝。

  柳衍不以為意地反問：「江兄知道了這些事，接下來就不茫然無措，清楚該怎麼做了嗎？」

  江焱先是微微一怔，隨即苦澀地搖了搖頭。知道了這些也就是了解了一些消息，楓林城的困局還是沒人來解，他仍舊見不到王。

  江焱看了看柳衍，剎那間福至心靈：「柳兄可願教我？」

  柳衍早有腹稿，不緊不慢地道：「王權之爭的結果必然影響陽城以及中原大地的利益格局，大城小城都不能獨善其身。

  

  「若想未來能得到好處，不至於落入沒人在乎的困厄之境，就得心明眼亮支持有德行有實力的氏族，早早為未來的大王獻上忠誠。」

  聞聽此言，江焱恍然大悟。怪不得柳衍願意跟他分享王城秘辛，原來是在這裡等著他。

  區區一個偏僻之地的楓林城只怕入不了八大氏族的眼，但它畢竟有著十萬人口，八大氏族之外的貴族們肯定不能忽視，柳家不在八大氏族之列，正好跟楓林城相配。

  江焱沉吟著問：「依柳兄看，王位最後會花落誰家？」

  柳衍正色直視江焱，以堅定不移的口吻道：「黃氏領地地盤最大，其族長已成天外境，必能得到大王禪讓！」

  江焱心中瞭然，柳家投靠、支持的是黃氏。

  楓林城太小太偏僻，連直面黃氏族長，投靠黃氏的資格都沒有，只能通過柳家這個中間人加入隊伍，日後保障楓林城利益的實際執行人也只會是柳家。

  江焱摩挲著酒杯：「我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忠誠？」

  柳衍等的就是他這句話，老神在在地道：「楓林城的情況我略有了解，新王不會苛求太多，天材地寶與錢財不必貢獻，只要付出一些精氣即可。」

  江焱明白，楓林城的那點天材地寶對方根本看不上，畢竟山川大地中的真正珍寶不是被凶獸占據，就是被人類大能瓜分了，楓林城得不到好的。

  「要多少？」江焱直截了當地問。

  柳衍以一副施恩的語氣高高在上地道：「放心，新王仁德，名聲傳於四方，愛民是眾所周知的事。這樣吧，我看集中二十萬人，四十五天供奉一次足夠了。」

  此言一出，江焱呆愣當場。

  四十五天？

  他想都不敢這麼想！

  依照千年以來的慣例，下面的人半年才需要向強者供奉一次精氣，縱然如今的中原王權之爭愈演愈烈，陽城內外的人類也不過是三個月供奉一次精氣。

  這柳衍竟然敢把時間再縮短一倍？

  三個月的供奉間隔，已經讓陽城內外的人類身體欠佳、有氣無力、精神萎靡，要是楓林城的人類四十五天就供奉一次，那可不是壽命縮短、疾病爆發之類的情況了。

  只怕不消幾年，楓林城的人類就得成片死傷！

  要知道，在此之前，楓林城根本不在陽城的精氣供奉體系內，江焱這個城主只需要定期到陽城朝拜，獻上一些靈寶藥材、寶石珍玩之內的土特產意思意思就行。

  江焱原本以為他這趟過來，最多就是讓楓林城被納入精氣供奉體系，需要一年或者半年供奉一次精氣，這樣的話楓林城四大部族雖然有些損失，但還在可接受範圍內。

  四十五天供奉一次，楓林城的人類已經墜入油鍋，包括江焱在內的四大部族再無見縫插針，收取自己那一份精氣供奉的可能。

  更何況柳衍要求的還不是十萬人口，而是二十萬。

  那意味著江焱必須對城外的大小部落下手。

  「江兄，現在是王位之爭的關鍵時期，不用多久結果就會出來，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往後會如何可就無法預測了。」

  江焱的震驚與抗拒非常明顯，但柳衍依然氣定神閒，「我可以向你保證，事成之後你的男爵之位會提升為子爵。

  「若是你用心辦事，那么子爵只是保底。

  「江兄，楓林城不過是偏隅之地，不利於長久之計，而新王即位後必然會用得自對手的戰利品封賞群臣，屆時你大可以到中原大地上來，讓家族得到前所未有的發展。

  「到了那時，子爵可不是目標了，伯爵才是。」

  江焱瞳孔放大，巨大的利益誘惑讓他不可避免的怦然心動。

  爵位代表著地位權勢，有相應的基本待遇，若是他的爵位能提升，還能到中原大地做子爵乃至是伯爵，那無論個人還是家族都將扶搖直上，從此真正進入上層社會。

  天大的機會擺在眼前，江焱如要付出什麼呢？

  他個人其實什麼都不用付出。

  損失的是別人，死也好傷也罷，都是楓林城內外的人類。

  到時候他升官發財，到了繁花織錦的中原大地當伯爵，楓林城是好是壞跟他還有什麼關係？

  江焱心跳如鼓，臉色漲紅，怎麼都按捺不住心頭的欲望。

  但他畢竟是一城之主，很快就冷靜下來。

  如果這些是黃氏族長當面向他承諾的，他或許會相信，但柳衍不過是一個依附黃氏的中等貴族，憑什麼說給他子爵伯爵就一定可以給他子爵伯爵，還中原大地的？

  現如今八大氏族收取供奉的標準是三月一次，而柳衍卻口口聲聲四十五天，其意思何其明顯：柳家要從中牟利。

  那多出來的一倍供奉，到時候肯定會落在柳家手裡！

  說到底，柳家不過是趁此機會打著新王的旗號，謀取自己的私利罷了，為此，他們甚至不惜損害新王的名聲。誰又能保證，新王即位後他們有誠意兌現諾言？

  就算有誠意，他們是不是有那個實力？

  再者，柳衍說黃氏會勝出對方就一定會勝出嗎？

  江焱最終沒有當場表態，委婉地說要考慮考慮。

  在柳衍催促、警告的目光中，江焱離開柳家莊園返回陽城。

  接下來幾天，他依舊努力嘗試覲見君王。結果沒有任何意外，他沒能見成。

  以往他清清白白地來都進不了王城，更何況現在捲入了王位之爭？柳家雖然不是八大氏族，卻也是地頭蛇，給他使絆子輕而易舉。

  柳家的意思很明確，要麼投靠他們，獻上精氣供奉，他們會幫忙解決楓林城的危機，要麼江焱就只能坐等覆滅。

  察覺到柳家動作的江焱，既苦悶又憤怒。

  他現在幾乎能夠確信，柳家就是要趁火打劫，在楓林城謀取他們自己的利益。至於柳衍許諾的種種好處，不過是用來誘導他的魚餌，極有可能沒打算兌現。

  「上層瘋魔下層遭難，秩序崩壞道義無存，天下已經沒規矩了，中原這已是一片末日景象！大亂將至了，誰也阻止不了......」

  數日後，江焱最後回看了一眼巍峨雄偉的陽城，滿懷憂憤地甩袖而去。

  回到自家地盤，還沒進楓林城，江焱便被城池附近的景象給震得心驚肉跳。

  兩路大軍從東西兩面而來，已經在楓林城外碰面，雙方紮營對壘擺開陣勢，大戰隨時可能爆發。

  不用打聽，江焱就知道這是趙寧與元木真開始了決戰。

  換作前往陽城之前，驟然面對這樣的景象，江焱一定會坐立難安、恐懼深重。但是現在，他沒有那麼畏懼了。

  陽城一行，他打聽到的不只是王位爭鬥之事。

  王位爭鬥影響不到偏遠的楓林城——如果他不主動入局的話，所以東面的元木真也好西面的趙寧也罷，都不是陽城八大氏族的人。

  這個判斷江焱反覆確認過。

  所以趙寧與元木真這兩位大能的來處，除了凶獸方面的可能，就只能是涉及另外一件事的爭鬥。

  一千年的修生養息讓世界重現繁華，實力格局發生變化的可不只是陽城，也不只是涉及八大氏族，在中原大地別的地方同樣如此。

  江焱聽到的消息是，帝丘、安邑兩城在逐步崛起，各自都出現了不止一個的天外境高手，至於天人境更是一隻手數不過來。

  陽城是王城，更是中原大地的主宰，八大氏族一直都是最頂級的貴族，其它城池的諸侯無論地位還是實力，在以往都不如他們。

  可現在，帝丘、安邑在事實上擁有了抗衡陽城的力量，那批擁有天人境甚至是天外境高手的家族，作為新興勢力，為了謀奪更多利益正在向古老貴族定下的秩序發起挑戰。

  可中原大地早就被八大氏族瓜分完畢，再無尺寸之地可以爭奪，新興勢力想要進一步壯大自身，在沒有跟老貴族全面開戰的情況下，就只能把目光投向不那麼核心的偏僻之地。

  這樣的地方很多。

  比如說楓林城。

  老貴族與新勢力互相爭鬥，各自內部同樣也有矛盾。

  「或許，他們一個來自帝丘，一個來自安邑。」江焱站在城頭眺望城外的兩軍大營，覺得這是最大的可能性。

  因為它既能解釋元木真與趙寧的強大實力，又能解釋對方為何來楓林城一帶，還能解釋他們的競爭關係。

  念及於此，江焱目光閃爍，一時間思緒百轉。

  他跟楓林城的未來在哪裡？眼前的路該怎麼走？

  是時候做出選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