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三一四 統治部落（上）

  自從將青木部落遷徙到了新領地，元木真征服楓林城東面大大小小部落的步伐便得以順利加快，旬月內基本完成了這件工作。

  一方面，這是青木部落發展壯大，擁有了更多戰士與僕從軍，戰力顯著增強；

  另一方面，隨著青木部落的征戰，他們在這一帶聲名鵲起，很多部落自知不是他們的對手只能主動來投。

  對於主動來投的部落，元木真當然沒有理由搶奪他們的財物，把他們都弄成奴隸，頂多就是讓他們上供的財物多一些。

  小部落沒什麼余財，毫無油水可榨，中大部落因為占據著真正的膏腴之地，有條件蓄養動物、種植糧食，故而普遍發展出了畜牧業與農業。

  一些較為發達，跟楓林城有頻繁商業往來的部落，甚至發展出了不錯的原始手工業，生產的陶瓷、麻布、裝飾品等等物件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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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這些與牛羊、糧食都是硬通貨，代表著生存資源，是正兒八經的財富。

  一言以蔽之，青木部落征服了楓林城東面的廣闊地域，並因此獲得了不菲好處——當然，戰利品也好財物也罷，絕大部分都進了掌握權力的人手中。

  跟普羅大眾沒有關係。

  「尊敬的守護神，承蒙你的庇護與恩賜，青木部落現在擁有了十多萬部民，我們成為了這片土地上的主宰！

  「莫說再也沒有人類勢力可以跟我們抗衡，就連附近山川中的凶獸都乖乖讓出了富饒的靈地，遠遠跑去了別處！」

  在向元木真寬敞明亮的房屋內，白峰稟報完最後一個部落投降的情況，按捺不住興奮地伏地而拜，「我們一定會謹記你的恩賜與教誨，確保所有部民對你的虔誠信仰！

  「守護神，青木部落已經所向無敵，現在是時候攻占楓林城了，只要你一聲令下，我們一定會帶著勇士們一往無前，為你打下更大的疆土，給你獻上更多的子民！

  「長此以往，你一定可以成就更高的境界，庇護更多人類！」

  所謂虔誠信仰，對元木真而言就是定期的精氣來源。

  自從青木部落遷徙到新領地，並鎮壓了反抗的普通部民，將聯合部落統一為青木部落後，白峰等人就更換了對元木真的稱呼，從守護者變成了守護神。

  只有守護神才有資格吸取部民精氣。

  高坐在特別命人打造的太師椅上，元木真俯瞰著面前心悅誠服，仿佛願意為他去死的白峰，卻是冷冷一笑：

  「你覺得青木部落現在具備了攻打楓林城的資格？」

  白峰不明所以：「難道不是嗎？」

  元木真眼中的輕蔑之色更濃：「在朕看來，青木部落別說攻打楓林城，連守住現有戰果的可能都沒有！白峰，朕告訴你，不出多少時日，青木部落便會分崩離析！」

  白峰一直都不理解元木真自稱的那個「朕」是什麼意思，但這並不妨礙他聽懂對方眼下這番話。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尊敬的守護神，你是如此的強大而睿智，在你的庇護下還有誰能顛覆青木部落？」正因為聽明白了元木真的話，白峰才不可避免一頭霧水。

  元木真高高在上地道：「你忘了前段時間的部落內戰？你覺得你們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牢不可破的？」

  此言一出，白峰不禁渾身一僵，腳底冒起一股寒意。

  他理解了元木真的意思。

  他們能擁有如今的財富地位，追根揭底是掠奪了原本屬於每一個普通部民的權力，竊取了本該被所有人共享的勝利果實。

  以前部落小，這種事做不成，而且小部落要想在這個兇險的世界生存，也必須保證公平，以擁有建立在公平基礎上的團結。

  現在部落大了，實力更強，不需要普通部民人人奮力死戰，僅憑自己的軍隊就能確保部落生存，故而也能堂而皇之的把保護部落的武力，用來鎮壓普通部民的反抗，進而保護自己的既得利益。

  經歷了這一切變化，白峰比任何人都清楚，部落武力以及建立在武力基礎上的權力，之所以能掌握在他們這些少數人手中，其實是部民賦予他們的。

  是因為部民對他們的信任，是為了所有人的生存與利益。

  ——權力源於下，而不是源於上。

  但他們後來的行為違背了這個初衷。

  先前的部落內戰，追根揭底正是由此產生。

  內部的反抗會發生一次，就有可能發生無數次，畢竟他們一直維持著這種在事實上危害大眾利益的權力現狀。

  想明白了這一點，白峰立即回答：「尊敬的守護神，上回暴民作亂我們就成功把他們鎮壓了下去，能成功一次自然也能成功無數次，我們根本不用擔心那些普通人。

  「況且青木部落已經沒多少普通部民了，經過上回鎮壓，剩下的都是奴隸，我們根本不用害怕他們。」

  元木真嗤笑一聲：「沒多少普通人？白峰，你眼睛瞎了不成？這段時間主動投降我們的部落，可是我們征服的部落的幾倍，那裡面的普通部民多如牛毛！

  「現在大家都在青木部落的圖騰下，都成了青木部落的部民，你憑什麼以為那些之前沒有被壓迫剝削，過著滋潤日子的普通部民，會心甘情願被你們騎在頭上作威作福？」

  白峰心裡發毛，只覺得自己正在掉入油鍋、跌落深淵。

  但他依然不死心：「我們有大量實力不凡的強者，只要武力一直掌握在我們手裡，只要軍隊聽從號令......」

  元木真抬手打斷了他：「你可別忘了，上回部落內戰，軍隊裡就有很多人站在普通部民那一邊，許多實力不俗的修行者都願意為了眾人的公平而戰。

  「如若不然，我們平定內亂也不會付出那麼多代價。

  「你們的行為畢竟從一開始就是自私的，而且是建立在損害大眾利益之上的自私，你們難道還沒有意識到，你們其實已經成為了絕大多數人的敵人？

  「上回內戰是因為對方行事倉促準備不足，現在他們有了經驗，如果下回他們發動所有人一起反抗，就算你們手裡掌握著軍隊，就一定是人海的對手？

  「那些投降我們的部落同樣有著許多強者，但他們現在卻要向我們上供，一旦有機會你憑什麼認為他們不會聯合下面的部民，一起推翻你們青木部落的權貴？

  「就算你們實力強，難道還能殺光所有人不成？」

  聽了這番話，白峰幾乎是肝膽欲裂，臉上冷汗密布。

  他訥訥地問：「他們，我是說，那些下面的普通部民，他們真的會再次反抗，不惜死傷無數也要跟我們拼殺嗎？」

  元木真冷笑道：「同樣是人，同樣是青木部落的人，你們坐擁無數奴隸、土地、財富，能對他們呼來喝去隨意驅使，並在他們日夜勞苦的同時縱情享樂......

  「他們每看到你們一眼，心裡是不是就增加了一份仇怨？

  「別忘了，青木部落在不久之前，可還是一個擁有公平公正，人人都享受著美好生活的部落！

  「雖然彼時部落沒有現在繁榮富強，沒有眼下這麼多光鮮亮麗的財貨，但至少每個人擁有的東西都差不多，不存在恃強凌弱這種情況，無人被欺負被壓榨！

  「民不患寡而患不均，為何？

  「不均就是不公平，不公平就會帶來貧富之差、強弱之別，就會產生恃強凌弱，就會讓一些人變成作威作福的人上人，讓大部分人都變成毫無尊嚴的野鬼！

  「你說，普通部民會不會反抗？」

  這下白峰恐懼得渾身都顫抖起來。

  先前青木部落的內戰，還只是普通部民不甘心他們掌握了權力卻不歸還給部落，不把它用在給所有人增加福祉的地方，反而據為己有給自己謀利，讓自己擁有更多戰利品，就已經聲勢浩大，給他們造成了不小威脅。

  要是部民們看透事情的全貌與真相，知道自己日後會一直活得艱難無比，子子孫孫都會窮苦困厄下去，最終富者愈富強者越強，貧者愈貧弱者越弱，最終被他們踩下腳下任意蹂躪，活得不人不鬼，那還有什麼理由不人人舉火？

  他們還有什麼理由不把青木部落給點了？

  白峰嚇得雙股亂顫，趴在地上再也不敢抬頭，眼看著都快尿褲子了：「請守護神示下！

  「請守護神幫我們！請守護神無論如何也要救我們啊！

  「我們願意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

  在白峰恐慌得不能自已時，元木真反倒是淡然了下來。

  他擺了擺手，淡淡地道：「如果只靠武力壓迫，統治階層的統治必然無法長久，你們會面對普羅大眾源源不斷的反抗；

  「要想部落長治久安，要想下面那些部民心甘情願被你們壓迫，在你們剝削他們時他們還甘之如飴，就得從思想上改變他們、控制他們，讓他們發自內心認為這一切理所應當、本該如此！」

  白峰情不自禁抬起頭，眼中閃爍著希望的火熱：

  「尊敬的守護神，我們具體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