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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七一 唯朋友能解憂

2024-06-06 08:10:29 作者: 我是蓬蒿人

  趙寧面無表情,對吳紹郴的反應並不覺得意外。

  他知道,人在難受到極致、悲苦到極致的時候,嘔吐,是個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看來吳紹郴的痛苦的確非常深,也是,眼下這種無地自處局面引發的心志鬱結,除非是跟趙寧拼命,否則還真的無法排解——趙七月還在都尉府,吳紹郴也沒有跟趙寧拼命的機會,就只能把自己逼到吐血暈厥的地步。

  趙寧也不是非得吳紹郴學狗叫,像眼前這種情況就讓他很滿意。

  可以確定的是,往後在都尉府,吳紹郴再也無法在他面前抬起頭,走路都得繞著他,更別說跟他針鋒相對了,否則,趙寧只要提起賭約和對方今日的慘狀,吳紹郴就會再度面臨無地自容的局面。

  石珫看了趙寧一眼,躺在血水裡的吳紹郴,已經是面如死灰,模樣可謂非常悽慘,可趙寧對此卻好似視而不見,面色平靜眼神無波,沒有半點兒對同僚的憐憫,也沒有絲毫教訓了對手的快意,就好像從未將吳紹郴放在眼裡,剛剛也不過是踩癟了一隻螞蚱。

  這讓石珫禁不住心神震動,升起對趙寧的濃濃忌憚,以及一絲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畏懼。

  至於聚集在門外的都尉府官吏們,大多相顧駭然,趙寧對待對頭的冷酷態度、無情手腕,讓他們感覺到了一股寒意。一些出自跟趙氏關係並不親近的將門的官吏,也在此時告訴自己,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要跟趙寧作對。

  

  吳紹郴的屬下將他抬走去治療,石珫按下心頭雜亂的心緒,又笑著表達了一下對趙寧的肯定,言談舉止中透著一股好似分外親近、倚重的意味。

  轉過頭,叫來張總旗,石珫笑容不減地道:「飛雪樓的案子,已經被我們都尉府牢牢握在手中,此案干係重大,又有涉及元神境高手,趙總旗一人難免顧不過來。

  「張總旗從現在開始,帶人全力輔佐趙總旗,在此案中一切行動都聽趙總旗安排,萬萬不能離開趙總旗半步,若是趙總旗有什麼閃失,本官唯你是問!」

  吳紹郴指望不上了,石珫就只能把不太好用的張總旗推出來。

  說是幫助趙寧,可誰不知道,趙寧要處理有元神境強者的案子,必定會藉助家族修行者力量,根本無需張總旗相助。

  石珫這麼做,無非是不想趙寧獨享破案的功勞,讓張總旗跟他的人,事後能分走一杯羹。為免趙寧甩開張總旗,石珫格外提到了要對方跟在趙寧身邊,半步不離。

  「那就有勞張總旗了。」趙寧對張文錚抱抱拳,示意自己並不牴觸對方參與此案。

  石珫的這點心思,不是什麼大問題,他也不在意,在官場吃獨食是大忌,有功勞總是要分別人一些的,沒必要為此跟張文錚過不去,把一個混日子的傢伙,平白變成自己的敵人。

  「趙總旗客氣。」張文錚抱拳回禮,還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沒精神樣。

  趙寧對這位兩鬢已有根根白髮的落魄中年人,沒什麼惡感也沒什麼好感,只要對方不給他添堵,他也不會讓對方差事難做。當下就帶著張文錚去了自己的班房,就飛雪樓的案子,跟對方假正經的討論了一下。

  不出趙寧所料,張文錚對破案沒任何有作用的見解,基本是趙寧說什麼,他就應個聲,在趙寧問他有什麼看法的時候,除了「聽趙總旗安排」這句話,就再也沒有別的。

  趙寧知道,都尉府六品以上的官員,在吳紹郴已經躺在病床上的情況下,石珫能用的不多,除了張文錚外就剩一個主簿了,總不能把主簿弄來聽他調遣。

  趙寧想著,若是張文錚不合石珫的心意,估計過上兩天,石珫會親自參與此案,若是真到了那個時候,趙寧只怕也就沒有這件案子的主導權了。

  下差的時間很快到來,張文錚也不客套,在趙寧示意他可以離開後,就乾淨利落的出了門,不拖沓不留戀。

  看來就算趙寧要連夜查案,他也未必會到場,所謂對趙寧寸步不離,也僅限於上差期間。應付差事應付得這麼無所顧忌,連魏無羨都豎起大拇指表示欽佩。

  「好了,我們也走吧。」

  趙寧擺擺手,讓魏無羨不要背後誹謗張文錚,這都尉府他們畢竟剛來不久,很多事情還沒有掌握,誰知道會不會隔牆有耳。

  出了都尉府大門,趙寧跟魏無羨帶著幾個子弟,騎上馬慢悠悠的行上大街。

  「按計劃行事,我們先去一品樓。今夜行動他們是主體,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聯手,必須到場坐鎮。」趙寧給隊伍指明了前進方向。

  初冬時節白日已經很短,夕陽剛剛從燕平城巍峨的城樓飛檐上滑下,暮色就迫不及待拉滿了天穹,華燈初上的大街小巷裡,行色匆匆的人們自覺不自覺的將腳步加快了幾分,被燈火拉長的身影彼此靠近、交錯、遠離,在依稀的冷風裡訴說著無聲的離合。

  嗅著不知誰家廚房裡飄出來的飯菜香味,聽著不知誰家婦人讓小孩回家的呼喚,在忽明忽暗的燈光里前行的趙寧,眼瞅著深藍色的天際逐漸被染上黑色,忽然想起一句詩: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不,不是忽然想起,是這句詩在他日暮遠望的時候,又習慣性浮上腦海。

  日暮如煙,可他本不該思鄉,他的家就在這燕平城裡,但他即便是收回視線,那縷淡淡的愁緒與孤寂,仍然縈繞在腦際,揮之不去,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這是重生以後才有的習慣性感觸——這麼說或許也不準確,那應該是跟著他從前世來的。在那個烽火經年、山河破碎的世界裡,當他在一場又一場戰鬥後南奔又南奔,在一個又一個日暮時分,於殘破的城頭、荒涼的曠野,一次又一次回首遠望北方的山河故土時,只見關山復關山,想起戰死在視線不可及處的親朋好友,心間就會翻湧起這樣的愁緒。

  他感覺到胸口的疼痛,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疼痛,似乎是孤獨,極致的弧度,他又感覺到心中的欣喜,一種無法言表只可體會的欣喜,似乎是幸福,於是他忽然變得迫切,在馬屁股上用力甩了一鞭子,朝著一品樓的方向快速駛去。

  日暮的愁緒也好,身處繁華市井的孤獨也罷,能夠消解這種情感的,唯有真正的朋友,知心的朋友。重生就跟遠行一樣,是一場註定孤獨的旅行,只有好朋友能夠慰藉心靈——再好的酒也不行。

  美酒若是沒有好友共飲,也只是催醉的無味迷藥罷了,入口入胃不入心肺。

  來到一品樓,剛剛下馬,魏無羨就跑上來,一把拉住趙寧,不無窘迫的正色道:「待會兒到了二娘面前,你可得表現得正常些,千萬莫要被她察覺到異樣!要是讓她知道我喜歡她,兄弟我就沒法在她面前抬頭做人了!」

  不得不說,魏無羨這廝抬頭做人的基本還真是簡單,簡單到可笑又可愛。趙寧哈哈大笑三聲,甩袖負手大步進門,顯得無比快意。怔在原地的魏無羨一頭霧水,不明白趙寧為何如此興奮、這般放浪形骸。

  到了夜晚,茶樓也沒什麼人——客人最多的時候是午後,趙寧剛到上了樓梯,還沒到二樓,就看到了面頰嫣紅的蘇葉青。她迎過來,盈盈蹲身,嗓音一如既往的軟糯好聽:「趙公子,你來了。」

  「是,我來了。」趙寧看到蘇葉青,心中又敞亮了幾分,就好像有一束明媚的陽光照了進來,笑容也倍顯和煦。

  蘇葉青總是羞赧的,最喜歡低首輕語,好似一隻柔弱的貓兒,對於這一點趙寧前世就見多了,但她又如清泉一樣純淨透明,像是有著洗滌世間污穢的能力,這又是讓趙寧最珍視的。

  蘇葉青帶著趙寧跟魏無羨去雅間的路上,妝容艷麗的扈二娘,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邁著直線,步步生蓮的迎面走來,未語先笑,掩著殷紅的唇嬌聲道:「趙公子,魏公子,奴家等您兩位可是等得心急如焚呢!」

  哐當一聲,魏無羨也不知怎麼,走在平坦的走廊上,都能自己絆著自己,鐵塔般的身軀猛然前沖,差些撲面摔倒,總算及時穩住身形,腳步重重踏在樓板上,卻發出轟隆的聲響。

  魏無羨立即漲紅了臉,抱著拳心虛的瞅了扈紅練一眼,「見……見過扈二娘!」說完連忙低下頭,沒勇氣再看對方。

  趙寧見他這副模樣,有以手扶額不忍再看的衝動,這胖子進門前還囑咐他不要表現異常,現在才剛到扈紅練面前,自個兒就失態至此,讓趙寧不知該說什麼好。

  扈紅練水盈盈的眸子深深地看了魏無羨一眼,也沒說什麼,只是笑得更加嫵媚燦爛,彎腰伸手作請,讓趙寧跟魏無羨進雅間。

  落了座,扈紅練斂去笑容,變得認真端莊,拍了拍手,就有一名青年男子進門,向趙寧抱拳行禮:「趙公子仗義相救之恩,在下沒齒難忘,趙公子日後但有驅使,就算是刀山火海,萬某也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通過蘇葉青的介紹,趙寧知道了,眼前這個身材頎長,生得堪稱丰神俊朗的青年,便是一品樓的三當家,是靠「淨水滌生」才活過來的。

  前世趙寧並不認識對方,這就說明在大齊跟北胡的國戰爆發前,此人就已經不在人世,估計就是死在跟白衣會的爭鬥中。

  「趙公子,我一品樓所有人手,都已經集結待命,三青劍也收了我們的銀子,如今高手盡出,接下來如何行動,只等趙公子一句話!」扈紅練鄭重道。

  趙寧微微頷首。

  在此之前,劉氏想要用官府的力量,借著飛雪樓之案的由頭,配合市井幫派一起行動,完成對燕平城江湖勢力的吞併、一統。

  現在,劉氏已經沒有這個機會,而趙寧,將以同樣的策略,來達到同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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