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八 權力傾軋
2024-06-06 08:09:20
作者: 我是蓬蒿人
「範式雖然家道中落,好歹仍是名門大族,你們是如何跟北胡勾結在一起的?對付趙氏,於北胡而言自然是好處多多,但你們範式又能收穫甚麼?」
趙寧走上前兩步,看著失魂落魄兩人,「以範式現在的情況,只怕還不敢單獨撩撥趙氏虎鬚,說說看,你們背後是誰在撐腰?」
大齊皇朝內,究竟是誰想對付趙氏,是誰在對付趙氏?趙寧需要弄清楚這些問題。雖然他心中有些猜測,但也只是停留在推斷的層面。
「我們父子落在你們手裡,要殺要剮悉聽尊便。至於眼前這件事,都是范某利令智昏,為了貪圖北胡賄賂的財物一人所為,跟範式無關!」
趙玄極拿了白眉老者回來,范鐘鳴就已經絕望,知道無論如何,自己身上的罪責都洗刷不清,不得不認栽認命。眼下只能將這件事跟範式撇清干係。
這回行動失敗,範式沒能立下「功勳」,也就巴結不上那位大人物。若是再因為此事大受打擊,範式就真的墜入深淵,再無中興可能了。
范鐘鳴是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家族跟著萬劫不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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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範式無關?說得倒是輕巧。你范鐘鳴不過一介螻蟻,就算想要蚍蜉撼樹,也得看看自己的斤兩!想為範式扛下罪名,也得先看看自己有沒有這麼寬的肩膀!」
能把話說得如此霸氣的,當然是大齊鎮國公,當代皇太后之父,趙氏家主趙玄極。
那名王極境初期的白眉修行者,也是名動漠北的大人物,眼下被他揪在手裡生死不知,就像是被老鷹抓住的小雞。
「孫兒見過祖父。」
「孫兒拜見祖父!」
「拜見家主!」
趙七月抱拳行禮的時候,發現趙寧跟那些尋常族人一樣,大禮跪拜了下去,聲音也頗有些顫抖,一時不明根由,轉頭好奇的看著他。
趙寧拜伏於地,面朝黃土,沒有讓趙七月看清他的面容。
身材魁梧、鬍子花白趙玄極,有著大齊第二人的修為實力,在外人面前無疑有煌煌之威,哪怕是面對當今那位二十多歲的皇帝,也可挺直腰板,到了私下裡,對方都得恭恭敬敬叫他一聲外公。
然而在自家人面前,趙玄極從來都是和藹可親的,哪怕是跟玩泥巴的幾歲小孩,都能蹲在一起嘮半響的嗑,趙氏子弟只要不犯錯,幾乎沒人會在他面前戰戰兢兢。
趙寧作為趙氏而今天賦最好的修行者,又是家主繼承人,平日裡跟趙玄極也是極為親近,深得對方喜愛,尋常從來不拘俗禮。
所以此時眼見趙寧行了大禮,趙玄極也有些錯愕,不知這是何故。
老國公轉念一想,自以為清楚了緣由,頓時大怒,氣得鬍子亂抖,轉身就要一巴掌拍死范鐘鳴,「你這混帳,勾結胡人暗算我孫兒,看把我孫兒都嚇成什麼樣了,老夫要將你剁成肉泥!」
在趙玄極想來,趙寧這回驟遇截殺,差些沒命,又在險象環生的代州城披荊斬棘,必然是時時擔驚刻刻受怕。
雖然仗著自身智慧與趙七月相助,成功戰勝挑戰還揪出了北胡修行者,拖到自己馳援,心裡的那根弦早就繃得快斷了。
眼下見到自己,知道再無危險,趙寧心神一松,難免後怕心悸,這才失了態。
想想也是,自己接到孫兒的來信,知道了代州城的兇險,可是冷汗直流。生怕孫兒性命不保,那可是一刻不停的飛奔過來。
這裡的情況的確太險惡了!這回範式勾結胡人,利用趙玉潔這個內應謀害趙氏,連王極境修行者都出動了,可想而知事情多嚴重,對方圖謀有多大。
作為趙氏家主,自己事先竟然對此毫無察覺,實在是罪莫大焉!如今害得自己最疼愛的孫兒差些沒命,自己真是無顏見人!
趙寧見趙玄極要拍死趙鐘鳴,顧不得再見祖父的心緒激盪,連忙起身拉住對方,「這人暫時不能殺,我們還要留著他們,弄清楚是誰在暗中對付趙氏。」
他很清楚趙玄極護犢子的性情,若是不及時阻攔,對方哪怕明知拍死范鐘鳴不妥,也會先給自己出氣。
「那就交給你處置!」趙玄極大手一揮。
趙寧俯瞰著范鐘鳴父子道:「正如祖父所言,謀害趙氏的罪名,你們兩個人還擔不下來。趁著你們還有用,趕緊交代背後主使,如若不然,趙氏就算沒有實證,也會全面放報復範式,以範式如今的情況,如何承擔趙氏怒火?」
范鐘鳴死死盯著趙寧,咬牙道:「範式就算沒落了,可也不是能隨便拿捏的!」
趙寧對范鐘鳴的硬氣嗤之以鼻,「你倒是有骨氣,可你怎麼就不知道羞恥?跟北胡勾結對付趙氏,你們以為你們僅僅是在害趙氏?大齊的江山社稷,國運未來都被你們害了!
「當年南詔一役,你們範式帶著禁軍出征,卻被一群南蠻擊敗,喪師辱國,已經是國家罪人,到了今日,竟然還不知反省?」
這番話就像是錐子,戳到了范鐘鳴的痛處,刺得他心血橫流。
他野獸一樣的咆哮起來:「你知道什麼!我範式出征南蠻,之所以會兵敗,不是我們不戮力作戰,也不是主將沒有謀略,而是因為權力掣肘!禁軍出征,朝廷派了一名文官當監軍!
「你知道何為監軍?你當然不知道,因為趙氏強大,在雁門軍一言九鼎,可範式沒有你們趙氏那樣的特殊地位!
「那一戰,軍中監軍仗自己管著後勤,明明不懂兵事,卻對戰事指手畫腳,隨意安排戰事,領兵的範式主將不聽,他就質問對方是不是要造反,還為此上書朝廷,添油加醋,指責我範式主將視他這個監軍如無物,圖謀不軌,建議朝廷查辦!」
趙寧冷冷道:「你範式好歹也是將門勛貴,領兵征戰的主將,難道還怕了他一個書生?大戰當前,主將豈能被掣肘?」
「範式當然不怕!」
范鐘鳴紅著脖子大吼,「那個監軍很快就被我範式主將斬了!可這並沒有用,監軍死後,軍中文官里品階僅次於他的人,跳出來頂替了他的位置,一面上書朝廷,一面讓大軍就地駐紮、不得再動,否則就是造反!」
趙寧皺眉道:「殺一個不夠,就殺兩個,兩個不夠,就殺十個,大敵當前,不尊軍令者皆斬,軍法豈是一句空話?」
范鐘鳴仰天哈哈大笑,笑得無比悲涼憤恨。
「斬十個?怎麼斬?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趙氏,人人都是第一勛貴之家?!天下雄關無數,國門也不止一座,可能夠獨自把持一關的,除了你們趙氏再無旁人,其它關隘重鎮,哪一個不是由幾家勛貴的人共同鎮守?!
「你們在雁門軍有根深蒂固的影響,自然沒幾個人敢不遵軍令,有那些個跳樑小丑,也可盡數殺之!可我範式是帶的朝廷禁軍出戰!
「除了監軍,軍中行軍長史、錄事參軍、倉曹兵曹騎曹胄曹等諸曹參軍事、掌固、司階等等,管著糧秣、軍械、考功、俸祿、財物、牲畜、儀典、公文這些大軍命脈的文職,悉由文官充任!
「我們能把那些人都殺了不成?把他們都殺了,我們就真的造反了!
「趙寧,你不知道,在禁軍序列里,所謂武將,哪怕是範式武將,也只不過是負責陷陣衝殺而已!
「後來,朝廷派了新的監軍下來,等到那時,戰機已經貽誤,南蠻大軍占據了有利地形,而新監軍就知道嚷嚷大齊禁軍天下無敵,豈有畏懼一群蠻子的道理,讓我們上去衝殺!
「我範式主將已經被朝廷斥責,軍中大權都落到了監軍手裡,被迫屈從,雖浴血拼殺,戰死無數,仍是功敗垂成!那一戰,我趙氏族中精銳,折損近半,近半啊!
「事後如何?戰敗之罪本來在監軍身上,朝廷卻用春秋筆法帶過,我範式反而成了主要負責人!領兵的家主,軍中的各級範式將領被治罪,世襲的爵位也被削減!」
說到後來,范鐘鳴涕泗橫流,痛苦不已。
他看向坐在石桌前趙玄極:「鎮國公坐鎮大都督,對那一戰的情況難道不清楚?天下兵馬,除了皇宮戍衛,原本都歸大都督府管轄,凡有戰事,皆由大都督府主理,可南詔一戰,大都督府又做了什麼?」
閉目養神的趙玄極沒有睜眼,不動聲色道:「大都督府只統領全局,派遣兵馬出戰,保障後勤而已。軍中具體事務,自然由軍中自行處理。南詔之役,規模並不大,大都督還無需親自出征。」
「可戰爭中,大都督府為何不為範式說話?任由監軍肆意妄為?我皇朝大軍出戰,什麼時候有過監軍這個職位?!戰後大都督府,又為何不幫範式,任由文官將罪責都甩在範式頭上?」
趙玄極淡淡道:「你範式家主,畢竟是領兵主將,畢竟戰敗了,本就要負主要責任。老夫又能為你們多說什麼?」
范鐘鳴面目猙獰,「說到底,就算是鎮國公,也忌憚文官之勢,不敢跟他們據理抗爭吧?!趙氏雖然是將門第一勛貴,可也是皇朝最大的外戚,鎮國公也怕文官攻訐你們外戚擅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