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黑暗中孤獨的思念
2024-06-06 05:47:07
作者: 汀獻
當年放棄治的心病,現在為了孟子衿,他必須治。
「可是昨晚你將眼罩摘下了。」宋企重重咳了兩聲,表情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緊張,他道,「在見子衿的時候,你將眼罩摘下,看見了雪。」
昨晚司機匯報之後,宋企今天就派人去查了宋雲深有暴雪恐懼症的事兒。
見不得下雪,卻在昨晚奔向孟子衿時無視那一場大雪。
心病需要心藥醫,宋企沒有藥,有的只是看破本質的建議。
宋雲深背對宋企,始終沒有當面同他交流。
得到一個結果,宋雲深離開宋家時讓陳伯拿了一根黑帶,綁在了自己眼睛上。
宋企在他離開後,給陳樅庭上香後用力咳嗽幾聲,昏了過去。
又到了傍晚,孟子衿在民宿樓下的餐廳坐著等宋雲深回來,她點了餐,但是一動不動,一雙眼睛直直盯著院子門口的位置,不曾有一刻移開視線。
門外有車停下,孟子衿想也沒想便起身準備走出院子相迎,在看到不是宋雲深之後又及時止步。
不是宋雲深,但是,是那個小男孩。
「子衿姐姐!」麼麼昨晚就已經脫離危險,今天打完點滴,醫生在給他做完全身檢查後便說可以出院。
「麼麼。」孟子衿走出去,迎上他,有些吃力地將他抱在懷裡。
她跟這孩子一起堆過雪人,一起吃過午餐,一起聊過天,哪怕只是一個小孩子,孟子衿都已經將他當成朋友。
「麼麼,你太重了,別把姐姐壓壞。」麼么爸爸走過來,點頭跟孟子衿打招呼。
麼麼聽話地從孟子衿身上下來,然後蹦跳著進屋。
仿佛那一場意外只是一場夢。
麼么爸爸想起什麼,進來時向孟子衿問道:「你的那位朋友接到了嗎?」
孟子衿點頭,「嗯,接到了。」
「那你——」
「他出去了,我在這裡等他。」孟子衿不等他問便回答,之後想到什麼,提醒道,「你們該多陪陪麼麼的。」
麼么爸爸微怔,而後點頭:「以後會的。」
因為麼麼的事情,現在民宿裡帶小孩的家長沒有一個敢讓小朋友再離開自己的視線。
孟子衿經歷過那一晚,也明白了一場暴風雪究竟有多恐怖。
宋雲深回來的時候,一個人摸索著撞到門框,孟子衿瞧見之後小跑著出去接他。
「怎麼不讓司機送你進來?」孟子衿往後看了一眼,沒看到陳伯的身影,不禁狐疑。
這是談崩了麼?
「看得見。」宋雲深道。
孟子衿拆穿:「看得見你還撞上門框。」
「眼罩。」宋雲深緩緩睜開眼,抓住孟子衿泛著冷意的手指,看向她,「換了。」
如今的是一根黑色帶子,是他讓陳伯準備的,可以模糊看清眼前景物的一根帶子。
孟子衿微怔。
「孟寶貝,幫我把帶子取了吧。」他轉過頭,模糊地看著孟子衿的眼睛。
是認真且嚴肅的語氣,是下定決心要做的事情。
他做好的準備,可是孟子衿卻怕了。
她搖頭,拒絕道:「不好,這裡離醫院很遠,沒有醫生,我不能讓你有事。」
宋雲深這根帶子最終還是沒能取下。
在民宿待了兩天後,雪水停了一天,天色終於放晴,宋雲深執意要帶孟子衿去一個地方,於是兩人收拾著離開民宿。
離開時,麼麼送了一個孟子衿一個雪人掛件,悄咪咪在她耳邊說:「哥哥是殘疾人,麼麼就不跟搶姐姐了,祝你們百年好合。」
話是誰貼著孟子衿耳朵講的,聲音卻是一點都沒收著,宋雲深在旁邊聽到後眉心突突直跳。
孟子衿笑出聲,摸著他腦袋說了謝謝。
這句百年好合,估摸著是不遠處他的父母教的。
孟子衿上車時往院子裡看了一眼,因為攝像機在行李箱的原因,只好用手機拍下這個院子的最後一張照片。
從民宿離開後,他們入住了一家酒店,從落地窗望去,遠遠能看見白雪皚皚的一座雪山。
比清湖雪山還要震撼。
孟子衿音樂猜到什麼。
「宋雲深,我說過,你不能冒險。」孟子衿語氣里隱隱透著擔心。
宋雲深已經解開了那根黑色帶子,一雙眼睛直直看向孟子衿,「不是冒險,孟寶貝,我有感覺,我可以。」
可以站在那裡,接受這一切。
就像那天晚上,他能忽略一切,只奔向她。
「我……」
「我讓陳伯帶了一整個醫生團隊過來一起上山,你大可放心。」宋雲深已經做了這個決定,自然有所準備。
見她一副要哭的樣子,宋雲深傾身去抱她,雙目柔和,「明天是最後一天,不是要參賽麼,就拍那座雪山吧。」
拍那座雪山,當做禮物送給他。
因為這一句,孟子衿讓步妥協。
她帶著相機上山,一路上除了擔心之外,已經想到了該拍什麼作為參賽作品。
宋雲深眼睛上戴著的依舊是那根黑色帶子,登上山頂之時,他模糊看著眼前景色,站在當年出事地點的位置上。
緩緩,流下眼淚。
這是一場行噩夢,一場存在在現實世界裡的噩夢。
他在夢裡,待了十年未醒。
被困在那暗無天日的夢境裡,無限放大自己對雪的恐懼。
他不讓孟子衿靠近,獨自一人站在雪山面前。
緩緩,解開那根黑色帶子。
解開帶子的那一刻,所有跟在他身後的人呼吸都是羸弱的。
孟子衿不聽他的,在他分神之際已經站在他身後,怕他陷入那場噩夢。
帶子解開那一刻,宋雲深閉上了眸子,耳邊是簌簌風聲,他聽到了孟子衿的腳步聲,聞到了孟子衿身上的玫瑰花香,感受到了她的一切。
而後,他慢慢睜眼,於是這座雪山,一點一點地,清晰地印在他眼中。
窒息感嚴重襲來,他又瞬間閉上眼。
黑色帶子纏在手指之間,他沒再睜眼,腦海里無限循環著當年那場雪崩,臉頰的淚痕被風吹乾,又落下一道新的痕跡。
他沒動,對著身後的孟子衿說:「孟寶貝,我沒事兒。」
因為身後有她,所以無論如何也不能有事兒。
「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宋雲深沒動,依舊背對著身後的孟子衿。
孟子衿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她信他,於是緩緩後退,打開了相機。
她定焦於宋雲深眼前的那一座雪山,正想拍下之際,鏡頭忽然捕捉到了前方的背影。
孤獨而淒寂的。
他揚長了右手,那根黑色帶子在他指尖起舞。
孟子衿微怔,按下第一個快門。
而後,那根帶子脫離五指的纏繞,原本應該落地的帶子被風吹起,漸漸飄遠,在空中盤旋,遲遲未曾落地。
於是,孟子衿按下第二聲快門。
「宋雲深——」
「少爺——」
宋雲深倒地的聲音與喊聲同時落下,孟子衿泣不成聲,恐懼得渾身發顫。
宋雲深只是脫了力,一雙眼睛緊緊閉著,躺在孟子衿的懷裡,尋到她臉頰,輕輕撫摸。
「對不起,寶貝,我還是,無法面對。」
孟子衿哭著,一遍一遍搖頭:「我不要你去面對,這條命得要留著陪我過一輩子。」
不能見雪,那便一輩子不見。
宋雲深住進了醫院,孟子衿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天陪護,哪怕他已經醒來,孟子衿仍舊不放心。
倒下只是沒了力氣,最後進醫院時也還保持清醒,只是孟子衿要求做了全身檢查,還提出了留醫觀察。
無論宋雲深說什麼,她始終驚魂未定。
「你騙我。」病床很大,孟子衿躺上去也不覺得擠,她被宋雲深抱著,想著想著又想哭。
「沒騙你。」宋雲深捏著她手,輕聲一笑。
倒是經歷這一次,他更肯定了孟子衿對自己的心意。
他愛她,她也愛他,這輩子,足夠了。
「等你好了,我們就離開。」孟子衿抬眼,眼神堅定地看著他。
「我們?」宋雲深問。
「嗯,一起離開。」孟子衿看向他。
「不走了?」宋雲深打趣。
「不走了。」孟子衿知道他指的是什麼。
一個多月的時間,她走南闖北,見過了山海遼闊,便什麼也知足了。
之後的時間裡,她該陪著宋雲深,永遠跟他在一起。
參賽的兩張照片孟子衿已經投了郵箱,回了郢城後,他們不曾向任何人提起企州的事情。
三月開春後,「冬日限定」攝影組經過層層篩選選,在三月十五號這天公布了獎項設置。
孟子衿忘記了時間,並未第一時間查看消息。
等登陸微博的時候,她看著突然炸裂的未讀消息,緩緩明白了過來。
「冬日限定」官方艾特了她的帳號,一定睛,「最佳作品」這四個字格外醒目。
那兩張照片成功出圈,被評為年度攝影大賽最讓人心疼之作。
次日,照片上了熱搜。
登上了過激攝影展。
Aria這個名字,從此在攝影界站穩腳跟。
孟子衿接了一個權威採訪,第一次公開露面,認真地解釋了這兩張照片所包含的意思。
雪山為景,詮釋那黑暗中孤獨的思念。
宋雲深永遠不會和雪山和解。
四月,孟子衿攝影工作室正式成立,取名為「囍」。
工作室揭牌當天,宋雲深並未之情,直到剪彩結束,在一眾觀眾的驚訝聲中,他看著那個字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