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青銅戒

  「不管了，放下籠子，咱們趕快離開這裡。」我說。

  

  柱子和另外一個民兵，手忙腳亂的去轉動籠子的機關把手。

  「不行啊！剛才灰五爺說了，不讓咱們走！咱們走了……他老人家會生氣的。」劉德急忙阻攔他們。

  「不用管，灰五爺要留咱們，也沒茶沒飯沒酒招待咱們啊！叔你想多了，灰五爺不讓咱們走，其實就是轟我們走……咱們來了他家裡，他煩了，又不好意思直說，就開始作假，說要留我們啥的，跟咱們村里問你留不留下來吃中午飯一個套路……唉……叔你太實在了。」

  柱子也是嚇傻了，一邊胡說八道給自己壯膽，一邊伸手去攪把手。

  可不論他怎麼折騰，鐵鏈再也不能移動分毫，上不去也下不來。

  「怎麼卡住了？剛才還好好的！」柱子出了一頭的汗。

  那個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

  「不能走。」

  那聲音就在我的後面，灰五爺畫像所在的位置。

  我大叫了一聲，轉過身來，灰五爺的畫像還是沒有任何異常。

  那聲音，好像是從供桌的下面傳來的。

  劉德他們都是嚇的站也站不穩了，聲音發顫的問，到底是誰在說話？

  「不要慌，只是個鬼魂罷了。」我說，然後走向供桌。

  我拆掉供桌下面的擋板，然後丟在了一邊。

  一具穿著青色道袍的枯骨，盤腿坐在供桌下面。

  由於之前心裡有了猜測，做好了心理準備，我看到這具枯骨，也沒有太驚訝。

  枯骨面前的地面上，有一張羊皮卷，我伸手把羊皮卷拿了出來。

  羊皮卷上是淡紅色的字跡，像是血書，羊皮本身發霉，字跡也褪色了，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辨認出來上面寫的什麼。

  「吾一方游道，因貪念迷途，助紂為虐釀成災禍，悔不當初，只盼以死贖罪……」

  我拿著羊皮卷，心頭大致有了猜測。

  這個遊方道士，八成是被那米鋪的黃老闆利誘哄騙，然後兩個人一起同流合污，協助黃老闆一起害人，修煉邪法增進道行。

  後來，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事態超出了他們兩個人的掌控，烏衣鎮的鼠疫爆發後，黃老闆被發瘋的鎮民活活打死，遊方道士絕望的躲入黃家米鋪的地洞祭壇里，同時內疚自殺，他的冤魂也一直困在這裡，得不到超度。

  而剛才他連續兩次發聲，不讓我們走，八成是想讓我們帶著他的屍骨出去安葬，好讓他能轉世投胎。

  「是這樣嗎？」我問那具枯骨。

  那具枯骨的空洞眼眶，閃爍了幾下白色的光芒，表示了確定。

  「老總，您……確定要幫這個忙嗎？按你說的，這個死去的道士，當年也是幫著黃老闆做了不少惡。」柱子猶疑著問我。

  「他能自殺謝罪，就證明他還心存善念，幫他一回吧，反正只是舉手之勞，而且出去後給他設個衣冠冢，他便是能人前現身了，到時候我要詳細問他，當年這米鋪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我說。

  隨即，我抽出供桌的桌布，把那遊方道士的枯骨裹了起來。

  枯骨的重量很輕，我把布包遞給兩手空空的劉德，讓他背著。

  可布包遞到劉德手裡的時候，從布包里突然掉出來了一個什麼東西，叮叮噹噹的落在地上。

  劉德眼疾手快，伸手把那個東西撿了起來。

  是一枚古樸的青銅戒指，戒指頂端有一枚菱形的尖刺，尾端畫著一個奇怪的圖案，我看不太清，像是個漩渦的形狀。

  「肯定是這個死鬼聽到我剛才說的話，打算給咱們點好處，怕我們不幫忙把他帶出去，真是小氣，青銅的戒指值啥錢？不如給個金的！」柱子嘟囔著說。

  「東海大兄弟，這個戒指好奇怪，上面篆刻著個眼珠子。」劉德對我說。

  「眼珠子？」我的身體猛的一震。

  我急忙接過了那枚戒指，仔細看著戒指尾端的圖案，的確是個眼球的圖案！

  而且，這顆眼球的紋路圖案，我實在是太熟悉了。

  「你對比一下，這個戒指上的眼球圖案，和我額頭上的這隻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樣？」我問劉德。

  同時，我伸手撥開了我的劉海。

  劉德被嚇了一跳，過了好久，在仔細對比過兩者之後，重重的點了點頭，說的確是一模一樣。

  聽了劉德的話，我緊鎖著眉頭，一言不發。

  「不過，東海大兄弟，您的額頭上為何還長著一隻眼？難道……您是二郎神再世嗎？」劉德問我。

  我沒心情搭理劉德，滿腦子都是在想著這枚戒指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遊方道士又是何人？

  不只是我額頭上這隻被梅賜予的眼睛，我在許多地方，都見過這種有著漩渦紋路的眼球圖案。

  而關於梅的身份，這個眼球圖案，絕對是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也算是我走運，居然能在這裡偶然發現這條脈絡。

  我把那枚戒指揣進兜里，心想著馬上出去後，一定要向這個遊方道士的鬼魂，把一切都問清楚。

  這時，我正打算吩咐著，讓劉德和柱子去轉動鐵鏈，我們快些離開這裡。

  可我抬起頭後，又是傻眼了。

  他媽的！怎麼又少了一個人？

  除了我和劉德，那些民兵現在只剩下八個人了。

  而且這一次，我一眼就發現，少的那個人，就是無比話癆的柱子！

  從我們下了這處地洞後，柱子的嘴巴，基本上一直都沒有歇停過。

  我清楚的記得，我聽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大概是在二十秒鐘之前，他在抱怨這個青銅戒指不值錢。

  可就這短短二十秒的功夫，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和響動，柱子就在我們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了。

  我想破了頭皮，也沒有想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至少我能確定，這並不是所謂人間蒸發的超自然現象，而是有東西在暗中搞鬼。

  因為柱子離奇消失的時機，和之前羊孩和大壯，還有傳明一樣，都是在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某個東西上，忽略了身邊的情況之時。

  「還是有『鬼』在搗亂。」我心想。

  而那個「鬼」，一直躲在我們身邊，從而伺機出手謀害我們！

  我讓剩下的那八個民兵排成了一排，我要挨個檢查，看看這些人裡面，到底有沒有披著羊皮的狼。

  「你也站過去。」我肯定也是不會忘記了劉德。

  然後，我用我那半吊子的炁功，挨個對他們進行聞氣。

  可從他們的身上，我都是沒有嗅到一絲陰氣，反而是這些北方的爺們兒冬天不太常洗澡，身上的銷魂味道，熏的我差點兒暈過去。

  我緊鎖著眉頭，在他們面前反覆的踱著步，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沒有把害我們的那個鬼揪出來之前，我們絕對不能離開這裡，不然就等於是把危險一直帶著身邊。

  我的心裡急的快是要著火了，憋著一萬個後悔，非要帶這些烏合之眾一起來幹什麼？根本就幫不上什麼忙，反而是讓我焦頭爛額。

  我拿出鬼金羊墨斗，然後拉出墨線，又讓他們九個人各自伸手碰了一下墨線，可他們卻都是一點事兒也沒有。

  「罷了，先不管到底發生了什麼，咱們不能再有人離奇消失了，從現在開始，你們一直報數，不要停，知道嗎？」我說。

  劉德他們都是點頭。

  在接連不斷的「一二三……八九」的聲音中，我走到了籠子的機關把手旁邊，把鐵鏈放了下去。

  這時，我身後的劉德他們，突然是爭吵了起來。

  「亂了！是誰報錯數了？」

  「我喊了四，怎麼沒人喊五？」

  「五該是誰喊的？」

  「該是滿堂喊！」

  「滿堂呢？」

  「滿堂呢！」

  我轉過頭，瞪大眼睛瞧著劉德他們。

  九個人，變成了八個。

  又少了一個。

  我的老天爺，大變活人也不是這麼個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