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醜了

2024-06-06 03:07:15 作者: 秦一方

  電梯到了十九層,門緩緩打開。

  她從電梯裡走出來,那個剛剛心心念念的男人,此時正在她家對面的房子輸入密碼準備開門。

  

  她望著他,時間似是靜止了一下,四目相對,陳望失了神。

  眼前這個男人,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瞬間讓她恍了神。

  她裝作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微笑開口:「何慕笙,真巧啊

  。」

  真巧是真巧,她覺得自己真蠢也是真蠢。

  這麼久了,住在對面的人居然是何慕笙她都不知道。

  其實主要還是怪她自己,回來的晚,起的晚,完美的錯過了對方上下班的機會。

  陳望見他不說話,識趣的閉了嘴。

  垂眸看了看自己的鞋尖,然後換了情緒慢慢的朝自家大門的方向走去。

  輸了密碼,門嘎吱一下打開。

  她回了頭,身後一直輸密碼一直錯誤的男人忽然朝她走過來。

  如果今天他們不曾見面,那今天什麼事都不會有。

  可偏偏,他就是看到她了。

  陳望不明所以,明明剛剛不理她啊,還未細想,下一個瞬間,他伸手攬住她,把她抱在懷中。

  他喝了很多酒,被他抱在懷裡的瞬間陳望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酒氣。

  想來真的是喝多了,不然也不會這樣。

  她伸手,落在半空中停頓了幾秒,然後輕輕的拍著他的背,一如當年。

  「哥……何慕笙,怎麼了。」

  他埋首在她頸窩,輕聲喊了句阿望。

  不是簡生,而是阿望,活著的阿望。

  他冰冷的唇貼在她的脖子上,張嘴想要狠狠的咬下去,最後,只是輕輕吻了吻那溫熱柔軟的肌膚。

  好似是壓抑了多年的恨意和愛意,突然之間都消失的蕩然無存。

  他摟著她,聲音卻沙啞的令人心疼。

  他說,為什麼不要我。

  為什麼不要他。

  是啊,明明這麼好的他,可為什麼,之前就是把他弄丟了。

  陳望的眼中,瞬間掉落了淚水,一時無法言語。

  她緊緊的抱著他,曾經身體遺失的一塊東西仿佛狠狠的又回到了身體裡。

  就如同當年從身體裡挖去時的痛,回來時,亦痛的無法言語。

  ……

  他是真的喝醉了,傻傻乎乎的像個孩子。

  陳望想要從他口中知道他家門鎖的密碼,他說了一老串,她輸了一老串。

  最後,錯誤次數多到她放棄了。

  她把他帶回自己家,把他放在自己床上,一轉身,他就立馬爬起來,伸出手:「阿望,抱。」

  陳望回頭笑,真會撒嬌。

  她回去,坐在他身邊安撫他:「乖,你好好休息。」

  「一起睡。」

  她哄著他睡,他卻要她一起睡。

  帥氣好看的臉上帶著孩子的憨意,看起來乖的不得了,又可憐的不得了。

  這種強烈的反差萌,若不是陳望了解他,不然她真的會懷疑他是故意的。

  鬧不過他,她便也躺在他身邊。

  他立馬伸手抱著她,嘴裡嘟囔著什麼,陳望有些沒聽清。

  好不容易陳望等他睡著,才悄悄起身,關上燈,關上門。

  她洗完了澡,便直接去客廳的沙發上睡。

  半夜。

  陳望其實很怕睡覺,這些年,如果不靠安眠藥,她幾乎很難睡一個好覺。

  但是最近這段時間,她開始試圖慢慢的戒掉它。

  然而,不吃安眠藥的結果就是,她睡得一點都不安穩。

  斷斷續續的夢境,反反覆覆的循環。

  她夢見蘇雅和徐盛的臉,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她不斷掙扎,但是緊接著,又變成一根一根的刺,那死死地扎在她的身體上。

  她想逃離,身後卻有無數個聲音在迴響,你就是個殘廢。

  你就是野孩子。

  你就是個殘廢……

  我不是。

  我不是。

  她吶喊,她掙扎,卻慢慢的,逐漸被拖入了黑暗。

  就在她感覺害怕恐懼的時候,突然一雙溫暖的手臂抱著她,輕聲在她耳邊說著。

  我在。

  別怕,我在。

  熟悉溫柔的聲音,帶著她從噩夢中逃離,一放鬆下來後,那困意撲面而來,半晌,漸漸才入睡。

  月色清冷的餘暉鋪滿了大地,黯淡的光線將客廳里的影子拖的老長。

  何慕笙輕輕的拍著沙發中熟睡的女人的背。

  那個女人在睡夢中掙扎,他便一遍遍安撫著。

  我在,別怕,我在。

  這樣的場景,似曾相識。

  他突然感到無力,十幾歲的何慕笙沒能照顧好她,同樣,現在的何慕笙,依舊沒能照顧好她。

  就如同那年她生病。

  夜裡下大雨,她躲在衣櫃裡,低著頭,腳上流著血。

  她說:「哥哥,我不疼。」

  那般隱忍裡帶著她滿滿的憐惜,可那時的他,卻沒能察覺。

  終究,他還是不懂她……

  ………

  ……

  ……

  自那日過後,之前的一切仿佛從未發生。

  陳望每天照舊接採訪,接代言,空閒下來包裹嚴實,去醫院就是一坐一下午。

  她偽裝的太好,沒人認出她,包括何慕笙。

  因為經常去醫院,一來二去,倒是同可可越發熟絡了起來。

  醫院的走廊里。

  「姐姐,你每天下午都來,是在等人嗎?」

  可可有些好奇,她很想知道,為什麼這個姐姐每天下午都會坐在這裡。

  陳望想了想,笑,嗯,我在等人。

  「你在等誰呢?」

  「我喜歡的那個人。」

  可可歪著小腦袋想:「喜歡的人?他好看嗎?」

  「好看。」

  「那有何醫生好看嗎?」

  陳望笑,何醫生?

  「嗯,就是何醫生,他是我見過最好看最好看的人,他最最最好了,最溫柔了,醫院裡的阿姨伯伯,所有人都喜歡他。」

  可可聲音稚嫩,語氣卻尤為堅定,怕她不信,她還補充道:「我也喜歡他,我長大就要嫁給何醫生。」

  「是嗎?我等的那個人同何醫生一樣好。」

  「那我怎麼沒見過他?」

  「因為,我還不夠好,所以他還不能出現。」

  可可不懂她的話,就覺得等不到喜歡的人是件很難過的事。

  她有些同情陳望,從病服口袋裡摸出了兩顆糖遞給她:「姐姐,要是你等不到他,那我們一起等何醫生吧,他最最好了,你看,這是他今天給我的糖。」

  陳望垂眸,看著她小小的手心中躺著的草莓糖,愣了一下,笑:「嗯,他很好。」

  「姐姐,為什麼你來醫院老是戴著帽子口罩啊。」

  陳望剝著糖果,漫不經心的回答:「因為我太醜了,別人看到我的樣子就會被嚇到。」

  可可靠在她肩上,安慰道:「姐姐,何醫生說,心靈美就夠了。」

  陳望笑,伸手將她攬在懷裡,懷中可愛的孩子本來有一頭漂亮的長髮,卻因為吃藥,全落光了。

  她心中微微有些發澀,摟著她點頭,嗯,何醫生說的對,心靈美就夠了,而且可可,我覺得你是最漂亮的。

  「姐姐,我覺得你也是,我們都是最漂亮的。」

  「姐姐,你一定會等到那個人的。」

  「姐姐,我也最喜歡你了。」

  生活明朗,萬物可愛。

  世界上,最單純的,莫過於得到一個孩子的真誠相待了。

  多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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