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為是他

  簡生回到H市沒多久，何慕笙就接到蘇雅的電話。

  是他意料之中的憤怒。

  

  何慕笙聽完只是平淡的回過去:「怎麼？我們何家什麼時候還需要一個小姑娘賺錢了？」

  他當然知道蘇雅不是為了錢，如果蘇雅為了錢，她就不會不惜把公司的事放在線上辦公處理，而一心花時間和精力陪著簡生。

  只是，他倒寧願她是為了錢。

  「慕笙，我發現我跟你最近是越來越無法溝通了。」

  「那可能是因為我們想要的東西不一樣。」

  他想要簡生快樂，而她，想要的只是讓簡生成為第二個許雯暇。

  「讓簡生接電話。」

  「抱歉，她被我關起來了，在假期沒有結束前，我是不會放她回去的，更不用想著來接她，大過年的，別讓奶奶他們為了簡生的事跟你吵架。」

  「何慕笙！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簡生春節還有表演。」

  「這與我無關。」

  「何慕笙！」

  「我相信你有辦法解決的，新年快樂，節後再說——媽。」

  他掛了電話，看著桌上簡生剛來時一起照的全家福，稚嫩的臉，溫柔的眉眼。

  一時有些恍了神。

  時間真快啊，他家的小孩，已經十七歲了……

  ——

  春節期間，俞景明也從部隊休假回來了。

  簡生打開門時，乍一眼看還以為認錯人了。

  那少年笑:「生生，我是變了多少，你這就不認識了。」

  「額，抱歉，我還以為是誰從非洲回來了。」

  「傻樣，進去吧，外面冷。」

  「好。」她轉頭:「哥，周楊，俞景明來了。」

  這少年看起來比之前結實許多，俊逸的五官，濃眉大眼，高挺鼻樑，薄唇微微勾起，帶著淺淺的笑意。

  雖然比以前黑了許多，卻也剛毅了許多，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身正氣。

  何慕笙聽到簡生的形容時，同周楊兩人倒在沙發里笑的眼淚快出來了。

  「怎麼了？」簡生一臉費解。

  周楊擦掉眼角的淚，斜眼看著沙發上坐姿不能再標準的俞景明:「只是想到小明以前的夢想，當一個白白淨淨雙手不沾刀槍的小白臉，如今算是離夢想越來越遠了，可惜啊可惜。」

  「滾。」

  「哈哈哈哈哈哈……」

  除夕夜，俞景明家沒人，一夥子人帶著除夕夜必備的東西占領了俞家，像極了土匪上門。

  俞景明看著何慕笙周楊幾人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門。

  他咂舌:「你們這是打算搬家的節奏嗎。」

  周楊毫不客氣的放下懷裡的煙火放在門口，脫了鞋撒了歡的躺在客廳:「哈哈哈，我們是看你一個人在家過年，給你來暖場。」

  俞景明看向何慕笙，不是還有一個嗎。

  何慕笙坐在沙發上偏頭，看我幹嗎，我又不是一個人。

  「嘖嘖嘖。」俞景明看著正同周曉貝說話的姑娘，笑著搖頭:「真是不一樣了啊。」

  周楊鬧著要唱歌，一行人又稀稀疏疏的搬著吃的喝的上二樓的客廳。

  「生生，笙哥，你們倆先來一首？」周楊輕車熟路的打開音響，拿著話筒遞給簡生。

  簡生搖頭拒絕:「我唱歌難聽。」

  何慕笙看著簡生，手臂靠在沙發上:「那就不唱了。」

  簡生連忙點頭，她唱歌一向不好聽。

  「那我們來，周曉貝你別拖後腿。」

  「你不拖就行。」

  俞景明拿遙控關掉了屋內的燈光，只留下屏幕上倒映的燈光。

  「來了，準備了，前程往事成如煙……」

  周楊爽朗的嗓音響起，包廂里環繞著他的聲音。

  緊接著到了女聲部分，周曉貝乾淨如泉水的聲音接上。

  一首悲傷的情歌，楞是被兩人唱的有些歡樂的味道。

  俞景明拿著水杯靠在沙發上，看著屏幕上的歌詞，一派慵懶。

  這是他回來這麼些天，算是難得的散漫了。

  「怎麼樣了？」

  俞景明回頭看向何慕笙，笑:「慕笙，我能在你二叔手裡頑強生存下來，以後誰手上都沒問題。」

  何慕笙怔，片刻瞭然，拍了拍他的肩。

  一切盡在不言中。

  「生生真是越來越優秀啦，我在部隊裡看節目時看到你了，他們都說，是哪家漂亮的姑娘啊，怎麼這麼厲害。」

  簡生倒是有些意外:「是嗎？我還以為部隊連電視也不會給你們看。」

  「哪有那麼慘。」

  室內開了暖氣，簡生感覺有些熱，脫掉羽絨服，她裡面是淺灰色的衛衣，寬大的襯的她尤為嬌小。

  「那帶你的二叔是不是也非常恐怖？」

  「周楊告訴你的吧。」

  「嗯。」

  俞景明同何慕笙相看一眼，笑:「別聽他一本正經的瞎說。」

  簡生回頭看何慕笙:「是嗎？」

  「嗯。」何慕笙伸手理了理她的發:「阿楊對二叔，有陰影。」

  「哈哈哈哈，說起這個，我就想起我們小時候，周楊被二叔……」

  除了簡生和何慕笙，其他幾個人輪番唱歌到了十點左右，便打開春晚看著直播。

  「哈哈哈」一陣陣歡樂的笑聲不時地蕩漾在客廳里。

  新年的鐘聲還沒敲響，各處的煙花就已經開始迫不急待從地上「轟，轟，轟」地騰起，向人們報告新年的來臨。

  看著外面的煙火，周楊也有些迫不及待了，起身:「快十二點了，我們去樓上吧。」

  周曉貝也蹭的起身:「好好好！生生快過來。」

  簡生看向何慕笙，何慕笙慵懶的靠著，接觸到簡生的目光，點頭:「去吧。」

  十一點五十，他們穿上羽絨服上了樓頂，到處都是鞭炮聲，震耳欲聾。

  說話聲小的話，根本就什麼都聽不見。

  周楊開口加大音量說道:「對了，我鞭炮呢？我鞭炮呢？我們也來。」

  俞景明黑線，不是來暖場的嗎？

  自己帶的東西都不知道扔哪了。

  一旁的何慕笙無語，轉身下樓，兩分鐘後，懷裡抱著堆成一摞的煙花放在地上:「這。」

  「還是笙哥記性好！來來來，我給你們點一個熱熱場。」

  二零零六年十一點五十五。

  周楊把鞭炮點燃，簡生本能的往後退了一步，耳朵忽然陷入了溫暖的掌心中。

  簡生抬頭，撞進何慕笙漆黑的眼，何慕笙握著簡生的耳朵:「我在。」

  聲音夾雜著煙火聲一起落下，落入她的耳邊，剛好她聽見了。

  炮已經衝上天空，聲音巨大，周曉貝尖叫著跑向另一邊。

  此時已快臨近十二點了，H市的夜空中綻放著五彩繽紛的煙花，「嘭嘭」聲、歡呼聲、笑聲溢滿了城市。

  何慕笙忽的笑了起來，眯著眼凝視簡生:「又一年了。」

  又一年了，我依舊在你身邊。

  樓頂的門開著，從二樓客廳的電視機里傳來主持人喊道:「2006年即將到來，讓我們一起倒數！」

  「十——」

  「九——」

  簡生看著何慕笙笑，異口同聲:「八——」

  「七——」

  「六——」

  「五——」

  「……」

  「三——」

  簡生轉眼，忽然看到什麼，拍著何慕笙的肩膀，激動道:「哥，你看那邊是什麼東西！！」

  什麼？

  何慕笙轉頭，看著不遠處的街道。

  除了煙花，什麼都沒有啊。

  什麼都沒——

  忽而，臉頰有軟軟熱熱的東西掠過。

  他回頭，那少女漫不經心的揉了揉鼻子，然後把手藏進口袋。

  「何慕笙，新年快樂啊！」

  煙花驟然綻放，璀璨了整個天際。

  何慕笙恍然間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又仿佛什麼都沒抓住。

  就像雲朵輕飄飄的，又像鋼鐵一樣沉重。

  「新年快樂！！！」周楊看著煙火，手作喇叭大喊:「我們永遠在一起。」

  少年乾淨純粹的笑容，是讓人無法移開眼的喜歡。

  周曉貝心裡一暖，笑彎了眼，也跟在旁邊喊:「新年快樂！我們永遠在一起！」

  回頭看向簡生他們:「快過來快過來。」

  「好好好。」簡生笑，跟在她身邊:「新年快樂！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我們一定會永遠在一起！

  是一定啊。

  是永遠啊。

  但那時年少，他們都不知，世界上哪有什麼一定，又哪有什麼永遠。

  沒有往後的煩憂，彼時少年少女們笑著對視，直到身後的煙火聲漸漸落了下去。

  天空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而下，飄向了大地。

  新年開始的第一場雪啊。

  一年的結束，一年的開始。

  「哥哥，我們明年還要在阿秋。」

  簡生還未說完，隨即狠狠打了個噴嚏。

  「一起阿秋。」

  又打了個噴嚏。

  何慕笙皺眉，裹緊那少女的羽絨服往門裡走，咬牙切齒:「又不戴圍巾，欠揍啊。」

  某人試圖用微笑緩解，笑的尤為可愛:「嘿嘿哥哥。」

  「撒嬌沒用，回去照樣棍棒一頓揍。」

  可說是一頓揍，平日裡只不過是磕破了皮又或是撞傷了哪裡。

  這少年，卻比誰還都要心疼。

  「我快成年了，你這招對我沒用~」

  「一周不許吃糖。」

  「不吃就不吃，帶走了你買的那幾罐糖，吃完之後，我已經好久都沒吃了。」

  那少年怔了怔，抬手替她圍上圍巾。

  「那你以後不許不告而別，我就給你買很多。」

  被他用圍巾圍成一團的簡生點頭傻笑，眉眼裡是難得的天真。

  「嗯，買很多，給我買很多，我都要草莓味的，你只許給我買。」

  「嗯，好，買很多，只給你買。」

  他只道她愛吃糖，可卻不知，如果不是他買的。

  她也可以不愛吃。

  其中緣由，不過是，只因為是他，也必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