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歲錢

  除夕當天下起了大雪。

  何慕笙清早便帶著簡生回何家老宅，剛到院子裡，還沒進屋，就被二哥何斯年攔住路。

  「慕笙，走了，幫二哥去辦件事。」

  還不由的何慕笙拒絕，何斯年就勾著他往外走。

  無奈，何慕笙扭頭朝身後的簡生喊了喊:「簡生，外面涼，你先回屋裡。」

  簡生點頭，揮手:「好，早點回來。」

  「嗯，你進去吧。」何慕笙回頭，嫌棄道:「哥你到底要我幹嗎？」

  「十萬火急，上車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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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慕笙知道自家二哥的尿性，但凡真是十萬火急的事根本就不會如此模樣，他聲音冷然:「但願是十萬火急。」

  不然，真的有你好看的。

  直到看著何慕笙同二哥的身影逐漸遠去，簡生才轉身往屋裡走去。

  彼時，老太太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老遠就聽見門口的動靜，放下報紙回頭朝門口的簡生招了招手:「好孩子，過來過來。」

  「奶奶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來，好孩子，過來奶奶看看怎麼樣了。」

  簡生彎了彎好看的眉眼，抬腳朝老太太走去。

  「好孩子，身體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沒了，都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

  「嗯嗯。」

  又同老太太說了些日常的趣事，剛聊到何慕笙的時候，就聽到李姨激動的喊了聲:「老太太，辰星回來了。」

  簡生聽到聲音，轉頭就看到一雙同何慕笙極其相似的眸子。

  那高大俊朗的男人站在門口，屋外是滿天飛舞的飄雪，明明本該亮眼的場景，此刻，卻淪為了眼前這個男人的陪襯。

  老太太起身，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辰星……你終於回來了。」

  門口的男人約莫25歲左右，戴著黑色邊框的眼鏡，白色的線衫外面套著黑色的呢子大衣，黑色的褲子顯得腿愈發修長，此刻他嘴裡帶著笑，使得冷峻的臉上看起來柔和了不少。

  這就是那個一直在國外的何辰星，那個何慕笙掛念的大哥。

  「奶奶，我回來了。」

  「好，好，回來就好，溫暖呢？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

  何辰星上前，半跪在老太太面前同她說話:「她也回國了，不過傷口感染了在醫院，等溫暖身體好些了，我帶她回來看你。」

  老太太握著他的手，眼角微微溢著淚:「好好好，我的好孩子，你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簡生起身，默默的想把位置讓給他們。

  何辰星起身，溫和的笑了笑:「你就是簡生吧，我聽慕笙經常念叨你，我是何辰星，也算是你哥哥。」

  簡生乖巧的點點頭:「嗯，哥哥好，我是簡生。」

  「回來的匆忙，初次見面也沒準備禮物。」何辰星從包里取出一張卡:「你喜歡什麼買什麼，沒有上限。」

  如此簡單直接又豪氣的見面禮，簡生當然是不敢接。

  何辰星對她好，是因為他疼何慕笙。

  而她，哪有什麼資格承下這個情。

  老太太笑著開口:「簡生沒事，哥哥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老太太都開了口，簡生也不好拒絕，想著收了也不買，下次再還給他也是一樣。

  這麼想著，眉眼彎了彎，答應得乾脆：「好，謝謝哥哥。」

  「不客氣。」

  ……

  簡生口袋裡的電話響了響，簡生見老太太正和大哥何辰星說的開心，不想打擾，最後拿著手裡的手機往落地窗走去：「哥，怎麼了。」

  「大哥回來嗎？」何慕笙一手拿著電話，一手牽著一個小男孩的小手安撫道:「你姐和我哥走了，乖一點。」

  「我不要我不要，我就要找我姐姐，我就要就要……」

  旁邊是小孩的吵鬧聲和機場航班的聲音，簡生回道:「大哥已經到家了，現在在聽奶奶說話。」

  許是疑惑，她還是補充了一句:「哥哥，你們現在是在機場嗎？」

  何慕笙笑，任由著手中的小男孩牽著往機場外走。

  「嗯，二哥來接他女朋友，因為外帶了一個小的，所以他們約會，我幫忙照顧小的。」

  語氣里，滿滿的嫌棄。

  「哦好，辛苦你了。」

  機場裡很吵，何慕笙卻清晰的聽見簡生軟糯的嗓音，清雅而好聽。

  他開口:「在家無聊可以去樓上玩遊戲打發時間，要是不想玩，書房裡有書你可以先隨便看看，我儘量早點回去。」

  他總是能細心到照顧她的一切感受，作為哥哥，他對她好的真的是沒話說。

  耳畔傳來他低醇中透著微微磁性的聲音，簡生看著窗外的滿天飛雪:「好，我知道了，你慢慢來不著急。」

  「嗯。」

  何慕笙掛斷電話，收起手機。

  腳邊的小男孩一個勁的鬧騰，他無奈，彎腰抱起他:「安塵，你再鬧騰我給你扔了。」

  春節期間機場人來人往多的可怕，安塵不過才三歲，看著來來往往的陌生面孔，又回頭看了看抱著他的何慕笙。

  他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萬一他再鬧騰真給他扔了，他真的是要哭死。

  識時務者為俊傑。

  安塵閉了嘴，乖乖的趴著他的懷裡:「哥哥，我不鬧了哈。」

  瞧，跟聰明人說話多省事……

  ——

  何慕笙同何斯年回到老宅的時候已是夜晚。

  一家人吃過年夜飯，老太太分發完紅包後，便一個人往陽光房裡走去。

  陽光房裡種植了數百盆鮮花，即便是此時是冬天，依舊絢爛多姿，像是春天來了一般。

  她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看不到臉上的情緒。

  單薄的背影，在溫暖還圍著厚實披風的室內，也不知是為什麼，怎麼看都覺得有些淒涼和孤獨。

  「奶奶。」何慕笙在老太太身後停下步子，聲音喑啞。

  「啊，是慕笙你來了啊。」老太太聞聲抬起頭來，臉上悲痛的情緒一閃而逝，轉眼換上一副慈愛的笑容。

  「嗯。」

  「一眨眼已經十幾年了，你也長大了。」老太太拿著澆花壺站在原地，眼神放空，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

  「奶奶。」何慕笙欲言又止。

  他知道，老太太是想她的兒子們了。

  他放柔了語氣:「我們會經常來看你的。」

  老太太回過神來，笑容依舊慈祥，拉起何慕笙的手放在自己手裡輕輕拍了拍:「還是我的孫兒們好啊，不像那幾個啊。」

  老太太眸子裡的情緒幾次翻湧，最後都歸於平靜。

  「奶奶，我送你回房間吧，早點休息。」

  「好。」

  屋外開始颳起了大風，緊跟著便是密集的雪隨風飄揚。

  「慕笙，聽你媽說前幾日肯町大學向你發起了入學通知書。」

  肯町大學，全世界上排名首榜的大學。

  無數享譽世界的科學家，無一不是畢業於肯町大學。

  而這所大學，曾經是何慕笙的夢想。

  此刻，卻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何慕笙扶著老太太的手頓了頓，隨即笑了笑：「我還沒確定。」

  「你這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奶奶都支持你。」

  「嗯，謝謝奶奶。」

  何慕笙把老太太送回房間後，想了想，轉身下樓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

  砰砰砰……

  「是誰？」簡生正在打電話，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是我。」

  說著，何慕笙便輕輕推開了門，手中卻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阿姨，先不說了，我有點事，明天再說吧，拜拜。」她慌亂的掛斷電話後，抬眼，笑的明淨:「哥，怎麼了。」

  他把牛奶遞給她，然後拉近旁邊的椅子坐在她的床邊:「沒事，順路就過來了。」

  簡生捧著牛奶笑:「哥，你在二樓前面我在最裡邊，順的有點遠。」

  何慕笙愣了愣，抬手揉了揉她的發，也笑:「特意過來看看你，這話行了吧。」

  她笑，端著杯子喝著牛奶。

  「剛剛媽說什麼。」

  簡生口中的牛奶還沒咽下去，被這一問，嗆得咳嗽起來。

  「慢點，沒人跟你搶。」何慕笙趕緊起身又是遞紙巾，又幫她拍背。

  簡生咳的眼淚都要出來。

  待她平復下來後，她不動聲色的避開何慕笙的目光:「大哥今天給了我一張卡讓我買東西。」

  何慕笙卻沒移開視線，看著她，說不出的平靜和執著。

  被他看著不自在，簡生掩嘴假裝輕咳。

  何慕笙太了解她，接過她手中的杯子，安靜的坐下，大有不說咱們都別走的氣勢。

  簡生無奈，半晌，輕聲道:「哥哥，讀完高一之後我會休學，剛剛是在和阿姨聊後續的安排。」

  她對他，一向無法撒謊。

  「你同意了？」他抿抿唇，聽不出喜怒:「如果不喜歡，我們可以不做。」

  「阿姨有和我商量，我同意了，這些事誰都無法改變。」

  無法改變的裡面，也包括他。

  見她如此執著，他妥協了:「把手伸出來？」

  簡生不解，但是還是乖乖伸出手:「嗯？」

  緊接著，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張輕輕巧巧的銀行卡放在她的手心。

  「這是？」

  「壓歲錢。」

  她看著手中的卡:「嗯？奶奶有給我了。」

  「這是做哥哥給的那份。」

  「哥？」

  「這些錢是我獎學金還有其他比賽賺來的錢，不是他們的。」怕她不收，他耐心的解釋:「我就你一個妹妹，不給你還能給誰。」

  是啊，何家都是小子沒有女娃娃，他只有她這一個半路撿來的妹妹，對她好也應該。

  簡生輕輕握了握手中的卡，白皙的臉上有一些淡淡的紅暈，唇上掛著淡淡的笑:「好，謝謝哥哥。」

  「應該的。」

  誰說是應該的，我又不是你的親妹妹。

  簡生點了點頭，那句話划過心尖，終是未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