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仙姑」的事業

  沫沫兒把徐老師的邀請對「三仙姑」說了之後，「三仙姑」先是很興奮，可又有幾分猶豫:「我都三四十年沒唱戲了，還能跟人家唱？」

  「能啊，人家都想著您呢。」沫沫兒便說了幾個和徐老師一起組小小劇團的人。

  「三仙姑」聽到幾個名字，眼睛有些濕潤了，這幾個人，都是當年和她一起唱過戲的人。

  「他們都還好嗎？」「三仙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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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好，可也有幾個人，不在了。」沫沫兒說。

  「三仙姑」便有些難過，她們這個年紀，也許今天睡下去，明天就不會醒來，有老相識離世，太正常不過了。

  她的眼光迷離起來:「這麼多年了，當初一起唱戲的人，聽我唱戲的人都老了，想當年，這些人，都是小姑娘，小伙子的時候，哪個不是百里挑一的人才呢？」

  「去吧，」李老實望著老伴兒，雖在孩子們面前，仍然難掩眼中的深情:「當初，嫁給我，讓你放棄了自己最愛的事情，是我對不起你。

  現在有機會了，去做你喜歡做的事情吧，家裡有我呢。」

  「三仙姑」動心了，她是真的愛唱戲。

  「可是，沫沫兒需要人照顧啊。」她猶豫著。

  良棟便摟著沫沫兒的肩膀，對「三仙姑」說:「我老婆，我照顧，您做您自己的事情去吧，再說，還有我姐呢不是？」

  在大家的極力勸說下，「三仙姑」終於決定去了。

  徐雷雷剛好一天給沫沫兒送三次營養餐，沫沫兒便安排，每天早晨，徐雷雷接上她，晚上再送她回來。

  徐雷雷每天把她帶回家，徐老師再騎了電動車，帶她和苗賽雲去公園，找那些老夥伴兒們排戲。

  「三仙姑」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候，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神，白天唱了一天的戲，晚上回來，還要把一天裡發生的有意思的事情都講給李老實聽。

  她不再盯著沫沫兒，沫沫兒終於輕鬆一點了，良娣的養殖場也到了忙碌的時候，除了徐雷雷仍然是每天雷打不動的送營養餐，其他人的注意力終於不再放沫沫兒身上了。

  年底的時候，不少村子都會請一些戲班子、高蹺會什麼的民間表演，增加節日氣氛。

  沫沫兒她們村頭年因為李青山老婆的事情，沒有時間搞這些事情。

  今年，大棚菜的成功種植，讓人們都看到了美好得前景，過年的氣氛前所未有的高漲。

  便有人和沫沫兒提出來，請個劇團來也好好兒熱鬧幾天。

  請劇團，也就是請縣劇團，可縣劇團的檔期排滿了，沫沫兒便想到了徐老師他們的小劇團。

  還沒等她把要唱戲的事情和徐老師提起，「三仙姑」在一次晚上回來的時候，便對她說:「沫沫兒啊，這個年，我有些忙，過年的事情，就你吩咐良棟來操辦吧。」

  「三仙姑」一臉的為難之下，還藏著小小的得意和欣喜。

  「怎麼了？」沫沫兒有些奇怪:「您有什麼事情啊？」

  「我們的小劇團，被個老闆看中了，他投資，我們正式更名為楓葉紅民間藝術團。」「三仙姑」說:「有好多找我們演出的，從臘月二十三小年兒開始，一直到出了正月十五，演出任務都排滿了。」

  「不是吧？」良棟吃了一驚:「你們這些老頭兒老太太，能唱什麼大戲？」

  「三仙姑」不樂意了:「別瞧不起你媽，實話告訴你吧，劇團里，就我和一唱小生的有工資，其他人，都是自發自願的，沒一分錢工資，不過是有演出的時候給個盒飯吃。」

  「您還有工資？一個月多少錢？」良棟問。

  「保底兩千，演出一場，另加五百。」「三仙姑」忍不住的得意:「從臘月到正月，總共排了我五十場演出，我也能掙錢了。

  出了正月，我們還要去外地，去學習與交流，也有幾場演出，還要上電視台呢，有個什麼比賽，我們去參加一下。」

  良棟便笑著和李老實說:「看看，看看我媽那傲嬌的小樣子，這麼一算，她一個月工資比我都多，還上電視比賽，這要是得了第一，您就是明星了。」

  「那可不咋地，」李老實替老伴兒高興，也是一臉驕傲:「你不看是誰老婆，我這後半輩子，就指望你媽養活了。」

  沫沫兒卻是多少知道一點劇團的事情，便對良棟和李老實解釋:「這個劇團的投資人，是當初下鄉的知青，聽過我媽唱的戲。

  那個時候人們沒有什麼娛樂活動，每年農閒時候都唱戲。

  這個知青，聽到我媽唱的戲，驚為天籟之音，他說這麼多年也沒聽過這麼好聽的聲音。

  後來他落實政策，回了城裡，還一直念念不忘。

  這不是他做生意發財了嘛，也老了，懷舊了，說一閉上眼睛，就是當初插隊的情景，耳邊迴響起來的，就是我媽唱的戲。

  正巧，他認識我媽她們小劇團的人，便通過他，找到我媽，組織這個縣，小劇團，圓自己青春時候的一個夢。」

  沫沫兒講完，良棟便笑了:「沒想到我媽當初還有這麼忠心的小迷弟兒。」

  「三仙姑」這些日子，經常在公園兒排戲，接觸了很多新鮮的東西，知道「小迷弟兒」的意思，她不禁笑了:「什么小迷弟兒，比我還大好幾歲呢。」

  「媽啊，我走走後門兒，您老給我安排幾場行不？」沫沫兒摟著「三仙姑」的胳膊:「村兒里人都讓我給找點兒什麼表演，我哪兒找去啊。」

  「三仙姑」仔細想想，點點頭:「我和劉老闆商量商量，劇團的事情，都是他安排的。」

  她口中的「劉老闆」，就是他們劇團的投資人。

  良棟便逗李老實:「爸啊，您就一點不吃醋？您也放心我媽這麼東跑西顛的，不怕她和老頭兒跑了？」

  「我霸占你媽一輩子了，老了老了，她該過幾天自己想要的日子了。」李老實凝望著老伴兒，深情的說:「如果不是嫁給我，你媽當初一直堅持唱戲，以她的才華，現在肯定是名角兒了。

  我耽誤了她太多時間，她這一生最寶貴的青春都給了我，給我生兒育女。

  老了老了，我不能這麼自私，讓她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去吧，我在家裡等著她，給她看家。」

  「說啥呢？當初就算不結婚又怎麼樣？不過是農村人的小打小鬧，沒有名師指點，登不了大雅之堂的。」「三仙姑」豁達的說。

  她這把年紀，有些事情早已看透，不似當初那麼執著了。

  「得，」良棟和沫沫兒對望一眼，撇了下嘴:「飯還沒吃，狗糧先給了一大碗。徐沫沫兒同志，這碗狗糧我幹了，你隨意。」

  「三仙姑」不知道這個狗糧是什麼意思，聽良棟要沫沫兒吃狗糧，抬手便打了他一巴掌:「敢給我沫沫兒狗糧吃？皮癢了是吧？」

  「你們撒的五十年的老狗糧，還怨我？」良棟笑著躲開，拉著沫沫兒:「走，不理他們，回我們自己屋裡去了。」

  有後門兒好辦事兒，「三仙姑」和劉老闆商量下，給李家窯村騰出三天時間來，每天早中晚，三場大戲。

  年輕人，誰也不願意大冷的天搬個小板凳去聽戲。

  上了年紀的人可就不行了，他們早早的便搬了板凳等在戲台低下，有些人，怕走了之後回來找不到座位，連吃飯都讓家裡人送。

  沫沫兒見了這個情景，不禁也感嘆，人啊，不管處在什麼階層，也不管多大年紀，都是有自己執著的事情的。

  過了年，大棚里的芹菜便上市了。

  今年的芹菜長勢特別好，都有小孩子胳膊粗，綠油油，水嫩嫩的。

  人們的臉上，都是笑吟吟的，一棚芹菜，大約能出一萬多斤，現在的菜價，都是自塊五出的菜，一棚菜能買兩萬塊錢。

  這樣算的話，再加上一季甜瓜，還上貸款不費什麼力氣。

  「咱們這日子，可真是要翻身了。」

  「是啊，我就說金鳳和小村長能行。」

  「今年過年，我家買了二十斤肉，二十斤啊。」

  「誰家都沒少買，頭年過年，連菜都沒敢多買，誰能想到今年能放開了買肉呢？」

  沫沫兒已經有了五六個月的身孕，肚子明顯的挺了起來。

  良棟見她每天挺累的身子，還要操心村兒里得事情，很是心疼，便和她商量，把村長的位子讓出來，自己好好兒在家裡養胎。

  沫沫兒其實也有這個心思，大棚種植已經慢慢走上正軌，等批發市場建好了，產銷便都不用操心了，自己也能放手了。

  她把自己想退下來的想法兒和幾個村民代表一說，沒想到幾個人堅決反對。

  「小村長啊，我們實話實說了吧，你有錢，自己不差錢，不指望把手伸油鍋里撈我們老百姓這幾個錢，我們信得過你。」

  他們的理由，讓沫沫兒哭笑不得，又無可奈何，說他們樸實也好，說他們狡猾也好，可他們對自己的這份信任，是真真切切的。

  「你懷孕辛苦，我們能理解，沒有大事兒，我們儘量不麻煩你。」

  他們又表現出善解人意來，沫沫兒還能說什麼？

  她想了想，上面有金鳳，村兒里有良娣和幾個村民代表，應該也出不了什麼大事兒，便答應了他們。

  只是，這個世界上的事情，永遠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的，在她以為不會有什麼事兒的時候，卻真的出了大事情。

  他們種出來的菜，滯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