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趙大山開車

  良娣聽了金鳳的話，也點點頭:「其實，趙大山這個人，原來還是挺不錯的，人又實在，比趙大寶那一家人強太多了。如果找到他為啥變得這麼懶了，也許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呢。」

  「先把他弄過來開車吧，」金鳳說:「媽呀，這個事情還得你親自出馬去請他。」

  良娣想了想，便應承下來:「行，我去看看。」

  

  「您一定要說，只是請他幫忙，不會給他工資，他也許就來了呢。」金鳳又囑咐她。

  第二天，良娣把幹活兒穿的衣服換了下來，拎上一籃子鴨蛋，去趙趙大山。

  趙大山家的房子入冬前鄉里撥了危房改造款，沫沫兒請李老實找人給他從新修過了。

  房子雖然是新的，可他屋裡並沒有生爐火，再加上新蓋的房子難免會潮濕，屋子裡倒比外面還要冷。

  趙大山正坐在窗戶底下曬太陽，眯著眼睛，似睡非睡的樣子。

  「大山啊，」由於蓋房子的時候修了院牆，但是並沒有裝大門，良娣便直接進到了院子裡，她招呼了趙大山一聲:「別睡在這裡啊，當心著了涼。」

  趙大山睜開眼睛，見是良娣，忙站起來:「嫂子來了？」

  他和趙大寶是堂兄弟，還習慣地叫良娣嫂子呢。

  良娣也沒糾正他，只把手裡的籃子遞過去:「我醃了幾個鴨蛋，煮了些，給你拿了幾個。」

  趙大山接過籃子，嘿嘿笑笑:「你看這事兒鬧的，還讓嫂子惦記著我。」

  良娣見他從籃子裡拿出個鴨蛋來，撥了殼，一口便塞進嘴裡，不禁喊他:「咸啊，這是給你就饅頭吃的。」

  「費那勁幹嘛？這樣吃完了再吃饅頭，也是一樣的。」趙大山憨笑著。

  「大山啊，」良娣見他就這麼吞下那個鴨蛋，噎得直伸脖子，便連忙把自己隨身帶的保溫杯遞了過去:「趕緊喝子口，慢些吃，早知道給你帶幾個饅頭了。」

  趙大山遲疑了一下:「嫂子，我怎麼能用你水杯喝水呢？我怪髒的。」

  「髒啥呢？喝口水而已，」良娣心裡想，大不了這杯子我就不用了唄，可臉上依然是笑著的:「我這幾天嗓子疼，杯裡面泡的胖大海，你湊合著喝吧。」

  「我……我不能用……」趙大山有些感動了，還是頭一回有人這麼不嫌棄自己呢。

  「行了，大老爺們兒，婆婆媽媽的，這杯子我送你了，這回能喝了吧？」良娣把杯子塞進他手裡。

  趙大山便接過杯子，喝了幾口水。

  「這才對嘛，」良娣笑了:「你痛痛快快地，我還有事兒求你，你要是老和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的，我都不好意思開口了。」

  「嫂子，有事兒你就說話。」趙大山順了口氣，把良娣的杯子在手裡反覆把玩著。

  「可別叫嫂子了，我和你哥已經離婚了。」良娣說起離婚來，神色如常，並不見難過:「我一個女人家，靠著兄弟媳婦兒幫襯，弄個養殖場，好歹餓不死。」

  趙大山知道她離婚的事情，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便只笑笑，沒有接話兒。

  「我想求你幫幫忙，就過年這幾天，你就當可憐可憐姐吧。」良娣又說。

  趙大山剛剛吃過人家的鴨蛋，又喝了人家的水，怎麼好意思說不行呢？

  「我這人吧，你是知道的，也幹不了啥活兒，我……你先說說什麼事兒吧。」趙大山猶猶豫豫的說。

  「我買了輛小貨車，可我駕駛證還沒下來，想請你先幫我開幾天車。」良娣直接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我……我都多少年沒摸過車了，剎車油門兒都分不清楚了，」趙大山一副為難的樣子，推辭著:「別耽誤你的事兒吧。」

  「大山兄弟啊，這滿村子裡，也就你會開車，你說你不幫姐，誰幫姐呢？」良娣嘆了口氣:「姐知道，姐現在離了婚，人們都不愛理我。

  可大山兄弟啊，你又不是那樣的俗人，道理你比誰都通透，可不能像他們那麼世俗啊。」

  趙大山聽了這話，心裡高興，自己的與眾不同終於有人能賞識了。

  「那我試試？」他裝作很為難的樣子。

  良娣鬆一口氣，沒用太費力氣就勸動了趙大山，這是她沒想到的事情。

  轉過天來，趙大山換了件他認為還算乾淨體面的衣服，來到良娣養殖場。

  沫沫兒已經讓朋友把小貨車給開過來了。

  趙大山坐在駕駛座上，忽然就有了一種做夢的感覺，多少年了，他終於又摸到方向盤了。

  沫沫兒坐在副駕駛上，對他一笑:「大山叔，我先陪你溜溜車。」

  趙大山點點頭，他先熟悉了一剎車油門的位置，又轉動著方向盤，找了找感覺，最後看了看檔位，便對沫沫兒說:「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車子的設計還是老樣子，都沒咋變嘛。」

  沫沫兒便努努嘴，說:「是唄，還沒有人的變化大。」

  這句話好像說中了趙大山的心事，他便沉默了。

  「大山叔，開一圈兒，我看好你呦！」沫沫兒朝趙大山做了個鬼臉，俏皮的一笑。

  趙大山點點頭:「行，你坐穩了。」

  良娣見趙大山穩穩地把車開了出去，對身邊站著的金鳳說:「第一步總算是成功了，接下來，就按計劃進行吧。」

  「您告訴好工人們，可都要配合咱們呦。」金鳳說。

  能把趙大山忽悠進養殖場，她們的計劃就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就是幫他樹立信心，重新回到正軌。

  金鳳要求每個人都不能提趙大山懶的事情，要不停地誇獎他，不停地暗示他:這事兒你能幹，這事兒你能行。

  要讓他自己在潛意識裡，接受並認可大家從新給他塑造的形象，讓他覺得:我就是這樣的人。

  趙大山到養殖場開車的事情，對於李家窯村的人們來說，又是個巨大的衝擊。

  人們早就忘記了他還會開車，這麼個又懶又廢物的人，他居然還會開車？

  而進了良娣養殖場，又讓他們憤憤不平起來。

  如今良娣的養殖場可是香餑餑，人人都想去，工資高不說，伙食還好，聽說，因為快過年了，良娣殺了幾頭豬，給每人分上幾斤豬肉還不說，每天的飯菜里都有肉。

  天天有肉吃的日子，對於李家窯村的人來說，那就是神仙生活了。

  「這個懶蟲倒是好命啊，天天兒的能吃肉。」

  「誰都指使不動他，怎麼良娣說了他就聽？」

  「誰知道呢？呵呵，趙大山正當年啊，不比趙大寶年輕？」

  就有人惡意猜測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聽說沒有？良娣從外地拉了一車菜，聽說才五六毛錢一斤。」

  「街上都賣一塊呢。」

  「誰說的？我剛才問的，一塊一了。」

  「我們跟良娣買些？」

  「每年我們賣才賣兩毛，你說良娣賣六毛，得掙我們多少錢？」

  「就是，她養殖場那麼掙錢了，跟她說說，這幾個小錢兒就別掙咱們的了。」

  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大約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吧。

  人們正商量著，要和良娣討價還價，買些便宜菜。

  有知道內情的人潑他們涼水:「別想得太美了，人家不賣，人家是拉回來給工人發福利的。

  聽說，她的工人，每人分十斤豬肉，兩百斤白菜。那一車白菜，人家早分完了。」

  聽說沒有菜了，人們又不甘心，這樣便宜的菜沒買到，怎樣想都是損失。

  「能不能去找良娣說說，讓她再拉些菜來，咱大傢伙兒也都吃點便宜菜？」

  有人提議。

  「我看難，她那麼忙，能顧得上這點小事兒？」

  「我們找李老實說說，讓他和良娣說，哪怕一斤給她加一兩毛錢，也比街上便宜。」

  這也許就是最典型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吧，這些情況，居然和沫沫兒預料的差不多。

  白菜拉回來的那天，村兒里比過年還要熱鬧，人們一早兒就來到良娣養殖場門外，等著接白菜。

  沫沫兒和金鳳兩個人坐在養殖場的小門房兒里往外看著。

  「看來，基層工作方式方法很重要啊。」金鳳感嘆著:「我以前想得太簡單了。」

  沫沫兒捧著奶茶喝得高興，兩腮都紅撲撲的了，她輕輕搖晃著身子，很愜意的樣子。

  聽了金鳳的話，她便白了她一眼:「人是最複雜的了，我寧可裝瘋賣傻的玩兒我的網絡，都不願意浪費腦細胞去研究人心。」

  「呵呵，」金鳳笑了:「等李家窯村家家戶戶都能開上你那樣子的車，我就放你走。」

  沫沫兒沒好氣地說:「讓你家武家豪一戶兒給發一輛不完了？」

  說到武家豪，金鳳臉稍稍一紅。

  「說真的，」提到武家豪，沫沫兒便問金鳳:「你和武家豪都老大不小了，你們就沒研究研究以後的事情？武家豪打算什麼時候娶你啊？」

  金鳳便低下了頭，自從上次去了他家之後，她還沒有見過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和武家豪到底要怎麼樣，如果現在讓她和武家豪結婚，她是不同意的，她總覺得，自己和武家豪之間仿佛還差了點什麼。

  「還是先研究中瓜的事情吧。」金鳳嘆了口氣:「 土地是最誠實的，你種下什麼，她便給你長出什麼，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你付出汗水，她回報收成，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一點也做不得假。」

  一提到種瓜，沫沫兒便捂著腦袋:「年前別提這事兒好吧？讓我過個安生年。一提這事兒我腦瓜仁疼。沒錢啊，怎麼種呢？」

  金鳳也皺了皺眉，推廣大棚種植，資金是個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