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

  良娣的養殖場步入正軌，雖然離回本還早，可好歹也算能維持正常開銷，不用一味往裡投錢了。

  她合計，想把奶牛的規模擴大到一百頭的存欄，又在養殖場的最北面建起了一排豬舍，打算養些豬。

  規模越來越大，人手就越發覺得不夠用，於是，她便和沫沫兒商量，要再招幾個工人。

  「你讓爸爸給你寫個招工啟事，貼到村委會門口兒不得了？」沫沫兒說。

  良娣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除了普通工人我還想招個有文化的人幫我記記帳什麼的。」

  沫沫兒一聽便笑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又不是想找老公，儘管把招工條件寫上去就是了。」

  「看你說的，」良娣給她說的臉一紅:「我不是覺得我自己沒啥文化，養殖場又是小地方，怕找個文化人兒人家會笑話我。」

  「這有什麼好笑的？我們正常招工，有文化的人怎麼了？有文化的人也需要掙錢，需要養家餬口，他要是覺得我們給出的條件合適，自然會來給我們打工。

  各取所需罷了，有什麼好笑話的呢？」沫沫兒開解她:「你以後會經常出去參加一些展會啥的，有個文化人兒陪著你，都放心些。」

  良娣心裡的顧慮，無非是自己是個離婚的人，有些事情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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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鄭老闆建議我，養殖場南面還有些空地，不如把它承包過來，建大棚，種反季蔬菜。這樣的話牛糞還能利用起來。」良娣想起點和沫沫兒相關的事情來。

  沫沫兒一聽便笑了:「這個好啊，我正發愁村委會沒錢用了呢，你承包了那些地，承包費也是一筆收入啊。」

  她這些日子，當這個村官兒當得快給窮瘋了。

  她大小姐什麼時候過過這種一分錢一分錢算計著花的日子？百餘戶村子的收入，居然不及徐雷雷一個飯店高，讓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麼是貧窮。

  「現在建蔬菜大棚，是不是有些晚了？」沫沫兒擔心的問:「還有幾個月就過年了，還來得及種什麼？」

  「種些生菜之類的綠葉蔬菜，侍弄好了，年前能出兩茬兒。」說到種菜的事情良娣便興奮起來:「鄭老闆說了，過了年，大棚里就能種甜瓜了，他們那裡種的甜瓜五一節前上市，品質好的一斤能賣到五六塊錢。

  他說，咱們這裡的土質特別適合種甜瓜。一個一畝地的大棚，一茬甜瓜就能掙一萬多塊錢呢。」

  「這麼多啊？」沫沫兒見良娣高興的臉都有些紅了，也替她高興。

  她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見到良娣時候的樣子，那時候的她，木訥老實，對誰都是一副小心翼翼討好的樣子，凌亂的頭髮，隨意的衣著，完完全全就是個沒有存在感的農村婦女形象。

  可是，現在的她，雖然比起以前來要更加黑瘦了些，可她知道注意自己的形象了，就算再忙，衣服也穿得乾淨得體，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

  她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卻不見絲毫疲憊，總是神采飛揚的樣子，眼神堅定又自信，和以前判若兩人。

  「村子裡這麼多的地，要是都能建大棚，那不是家家兒都能增加一筆收入了嗎？」沫沫兒忽然想到，自己不是一直為村子裡的脫貧致富發愁呢嗎？既然種甜瓜這麼掙錢，為什麼不推廣開來呢？

  「你的想法兒是挺好，可建大棚對於村兒里人來說，投資太大了，沒有讓他們看到實實在在的效果之前，他們是不會同意的。」良娣給她分析著:「咱們村子就是這個現狀，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掙的錢，要娶親生子，要養家餬口，誰家也沒多少富餘錢啊。

  對於一個家庭來說，娶媳婦兒可是個大負擔。」

  沫沫兒忽然一笑，問:「那你還後悔沒有兒子嗎？」

  良娣一愣，隨之一笑:「有啥後不後悔的？只是後悔以前對金鳳她們姐妹關心太少，一天天的小鬼蒙了眼睛似地，只看著了眼前這點東西，不知道這個世界這麼大，原來還有很多種的活法兒。

  那時候啊，總是覺得沒有兒子低人一等，同樣是女人，怎麼人家能生個兒子，我就生不出來？糊塗的可笑啊。

  現在才知道，要獲得人的尊重，被人看得起，怎麼能是生個兒子能解決的事情呢？

  還不是要自己埋頭苦幹，自己強大了自己能掙錢，有沒有兒子，都不會有人看扁你。」

  沫沫兒呵呵笑著說:「多麼痛的領悟啊，不過，能悟了總是好的。」

  良娣用半生的光陰，領悟出了女人要自強的道理，雖然痛，可總不算晚，餘生還很長，她要為自己好好兒活著。

  招工啟事貼出去之後，在村兒里引起了軒然大波。

  人們都在議論:「良娣這是掙著錢了？居然招男女工各十人，加上她原來找的幾個人，她也是手底下有二十幾號人的大老闆了？」

  「是啊，你說這女人，在趙大寶身邊活得窩窩囊囊，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離婚之後變了個人一樣？」

  「老趙家這一窩兒不長眼的鳥兒，竟然放走了這樣大的一尊財神爺，哈哈哈哈……」

  趙大寶家，這幾隻「不長眼」的鳥兒正湊在一起謀劃著名呢。

  「先不說她掙多少錢，二十幾個工人，一個月工資就開出好幾萬吧？」趙老根紅著眼睛:「她哪裡來那麼多錢呢？」

  「滾刀肉」掰著手指頭。一五一十數了半天，一拍大腿:「天爺呀，你說這女人敗家不敗家？每個月光給人家就這麼多錢？」

  趙大寶心裡也酸，不耐煩的說母親:「別沒見識了，人家肯招那麼多工人，這些工人肯定就能給她創造相應的價值。沒有老闆肯養閒人的。」

  他心裡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滋味，後悔肯定是有的，那麼大的養殖場，那麼大一片家業如果不離婚的話，這些不都是自己的？

  這些日子，他有意去接近良娣，雖然良娣每天都會把「滾刀肉」要喝的奶讓大妞兒送了來，可他還是厚著臉皮去養殖場轉一圈兒。

  每次見了良娣，他都想和她說幾句話兒，可是，她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每次都忙得陀螺一樣，不是這事兒就是那事兒，連正眼都沒時間瞧他一眼。

  他們這裡正議論著，金鳳來了。

  沫沫兒想到良娣的大棚可以在村子裡推廣越想越興奮便給金鳳打電話，要她回來一起商量商量。

  正好大妞兒要給「滾刀肉」來送牛奶，她便接了這差事，順便回家來看看。

  金鳳把牛奶給了「滾刀肉」，「滾刀肉」便眉開眼笑起來:「你看看你媽，真是有心了，天天兒都給我送牛奶，村兒里人都羨慕我有福氣啊。」

  金鳳笑笑，沒說什麼。

  她知道母親之所以每天讓人把奶送過來是因為她不想讓趙大寶有藉口去找她。

  「你媽的養殖場要招工？」趙老根問金鳳。

  「是啊，她要養豬，又要建大棚忙不過來。」金鳳說。

  「用那麼多外人怎麼放心？你跟你媽說，你爸爸在家裡閒著也是閒著，歲數也不大，好手好腳的總不能現在就指望你們姐們養老吧？自己總得干點什麼。」趙老根斟酌著對金鳳說:「不如讓你爸爸去你媽的養殖場幫幫她。

  一來，自己人，放心些。二來，你媽雇了那麼多人也該有個大男人幫忙謀劃謀劃。」

  金鳳看了看趙大寶，見趙大寶眼神熱切，顯然這話說到他心裡去了。

  你早幹嘛去了？金鳳很想問他，可又一想，他終歸是自己的父親，有些話，自己說了他也不會聽。

  「我媽請了個會計，幫她記帳，鄭老闆給她派了個技術員兼經理，管理養殖場，我爸就算去了，也是幹活兒。

  養殖場的活兒又髒又累，我看，我爸爸未必吃得了這份苦。」金鳳替良娣回絕了他們。

  「又是鄭老闆，」趙大寶一陣的煩躁:「那個鄭老闆怎麼就對她那麼好呢？我說她怎麼通通快快就和我離婚了呢，原來早就找好下家兒了，我還傻子一樣蒙在鼓裡。」

  「不是你想的那樣，」金鳳連忙說:「人家鄭老闆比我媽小好幾歲呢。再說，人家也有老婆孩子，人家的老婆可是模特，和我媽跟本沒法兒比。」

  稍停了停，她又說:「我知道你想挽回我媽。可你這麼胡思亂想，只會讓我媽離你越來越遠。

  我看啊，你再鬧下去，我媽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你了。」

  「大丫頭啊，」「滾刀肉」便勸金鳳:「你這孩子是個機靈孩子，怎麼一提到你爸爸媽媽的事情就傻了呢？

  你媽和你爸爸可是有感情，的當初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我那麼反對，你媽可沒少給我說好話兒。

  你爸爸也沒啥大錯兒，你媽也不是全對，這一個巴掌拍不響不是？人不能得寸進尺，逮著蛤蟆還想攥出尿來？也得看你們姐妹幾個的面子不是？

  你就該想辦法讓他們復了婚，咱們還是一家人，和和美美過日子，那有多好呢？」

  「奶奶呀，您就別管他們的事兒了。」金鳳掏出手機來，看了看時間，又對「滾刀肉」說:「他們誰對誰錯，他們自己知道。」

  金鳳很想告訴父親，不是所有的錯，你知道錯了，你改了，人家就會原諒你。你覺得自己不過是一轉身，人家還會在原地等著你，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你這一轉身，別人也許走出了好幾光年的距離，你想追都追不上了！